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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0章恋人1.早年同学


恋人(中篇)张宝同  201786

        那天,我在我们铁路家属区的路上见到了我中小学时的同学林玉清,她虽然已是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了,可是,当我第一眼见到她时,仍然觉得她就像是我梦中的她,还是40年前的那个14岁的青春少女,这个印象已经在我的脑海中存在了40年,并无数次在我的记忆中出现,所以,这个印象和记忆已经根深蒂固,无法改变。

        实际上,她是老了,面部已有了一些老年性的皱纹,头上也有了一些白发,腰部多少也有点弯曲了,可是,她的神情和气质却还保持着原先的特色:清秀、美丽、正统和聪慧。那是一种被我认为是女性最美好最迷人最富有诗意的容貌。

        我仿佛觉得这就是我无数次梦境中的一个场景,但这个梦却是真的。我这一生中不知多少次地梦见过她,可是,却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她。我惊讶地喊着她的名字,林玉清,就像在梦中呼唤着我的情人。她停在了我的面前,朝我看了好一会,问我是谁。她的反应让我感到尴尬和失望,我是不是变得太老了,让她认不出了?我说我是高宝成。

        她认出我来,显得异常兴奋,说啊,是宝成啊。我们多少年没见了。你道是还显得很年轻。这话让我受宠若惊,我们有许多的同学,多年未见,见面的第一句话常常都是你老多了,或是我都认不出你了。可她的惊异不是在我们分别40年后再次相见,而是她觉得我还年轻。我不认为她是在恭维我,因为我们的同学差不多都在铁路工程处工作,常年四处流动,修建铁路,非常地辛劳,人自然显得比较老气。不像我成年累月坐在办公室里,风吹不到雨淋不着。

        因为她旁边还有两位同伴,我不好跟她说太多的话,就问她啥时回来了,啥时离开。她说她都回来半年多了,一直在看护生病的父亲。她又问我啥时回来,啥时离开,然后说我们啥时在一起好好聊聊。

        下午,我拿着一本我写的书《心灵向往》去拜访她。实际是看望她,跟她好好地聊聊。我之所以用拜访这个词,是因为我把这件事看得很重,为了见她,我都盼望了40年。而这本书是我刻意要送她的,除了向她眩耀,主要是表达一种心意和心情:这本书就是我为她而写的。她是我一生的恋人,这本书就是我写给她的情书。

        我来到她家,她显得非常地高兴。因为是大年初二,桌上摆着许多的果盘,有花生、瓜子、糖果和水果。她让我坐在客厅里,给我倒茶,还给我剥开一个桔子让我吃。这是我们在离别了40年后的第一次相见。40年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让人吃惊的时段,况且她又是我一直敬仰和爱慕的恋人。

        我把手里的书送给她,上面有我的签名和赠语。她显得十分地吃惊,说你都出书了?她用双手很郑重地接过书,翻了几页,看了一会,竟然大声地朗诵起来。她朗读的声音非常地美妙动听,就跟她在四年级时带领全班同学朗读时那样,让我依然能感觉出那种清纯流暢,感情饱满,抑扬顿挫,能把人带向平和美好境界之中的朗朗童声。这是我写过的最好最得意的一本书,是我用整个一生最美好的年华和最美好的心境殚精竭虑写出的一本散文诗集,将我一生的诗情与美感倾注于其中。我之所以要真挚而虔诚地写这本书,就是想在我能见她时,把它送给她。让她从中体味和感觉我对她一生的感激与爱慕。尽管这本书已经再版了三次,售出了三万多册。但实际上,这是我在为她一人而写的一本书。

        美妙的诗集在她诗意的朗诵中,如同配乐的诗朗诵,让我们顿时沉浸在一种花红柳绿和彩霞满天的时空中,天籁般的声音像漫天翻卷的雪花一般在打动着人心。读过一段,她停了下来,兴奋地雀跃着,说这书写得太好了,太美了。宝成,你真是太了不起了,你是一个伟大的诗人和作家。

        我没想到她会给予我这般崇高的评价。在我的印象中,许多同事和熟人看过我的这本散文诗集,充其量只说写得不错,或是你真有才。当然也有人称我为诗人和作家,但是从来没有人说我是伟大的诗人和作家。我知道我之所以不被人们看重,是因为这本散文诗集并没有为我带来多少可观的经济效益。本来,出诗集是要自费出版的,但就是因为我的书写得好,出版社才没有让我自费,但也没给我稿费。在一切朝钱看的这个时代,不管你有天大的本事,只要你不能把它转化为经济效益,人们就会认为你是在做无用的功。

        我从来没有感到自己有什么了不起,更不敢奢望伟大二字。相反,我是个悲观主义者,总感觉自己这一生辛辛苦苦地奋斗了这几十年,几乎一事无成,别说是成为像陈忠实或是贾平凹这样的大家,就连那种在文学刊物上三天两头能挣些稿费的普通作家都不如,只能鼓捣一些此类的雕虫小技。可是,能从她口里说我了不起和伟大,这让我真地就有了种了不起和伟大的感觉。

        这时,她的父母从外面拜年回来了。我赶忙起身对他们说,“林伯林妈,新年好。”她父亲已经九十岁了,患有轻微性老年痴呆,用那种十分平淡和陌生的目光看着我。她母亲也有八十多岁了,看着我问你是谁家的孩子?我的同学说他是老严家的二儿子,我们班的同学,叫高宝成。因为我继父姓严,所以,我们家被家属区的人称为老严家。她母亲朝我仔细地瞧了瞧,说你是在西安工作的宝成?我说是的。

        我的同学对父母说,宝成都出书了。说着,便把手上的书挥动着让他们看。好像他们对书不感兴趣,只是点了点头,朝我问道,听你妈说你在街道办里当副书记?我说是的。在他们看来我当副书记要比我出书重要得多。

        说过几句话,两位老人进到卧室里看电视去了。客厅里就剩下了我们两人面对面地聊天。想着这些年来老同学们常常聚会,有些多少年没见过的恋人见面时,两个人抱在一起痛哭流涕。可是,我们两人见面却是非常地平和,就像两个好友出差回来再次相见一样。

        她把书放在她面前的桌子上,用好奇的口吻对我说你过去在班里一直默默无闻,可是,没想到你却是同学中最有出息的人。她显然把我的人生经历有点传奇化了,而我也喜欢看到她那种欢喜而带有崇拜的神色和感觉。她毕竟是我一直倾慕多年的恋人,她的一举一动不但对我过去产生过非常大的影响,也会对我的未来继续产生重要影响。所以,我渴望得到她的评价和认可,也希望她能了解我过去的经历。我毕竟是一个穷人家的孩子,在一个陌生的大城市里举目无亲,无依无靠,能取得一点点的成绩都是非常地不容易。于是,我告诉她自从我们彼此分离之后,我又上了高中,下了乡,到西安接了父亲的班,再后,就考了学,当了老师,再往后就调到了教育局党办和区委办,最后当了街道办的副书记。

        她说她想搞个同学聚会,把全班的同学都重新集合起来,可能是在合肥,或者是在黄山,总之还没完全确定,因为那里是铁四局的机关所在地,我们六处铁中的同学几乎都在那边。说着,她把已经联系到的同学的照片打开让我看,一共有30多张,因为这些同学家早就搬到了安徽,几十年都再也没有来过汩罗,所以,也就再没见过。在我的印象中,那些少男少女才只有十四五岁,一个个充满着蓬勃的朝气。可眼前这些照片一个个胖的胖,瘦的瘦,老态龙钟,满头白发。我不住地摇头,因为这里的人我一个都认不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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