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坐。”

        “打滚。”

        “握手。”

        听得一阵小姑娘脆若银铃的笑声，唐无乐推着轮椅走近外堡小院就看到自己的大黄，和紫萝的小熊猫老实的按着坐在秋千上的紫萝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完成。

        白皙的掌心上一边搭着一只大爪子，一边搭着一只小爪子。

        藏獒壮硕的身体在小小的姑娘面前乖顺的像个鹌鹑。小熊猫做起来憨态可掬的动作，在獒犬表现来小心翼翼的显得有些笨拙，一点也不可爱。

        那样子……真是蠢到他了。

        唐无乐有种捂脸的冲动，这狗东西，明明昨天还对人家敌忾满满，今天就一点节操都没有的装乖卖巧讨人欢心去了。

        不过，不得不说，这驭兽诀倒是个神奇的法门。竟然能沟通起人与动物。

        “汪！”

        见到主人，大黄顿时中气十足的汪了一声，偷偷瞥了一眼蹲在旁边的小熊猫快快，摇着尾巴就故意一屁股把小熊猫坐到了屁股底下，压得快快吱吱吱直叫。

        “快快？你怎么了……？”

        嘿，这狗仗人势的东西！还什么都没学会呢，倒是先学会争宠了！这是欺负紫萝看不见呢？

        “去！”

        唐无乐没好气的踢了一脚大黄的屁股，把快快从地上捡了起来，放到紫萝手里。

        这是怎么了？

        紫萝顺着快快柔软的皮毛，快快怎么突然就和她撒起娇来了。紫萝摸摸委屈的往自己怀里直钻的小熊猫，抬眼看向唐无乐声音传来的方向，歪歪头：“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事，两只小家伙闹着玩呢。”

        唐无乐老脸一红，一边轻声回答着，一边黑着脸扬起手作势要揍大黄，后者委屈的呜咽了一声，趴到了地上。

        哼！它就知道，有了那只毛毛猪以后，主人就偏心了！

        唐无乐白了一眼装死的大黄，压根没理它，只是把新制好的轮椅推到秋千旁边，伸手去扶紫萝：“来，我命人给你打造了能推动的轮椅子，你坐上来试试。”

        “轮椅？”

        紫萝好奇的着扶住唐无乐的胳膊，摸索着，按照唐无乐的指点坐到了轮椅上。木与铁制作而成的轮椅上细心的放置了软垫。

        “你走路不方便，我听澜姨说你每次驭兽以后都要花长时间的睡眠来恢复。不过你坐在这个椅子上以后，不用变成小动物我也可以带你出去。”

        紫萝微微一怔，心头不可抑制的有些发烫。从来没有人考虑到要主动带她出去走走，就连阿爹和阿娘也只让她待在家里多休息。

        唐无乐推着紫萝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引着紫萝和他聊天。从胡澜口中，他得知，紫萝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和人群接触过了。

        紫萝犹豫了一下，轻轻点点头：“阿娘什么时候回来？”

        “小婉的情况比澜姨想象的要好，所以她今天就要给小婉施针了，托我来看看你。”

        唐无乐没说是他半路拦下了婢女自己要来的：“今天天气不错，我带你出去走走吧。等小婉身体好了，你们两个可以做个伴！”

        小婉的身体在胡澜太素九针和泽路提供的灵蛊医治下起色很好。唐门内功心法融合了暗器，机括，讲究天元静心，随意而动，招式霸道。尤为注重外功与内力修为，并不适合小婉。

        但是万花谷离经易道一门，以医入道修武，飘逸灵秀，相对温和，虽然胡澜只教授了一些粗浅的基本功，对于小婉来说却是足够了。

        再加上书雁姐向来宠爱小婉，有唐门和他们这帮兄弟姐妹帮衬，小婉便是什么都不会，他们也绝不会让她遭受任何委屈。

        紫萝父母给予的帮助并没有要求任何回报，反而让唐无乐心里过不去。

        当初唐无乐本想将紫萝一家安置在内堡方便照顾，可偏偏唐门又有规矩，内堡只有唐门内门子弟可以进入，唐无乐只得把紫萝一家安排在了靠近内堡的外堡小院，又派遣了一个婢女过去照顾。

        “……我、我这样能出去吗？”

        小姑娘捧住脸有点紧张，她已经太久没有出过门了，她看不见别人的模样，也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她会不会不好看……

        “不会，挺好的。”

        唐无乐撇撇嘴，他倒想看看，有他在，谁敢乱嚼舌头。他多的是手段叫那些人哭爹喊娘，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其实这几天，唐无乐也从胡澜和泽路那里侧面了解到了一些关于紫萝的情况。算不上同情心泛滥，当然也有同情的成分在里面，还有一些好奇。

        另一种唐无乐也说不准了，只是看不到紫萝他会忍不住去想她在做什么。甚至授意大黄去到了紫萝身边，大黄是个护主，虽说这里是唐家堡，却也不能说是绝对的安全。

        大概这就是……人情吧。

        “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直接开口便是。”

        紫萝摇摇头，她没什么想要的。

        “不用不好意思，在我心里，你就和小婉一样，都是我的妹妹。”唐无乐觉得紫萝可能觉得自己在客套，又耐着性子解释了一下。

        紫萝微微一怔，哥哥吗？

        其实紫萝是有哥哥的。不算娘亲妹妹琳姨家的小枫儿。她有三个表哥，两个表姐，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只是除了琳姨家的妹妹小枫儿，根本没有人愿意理她。

        那天她在花园里的假山后面听到了，他们说苗族人都会养蛊，还会用蛊控制人，很可怕，也很，邪恶。

        在紫萝的印象里，这些东西理她很远。

        “……无乐，哥？”

        “乖。”唐无乐心情很好的摸摸紫萝的脑袋，忽略了心里的那一小块疙瘩。

        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会对自己认可的人好，但他并不喜欢有人推辞他的好意。

        在唐无乐看来，他付出的好意自然是他愿意的，对你好，你收着便是，推来推去的矫情有意思吗？

        “别怕，我在呢。”

        唐无乐的自信强势压住了紫萝的紧张。唐无乐见状便带着紫萝沿着竹海景道，一路踏着明媚的阳光，往唐家集一带的方向走去。

        大黄跟在轮椅旁边，时不时不怀好意去看看蹲在紫萝大腿上的快快，紧张的小熊猫炸着毛，便是紫萝一直撸也还蓬着，胖胖的像个毛团。

        唐无乐走走就要把头伸过来的大黄打回去，惹得唐无乐一阵纳闷，大黄怎么就和一只小熊猫杠上了，以前这货不是这样的啊。

        一路上唐无乐引着紫萝聊天，小姑娘没什么心眼，倒是让唐无乐轻而易举的就套出了许多东西。比如五毒教中的人都会自称五仙教或者五圣教，而紫萝的父亲和爷爷在教中地位不低。

        母亲是巴蜀一带非常有名的第一钱庄，天府钱庄东家的大女儿。感情比较好唯一在联系的只有母亲的娘家外公一家和母亲的胞妹一家。

        紫萝的姨母入了巴蜀莫家堡，唐无乐对这个封闭的家族也有所耳闻。莫家是先秦诸子百家中墨家流传下来的分支，讲究避世与非攻。创立了非常有名的膳食山庄——芙蓉山庄，其中尤为出名的便是药膳。

        此番会带紫萝出来，怕也是将最后的宝全压在莫家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套出来话之后，唐无乐反而高兴不起来。紫萝被养的太乖，这么好套话岂不是被人一片就走？

        意识到这一点，唐无乐有些焦躁起来。琢磨着，怎么给紫萝灌输防人之心不可无，又不把自己给套进去。

        “……糖葫芦。”

        “什么？”唐无乐想着自己的事情，没有听清楚。

        紫萝有些不好意思：“没什么，我听到卖糖葫芦的喊声了……”

        唐无乐挑挑眉，笑了：“你在这等着。大黄。”

        “汪。”

        得到主人的指示，大黄顿时像一个忠诚的卫兵一样蹲在了紫萝身边。

        唐无乐这才喊住了走到胡同对面的糖葫芦小贩，绕过街边的摊位，上前挑了一支卖相不错的糖葫芦。

        常年生活在唐家集的人没有几个不认识唐无乐的大黄的。吐蕃的敖犬本就少见，偏偏主人还是个有名的小霸王。虽然不知道轮椅上坐着的小姑娘是谁，但是路人看着大黄那生人勿近的姿态，还是默契的绕开了。

        那是小叶凡第一次见到紫萝，小姑娘抱着一只小熊猫安静的坐在轮椅上，黑色齐背的长发被打理的很好，头上带着一盏银制的精美发冠，身上穿的也是坠着银饰，十分富有苗族风情的紫色衣裙很是可爱。

        只是小姑娘面色看起来很是苍白，在阳光下更是有种一碰就会折碎的感觉。

        小叶凡看的有些发呆，他想起了自己的小妹叶婧衣，半年前他赌气离家被拐卖成乞丐的时候，小妹不过刚出生不久，却被诊断出了三阴绝脉，被大夫断言活不到及笄。

        婧衣……叶凡看着自己脏兮兮的小手，默默地握成了拳。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划破了唐家集街道上鼎沸的人群，又很快淹没在嘈杂的人群中。

        “站住！抓小偷！抓小偷啊！那几个小乞丐偷了我家包子铺的包子！”

        “哎！我的钱袋怎么没了！”

        “啊！我的也没了！”

        听到尖叫声，有路人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钱袋，摸空了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偷了。

        三个少年抱着包子和钱袋跑的飞快，还有空朝后做了个鬼脸。显然不是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三窜两窜很快就甩丢了身后的人。

        “嘿，看到了吗。”其中有个贼眉鼠目的少年推了推自己身边的同伴。

        另外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坐在轮椅上的小姑娘发冠上坠着三枚成色上好的宝石。他们这些人从入了行，第一个要学的就是什么东西值钱，什么东西不值钱。

        “注意到没，那丫头是个瞎子。”

        碰了一下同伴的肩膀，示意他们看向紫萝摸索身边找东西的动作。

        紫萝出来的时候给快快带了些零嘴，放在了随身的小包包里。

        同伴之一看到了蹲在一边的大黄，有些发怵：“还是算了吧，那狗我认得，是唐无乐……他多半在这附近。他可是唐门的人。”

        唐家集占地面积其实很广，虽然有些偏却正好在水陆官、商道交汇处。只是巴蜀偏远，远离朝廷中枢，最近的官府也在几十里地开外的广都镇。

        巴蜀一带门派林立，再加上天高皇帝远的，这江湖上的事又朝廷是最不愿意插手的。唐门作为巴蜀第一大派，屹立百年，又以杀手暗器起家，作风凌厉狠辣。

        虽然如今以改善许多，可仍然积威甚重。

        可以说唐家集一带唐门说了算，没毛病。

        “哼，你们看那是谁。”

        他们看到了叶凡，叶凡也看到了他们。

        叶凡认得这三个人。他被拐卖进的是一个贼窝，专门安排小孩乞丐盯人，大一点的就去行窃。叶凡不听话，不肯去盯人当贼没少被毒打，打伤了就把他扔在唐家集乞讨，每个除了一个脏馒头什么也不给，逼着他屈服。

        “不识好歹的臭小子，还以为自己是什么有钱人家的公子不成。还说什么不会和我们同流合污，呸！”

        “要不是看他模样周正，能讨来钱老大早就打死他了。”

        “正好，待会我去引开那条狗，你们去抢那个小瞎子的头冠，记得把那三枚宝石拔下来，那个头冠不值钱，可那三颗宝石可是好东西。到时候把那头冠扔给那个臭小子，你们懂得吧？”

        “嘿嘿，没问题。”

        “哈，看这臭小子犯到唐无乐手里还不被折磨死！叫他不见棺材不落泪！”

        “走！”

        他们想干嘛？！

        叶凡看着三个人的占位，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他们的目标是那个盲眼小女孩？！

        一块石头准确的打在了大黄身上，大黄顿时暴躁了起来，狂吠着追了出去。

        “小心！”

        听得有个小小的声音这么喊，紫萝一懵，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得推了一把，听快快惨叫一声，一片白茫茫中有什么东西靠近了她，头皮被头发上发冠拽走时传来的大力扯的一阵发疼。

        “啊——”

        “阿萝！”唐无乐走到胡同口就看到了紫萝摔在地上，一头青丝狼狈的落了下来，顿时目眦欲裂。

        日他仙人板板，他刚说带她出来不会出事，紫萝就叫人欺负了！这不是打脸是什么。

        抢走发冠的小贼眼疾手快的拽下了宝石，一下把发冠扔到了叶凡怀里：“快跑。”

        转移了视线后，那人赶紧混入了人群。

        叶凡被毁坏的发冠不知所措，他意识到自己被陷害了，可是已经晚了。

        “还想跑？”

        唐无乐怒极反笑，扶起紫萝一声口哨，大黄就扑了上去。

        “不……”

        接近成年的藏獒体重和力量远不是一个八岁的孩子能反抗的。叶凡来不及辩驳，一下子就被摁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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