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我不是她（1）

这一切好像快进的太快，我还没有来得抓住他们，就突然失去重力和他们一起沉下去，我伸出的手只能抓到空气，我摸不着自己，更没有办法拉住他们。

        惊慌失措中，心跳也失常，跳的压不住，仿佛什么要从身体里挣脱出来，耳边电流刺刺，脑袋里仿佛也有人用生锈的刀割裂我的神经。

        这无限的坠落还没有尽头，而脑海却不断回忆着，这些被快进过的日子，我甚至还没有缓过神来，那个我？怎么会从坚韧到碎骨，不过片刻须臾。

        明明百折不挠的万千秋怎么会因为母亲而死变得如此脆弱不堪。

        若我置身局外，我大概也不能明白，但我同她待过的夜里，听过她从马背摔下独身一人啜泣，听过她被那些严苛死板老夫臣子数落指点，听她挨罚受饿不吭一声，而内心却也眼巴巴地渴望有人来问问她。

        而那个她，能唯一光明正大倚靠的怀抱已经凉透了。

        这深宫里，肆意生长的野草都会被不断修剪再生，但金枝玉叶失去了照料后，便萎得极快。

        公主的性子是根深三尺的野草，而命却是金枝。

        金枝被扒根的时候，顺着自己的心意，生死随天，已经和他人没有多大关系了。

        我的意识和公主真正的分离开来，我再次确信。

        我不是她。

        我不是那块从小要就被强行打磨，压固的帝王之材，原本就是琼珠翠玉的她，此刻已是化为齑粉，灰飞烟灭。

        我忽然觉得委屈，是我占的这副躯体，它似乎也想哭。

        【尊敬的用户5946，欢迎您体验本次游戏……请稍后。】

        系统的声音响起后，失重的和疼痛的感觉就消散了，在我落地之后，睁眼周身已在另一番处境。

        这陌生的漆黑空间里，围绕着一圈星星点点的蓝色荧光，正汇聚成成虚拟的电子屏幕。

        屏幕那两行字缓缓浮现在我的眼前。

        【君临天下】

        【芳魂消逝】

        君临天下，是我同无数玩家一起开始这场游戏孽缘的启动按键，只是当初以为这只是单纯的后宫游戏，皇后因难产生下千代而死，让玩家选择代替抑郁而终的公主，成为万扶国江山唯一的继承者，在守护皇位的主线中收获各路美男，达成美男图鉴获得分值。

        大部分的玩家为了后宫美男的稀有度和数量，会去完善并不完整的剧情和各种支线来增加分值排名。

        游戏的分值傍单匹配相应的现金数额，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大多数人包括我也是为了它而来的，但是之前好像分值高的榜单除了我还有我名次之下的几个，从来没有提到过这段剧情。

        现在的这段自己亲身经历的回忆里，并不是之前任何一段的支线，甚至还相反，皇后是因小产而逝，连千代也未曾出生，千秋和宋清越跃楼后到底是死是活也不知道。

        加上自从谋反的人换了位置后，故事也没有在循环了，若是这段跃楼的回忆是真实的，那为何我在受伤前还能听到那些人说小王爷曾在我殿前守了许久，这里的千代又是谁呢？

        这一切乱七八糟的缘由到底是什么，将主线改得面目全非。

        剧情反转的动机又是什么呢。宋清越，宋清越，那个同公主一起从高楼坠落的人，他到底要做什么呢。

        这个独立不参与任何玩家攻略的npc。

        我又看了看对比之前的选择多出来的，【芳魂消逝】我理了理，好像明白了什么。

        若建立在这次回忆的才是故事的真正基础上，那个从小陪公主长大，熟知她一举一动的宋清越怎么会不清楚我们这些玩家全是扮演公主的人呢。

        是他突然的醒悟，设计自寻谋反的死路，来结束循环，又或是在让我快要临死前卡在回忆的bug章节里，从最开始的地方就解脱出来？

        无论是哪一种拯救，我都忍不住嘲讽，我们这些玩家到底是在玩游戏，还是在被游戏玩呢。

        现在我是不是点下这个【芳魂消逝】按钮是不是就像回忆里结束万千秋的生命一样，她成为了回家的鬼，而我也回归了现实。

        像是未曾来过一样。

        看着闪烁的急促的按钮，而我此刻竟是犹豫的，我甚至埋怨他，为什么不早点放过我，非等到现在呢。

        我是贪念或者是不舍。我知道我这样的，和游戏里那样的荣华富贵千万美色以及像宋清越这般的人，我多活几辈子都可能见不到了。

        点下【芳魂消逝】的按钮，我叹了一口长长的气。

        可是它的声音响起：【选择失效，已读取回档，正在回档中，请稍后……启动绿藤生……正在阻止，阻止失败！危险！】

        【嘀嘀嘀-----------有异常信息传入，绿藤启动失败，被迫接受中---------】

        电脑的声音开始变得奇怪。

        【喂！是《卿为天下》玩家没错吧！！！时间不多了！！我也他妈一样的是被鬼系统选入的玩家，我就长话短说，他奶奶的，老子玩到60章就嗝屁了，明明救他们只差最后一点！】

        我诧异：这，你是，你也是玩家吗？被……被困在循环里的玩家吗？

        【哎呀，我知道你肯定叽里呱啦说一大堆，但是没办法，我技术有限，听不到的，而且这是遗言知道吧，我可能比你死早了十几年，你不相信吧，这个游戏居然活得比我还大，我也不知道你到底到哪一章了？我不知道你是白芷活了还是江远复活了，这里复活的意思是指npc有了自我意识你知道吧，玩家玩到一定次数，一定会有npc复活指引你按照系统完成规定章节，因为没有一个玩家能按照系统规定走完所有程序，这他妈凡是经历了九年义务教务，我不知道现在的国家肯定不止九年义务教务了，肯定都能免费上大学了对吧，哎，上大学好阿，那个时候我们都没有条件，又扯远了我这老毛病，意思是让我们在活在游戏里去杀人很为难知道吧，何况它越来越真，游戏和现实都模糊了界限，如果在游戏里面是杀人如麻的凶手，你在现实都开始魔怔想砍人，你懂我意思吗？】

        虽然这是份遗言，但是少年的语气丝毫没有遗言的哭丧之感，仿佛还过于乐观的口气，让人觉得是在开玩笑。

        【这些都不是特别重要，如果你活在游戏的时间比现实都长，你可能离死亡不远了，没有一个能成功从游戏里活着出来的人，但是如果你有幸听到我这份备份无数，投放无数次的遗言，那你可能还有机会活着，就算个缘分好吧，我是男的，别问我为什么也玩这个游戏，纯属无聊挑战好吧，给我烧一份凉面和一瓶啤酒，凉面加麻加辣，啤酒要雪山牌的，哎，不过说实话，系统估计都会拦截。】

        游戏里说话的人，是让同为21世纪的现代人如此亲切说话方式，但是更重要的是他接下来所要说的，让我在电流的杂音中不由凝神听得更加认真仔细。

        【咳咳，关于npc复活是必然的事情，他们都会在系统的指引下让你完成现代人可能不会去完成的事情，如果能够完成的玩家，也到不了最后，因为所有能复活npc的玩家，都和你，不对，都和万千秋有关系，最终的目的是要复活万千秋。】

        【惊不惊喜，自己复活自己！！】

        ……！

        【为什么无数玩家，就算几十年来有那么一两个完成了所有章节，还不能从游戏里活出来呢？我就用菀菀类卿这词来说明一下，所有被系统选入的玩家，筛选到最后都会和万千秋三分或五分又或者十分相似，不管你是眉毛眼睛还是性格身材，这些相似的点都会成为复活万千秋而牺牲的理由。】

        我一直颇为自信安慰自己以为我是这个游戏登顶的高手，就因为分值过高，所以被特殊选进安排进了游戏里接受任务，然后被困在循环里，原来还有曾今那些人外之人都被抹杀掉了数据！

        那遗言又继续道，似乎不再轻松谈说，而是有些怨恨道：

        【谁让万千秋从被祈福被施法过的千阁楼跃下来，我从来不信鬼神之说，但是她逝去的母亲的力量实在是太伟大了！！加上他父亲也是，跟个神经病一样，不想妻女都在阁楼下陪他，便招来了四处各地的寺庙和道观的人，不吃不喝被逼着念了数不清多少的经咒，有被饿死的，剩下的人就全部都杀了。谁也不知道女儿死过了又复活了过来，但是在她父母的庇护下而被复活的却是我们。】

        这位前辈也经历的是同我一样的，万千秋跃楼而死？！但是同他跃楼的是宋清越，他？他也是被复活过来的人吗？

        难道他是穿越的？

        我开口道前辈两字，却咽在嘴里。

        这只是遗言，前辈不会回答的。

        只听前辈的语气越发激动：

        【开发这个游戏的人，为了复活真正万千秋，又何尝不把玩家当成那些和尚和道士一样看呢！他大爷的，折磨我们就算了，精神□□双重打击，真想回答法制社会，告诉他们这是要坐牢的！！！】

        【害，算了，挺好了阿，npc复活也不是件坏事情，大部分有了自我意识也就有了人情味，有的肯定也想救你，救你要抓住机会，你不要犹豫，就是因为江远为了救我，被游戏给删了！我正真害死他了，就是因为我以为自己是大英雄想救所有人！你可千万别阿，同志，如果抓住机会出来了救一定出来，我不出是因为心死在游戏里了，出不来了。算了，没什么想说的了，有空大结局听我的遗言吧，现在不想说，你别作死就行，跟着系统走吧。】

        提到江远，原本兴致勃勃的前辈瞬间焉了下来，隐约听出他的哽咽。

        前辈要救谁呢？

        他没有再出声。

        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

        【终止……重新启动……完毕】

        是冷酷的，没有感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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