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小婉的病一直都是我的一件心事，这次还是得多谢胡大夫医好了小婉那孩子，我这一颗心总算是能放下了。”

        唐老太太坐在床边摸了摸睡着的唐小婉的小脸，欣慰的叹息一声。唐无乐垂眉顺目的站在唐老太太身边，扶着唐老太太拄着拐杖想起来。

        “大恩不言谢，若是胡大夫有什么需要，不用客气尽管开口便是，唐门定不会推辞。”

        “老夫人言重了。”胡澜拱手作揖，眉宇间娴静温柔，或许是在唐小婉身上看到了几许阿萝的影子，她总忍不住想多帮帮这个孩子。

        “小婉是个很可爱的孩子，这也算是一种缘分吧。我看那孩子心思细腻，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孩子。”

        “医者仁心，东方谷主门下果真人才济济啊，”唐老太太不住点头，“胡大夫不妨多在唐门逗留些日子，我看小婉与你也投缘的很。”

        胡澜浅笑着应下，没有推辞。她在等妹妹的来信，紫萝的身体已经快到极限了，而教中这些年暗涌迭起。迫使当年教主甚至无奈偷偷送走了自己的亲生女儿，左长老乌蒙贵野心勃勃，思想激进敌视汉人，胡澜不愿意阿萝卷入其中。

        胡澜和泽路商量过，若是寻不到蝶蕊巨木就带着紫萝回万花，求助医圣孙老先生。

        唐无乐倒是松了一口气，他还挺担心听到胡澜会说要离开之类的话语的。

        “若是澜姨愿意，这唐门你们想待多久都可以，您是小婉的恩人，我断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了你们去。”他是希望紫萝能再多留一阵子的，起码，起码能让他弥补一二。

        “臭小子，你还敢说，你今天又做什么好事了！”唐无乐不说话还好，一说话唐老太太就想起了今天唐门下人给她的汇报。

        这瓜娃子把人小姑娘带出去给给弄伤了不说，还又当街纵狗行凶！

        唐老太太一拐杖敲到唐无乐的腿上，这一辈儿重孙儿里就唐无乐是最不让她省心的一个，偏偏又最机灵，让人宠的同时又恨得牙痒痒。

        “没有，没有，”唐无乐才不承认，还不忘去记仇，“又是那个下人在老祖母面前碎嘴了，惹得老祖母不愉快，看我不教训他！”

        唐老太太差点叫唐无乐给气笑了：“真是个瓜娃子！回头看我不叫你爹好好收拾你。”

        唐无乐笑嘻嘻的讨饶，心里却没有太在意，他爹要是能治的了他才怪。

        是夜。

        看过女儿，胡澜在桌上留了一盏灯，这才把靠着女儿睡着的小熊猫抱回了它自己的小窝。想起年前这小家伙被救起来的时候还是瘦瘦小小的一只，如今也已经健康平安的长大了呢。

        阿萝……也一定会有办法的。

        小心的关上门退了出来。胡澜正巧撞上口渴出来打水喝的叶凡，微微一愣，想起了丈夫提到过的事情，温和的笑了一下：“你就是小凡吧。”

        倒是叶凡紧张的不行，结结巴巴的喊了一声：“夫、夫人！”

        这一声“夫人”倒是把胡澜给逗笑了，叶凡本生的好看，看着小小少年涨红的脸颊。

        胡澜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小娃娃可爱的脸颊：“真是个可爱的孩子，不用这样正式的喊我夫人，你和阿萝看起来差不多大，就唤我一声澜姨吧，无乐那孩子也是这么喊我的。”

        叶凡腼腆的低下头，小声的唤了声澜姨，鼻子微微发酸。这是他被拐卖这一年来过得最好的一天。不仅吃到了热乎乎的食物，还洗到了热水澡还穿上了新的衣服。

        今天被那只凶狠的獒犬咬伤的时候，叶凡甚至以为他就要死了。

        “阿澜。”

        “时候不早了，早些休息吧。”

        胡澜拍拍叶凡的小脑袋，向着泽路的方向走去。

        “好。”叶凡听话的点点头，下意识看了一眼紫萝的房间，白天的一幕幕又回荡在了脑海中——是她救了他。

        阿萝，病的很严重吗？叶凡看着依旧灯火通明的书房微微一怔。

        回自己的院子的时候，唐无乐特意从胡澜与泽路暂居的小院子外围绕了一圈，紫萝的房间有亮光却没有什么动静，想来人应该是睡下了。

        书房的灯倒是亮着，心中有疑，唐无乐脚步跟着一停。

        泽路关上书房门：“今天阿萝蛊毒爆发，我暂时用内力替她压了下去。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夫君？”胡澜看着泽路犹豫的神色，执起了他的手。

        泽路握住掌心的柔荑，有些艰难的开口：“……阿萝体内的毒变成了混毒。”

        “你说什么……？”胡澜懵了。

        今日替女儿压制蛊毒的时候泽路就发现了不对。当初为了压制暴走的金蟾蛊，他们不得不动用了几种剧毒蛊物，虽各有倾轧，却同样借此让紫萝体内的蛊毒达到了某种平衡。

        可就在今天，一向泾渭分明的几种蛊毒，竟然在阿萝的血液里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蛊毒。也正是因为如此，泽路才只能冒险，以血引毒，强行逼出了紫萝体内的一部分蛊毒，却也加速了蛊毒的融合。

        “阿萝……恐怕撑不过下一次蛊毒爆发。”

        唐无乐的瞳孔微微一缩。

        “怎么会这样……”

        胡澜像是失去了所有力气，捂住脸悲声哭泣。她的阿萝还那么小……

        蛊毒一旦融合就意味着蛊毒的进化，同时以毒攻毒的法子对阿萝将再无作用。

        “是我对不起你，阿澜。”泽路紧紧拥住了自己妻子。

        当年阿澜抛弃了锦衣玉食随他远走南疆，吃了多少苦她从未抱怨过一句。他至今清楚记得阿萝诞生时给他们带来的喜悦，她的手那么小，小小的孩子柔软的不可思议，让他想把一切都给她。

        如果不是他让阿萝去试蛊……

        唐无乐悄无声息的握紧拳，离开小院，说不清心头万般感触。抬头看了眼枝头月，无意间想起来从那三个小混混那里夺回来的宝石。

        清冷的月辉落在三枚宝石上，深邃的蓝宝石透出了迷离的蓝紫色光晕，轻盈若蝶，很是美丽。

        唐无乐脑中灵光忽闪，心里突然有了主意。

        “老哥，我记得你这里还有小半块深海沉银对不对。”

        衣服脱到一半，卧室门被哐的一声的推开，唐无寻也是醉了。这人未到声音先到，在唐门敢这样跟他没大没小的就只有一个人。

        唐无寻翻了个白眼骂了一句：“你仙人板板，进来不能敲个门吗？”

        “咳，”唐无乐清咳了声掩饰尴尬，快速的说出了来的目的：“你把那块深海沉银给我吧，我用那块你惦记了好久的寒晶矿和你换！”

        “哦？你要来干嘛？”

        唐无寻挑挑眉，上次唐无乐从一个吐蕃商人手里倒到了几块品质上佳的寒晶矿，他提出了许多优厚的交换条件，这瓜娃子都不肯给他。

        深海沉银是制作唐门高级暗器孔雀翎和暴雨梨花针必不可少的材料，虽然稀有，唐门的存货也不算少。只不过被列为重点物品存放在天坑的机关秘房，每一次取用都需要经过秘房管事的审批。

        不过这对唐无寻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因为他就是秘房的副管事。

        “你换不换嘛。”唐无乐不肯说。

        没意思。唐无寻撇撇嘴，扬手将一块打磨好的深海沉银扔给唐无乐。

        后者乐呵呵的收下了，掉头就走：“行，明天我让唐豆把矿石拿来给你。”

        唐无寻这心吧，就像被猫爪子挠了一样，想打死唐无乐。

        虽然换好了里衣，却睡意全无——这弟弟，怕是狗吧。

        唐无乐才不管唐无寻怎么想，回房间就鼓捣了起来。映着烛火，笔墨在绢纸上染开了心绪。

        “莫庄主来信，他已经出发前往公冶老宅。想来不日应该就会有结果。”

        公冶家遭逢大灾之后，至于公冶两姐妹，一个心死隐居公冶老宅，一个认为是莫家背叛了公冶家，怀恨在心的嫁入了莫家，伺机偷走了莫家珍藏的半幅藏宝图，还带走了莫家大小姐莫蕾，不知所踪。

        莫家也一直在追寻公冶菱的下落。

        根据莫家的密卷记载，蝶蕊巨木从培育开始，就无法离开生长的环境，也就意味着无法移植。泽路垂下眼帘，就算公冶菡不同意，这公孙老宅和蔓萝山庄他都不得不走一趟了。

        紫萝这一觉睡的并不是很安稳，梦里她站在一朵浮萍上，周围是一望无际的黑河。

        一脚踩空后，冰冷的河水就淹没了她。她拼了命的呼救，却没有办法发出声音，只能任由自己的世界被淹没，抽空所有的力气后，光离自己越来越远，有黑色的手拉着自己不断下沉。

        不要——不要！

        着了梦魇，小姑娘额头上噙满了冷汗。

        “阿萝！”

        ——是娘亲的声音。

        “阿萝，阿萝乖，醒醒，醒过来。”

        “……娘，阿娘，”熟悉的药香味让紫萝一下子从梦中惊醒了过来，恐惧带来的心悸让血液加速，虚汗挥发之后便一阵冰冷的凉意袭来。

        胡澜轻轻搂住小小的孩子，拍着她的背小声的哄着：“嘘，阿萝乖啊，不怕，梦里都是假的，不要怕，娘亲在这。阿萝不怕。”

        “……阿娘？”

        紫萝缓慢的反应过来，靠在胡澜怀里，闭了闭眼睛，适应了一下眼前的一片漆黑，有些委屈的撒娇：“阿娘，我热。”

        “正好，我们去泡药汤，”胡澜把紫萝从床上抱了起来，“阿萝可是做什么恶梦了吗？”

        紫萝微微一怔，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胡澜自然不会让紫萝再去想这些不好的东西，泡完澡趁着阳光正好，胡澜顺便给紫萝洗了头，就着阳光给阿萝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

        “澜姨，水。”叶凡扫完院子，看到胡澜给紫萝洗完头发，主动到了一杯水。

        “是小凡啊。”胡澜笑着接过，抿了口水温先给紫萝喂了些水。听到药炉烧开的声音便放下了水杯，“正好，你帮忙在这里陪一下阿萝，我去看一下药炉。”

        这个声音，紫萝眨了一下眼睛：“是你？”

        叶凡拿着扫把，空出一只手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后知后觉紫萝看不见，又赶紧开口说是。

        紫萝好奇的摸摸自己的脸，歪歪头：“我长得很吓人吗？”

        “没有没有！”叶凡赶紧开口。

        紫萝笑了起来，抱起凑到她身上的小熊猫：“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呀？”

        “叶凡。”

        “那我就叫你小凡吧。”

        “好……”叶凡看着紫萝的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太好了，她看起来没事啊。

        叶凡还记得昨天紫萝痛苦的模样，便是他不通医术也知晓紫萝病得很重。

        “你怎么会在这，你的家人呢？”紫萝对叶凡的印象还停留在大街上他对她的那一声提醒。

        叶凡垂下眼帘，咬住嘴唇。他早已记事，自然知道自己是谁。

        正是因为如此他知道当初离家出走的自己有多不可理喻，必然伤透了母亲的心，他除了给叶家蒙羞又还有什么脸面回去呢。

        叶凡的沉默让紫萝感受到了不同寻常，或许他并不希望别人问起也说不定。

        “我和他们走失了，才辗转流落蜀地。”终有一天他会回去，可至少不改是这幅狼狈的模样。

        “那你的父母一定很担心你吧。”紫萝没想到叶凡竟然是被拐卖至此。

        “其实，那天在街上的那些人和我认识，但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你！”叶凡真的很担心紫萝知道那天街上发生的事以后会觉得他是那些人的同伙，不再理他。

        “嗯……”

        “阿萝！”

        紫萝刚想说些什么，唐无乐的声音却想了起来。

        小姑娘眼睛一亮：“无乐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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