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大雾

前厅的灯火尽被熄灭，李志被姚颂丢在地上，他已经受过了一轮刑罚，光鲜的宝蓝色箭袖上占满了泥土与血渍，他抬头望了望，灯火被杜蘅点起，苏子衍正坐在首座。李志仍不死心地扯扯嘴角：“几位大人这是做些什么，难不成是要屈打成招？”

        姚颂看着问不出话来的李志，露出一个冷酷的笑容,长腿一迈,从身后属官腰间拔出长剑。“对他这么客气作甚,左右不过是他谋划的，还能再问出什么。”

        “姚大人此话怎讲，我并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直到今日看到杜大人在这儿，奴才心下本就疑惑，您一上来就要打打杀杀，奴才更是恐惧万分。”李志嘲讽道，姚颂一脚踏在他的肩膀上，他的脚尖来回转动，李志倒吸一口凉气“咳咳，说不准是有人在在喊捉贼呢。”

        苏子衍漫不经心,他从腰间摸出一条长长的鞭子，长鞭一扫地,发出“啪”的清脆声响。

        “别急,等着瞧吧。”

        一墙之隔，张瑞权疲惫不堪地被五花大绑着，杜蘅端着烛台，从李志那屋到了这屋，张瑞权一见她进来，便破口大骂，所说之言不堪入耳。

        “张大人还是省省力气，我还有许多体己话要和张大人说说呢。”杜蘅用灯盏纷纷点燃蜡烛，地板是又冷又硬，活像是故意用来惩罚人，即使不跪，走在上边也是足够疼痛，杜蘅叫进来了几个彪形大汉。

        张瑞权看见他们，瞬间觉得有些晕眩，他这两天被打了许多顿，端来的饭菜都是一些发嗖的馒头，他也吃不下去，现在眼前的人影重重叠叠，好像有许多人。

        “在这儿待了两日真是苦了张大人了。”杜蘅缓缓坐下，侍者拿来一把小小的短刀，杜蘅拿起它在火上烤了烤，银刀闪闪发亮。“多日不见大人，大人的心智竟是长了不少？”

        “呸，你以为这样能吓到爷吗，等爷出去，迟早扒了你和苏子衍的皮。”张瑞权在地上不住的弯动身躯，距他最近的一个大汉双手捧过杜蘅的刀子，刀刃已经有些被烧红了，杜蘅怜悯地看着张瑞权。

        那大汉抓着刀柄，不顾张瑞权的叫骂把他摁在了地上，从他的肩颈上顺着刮下一篇皮肉来，张瑞权痛的咧嘴“嘶”了一声，看见侍者还要继续，他蜷缩在地上向后退着，嘴里止不住的求爷爷告奶奶。

        “杜蘅，你快叫他们停下来，爷还能饶你一命。”张瑞权将那个污秽的词语咽回了肚子里，他定了定仍然歪着嘴不肯低头，有两个人挡住了他的路，肩颈不住地流血，一盆冷水淋头而下，他打了个寒战。

        杜蘅在首座上不紧不慢地挑着灯花，没有分给他一点目光隔壁的李志也是坐在地上三缄其口，没什么进展。

        “我说，我说。”在第二块皮肉被削下之后，张瑞权再也忍受不住，也不再乱动，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杜蘅放下剪刀，唤进来了一个大夫。

        “张大人，早如此就不必受这些委屈了。”杜蘅擦了擦手，正色道：“我第一个要与张大人说说的就是大人给我下的是什么药，怎么连您自个儿都这样惊惧。”

        杜蘅修养了几日，气色仍未好上多少，她踩着是与那些个姚颂从张瑞权房里搜来的东西有关，杜蘅走了两步，她用脚尖抬起张瑞权的下巴，太夫丝毫没有因这个而受什么影响，从包里掏了两根银针扎在了张瑞权的额头上，让他不至于昏厥。

        “是万物枯。”张瑞权结结巴巴地开口，万物枯这种药名如其物，会在无色无味之间害人于无形，服用此药的人更不会有所察觉，在一点一滴中就没了气息。张瑞权的血被止住了，大夫恭恭敬敬地跪到一边，张瑞权向前爬了爬“杜蘅，姑奶奶，以前都是我的错，我不懂规矩，你神通广大，你救救我，给我点解药，救救我啊。”

        杜蘅心头微微发沉，像是坠着什么重物一般，她依然含笑，杜蘅缓缓发问：“这药，是谁给大人的？”

        “是谁，是谁？”张瑞权有些迷茫，他缄默了一阵，才说道：“没有旁人是爷自己寻得药，爷早就恨毒了你，杀之而后快才好。”

        熹微的烛光从重重垂纱帷帘后薄薄透进，杜蘅背着光宽坐榻上，听了张瑞权的话杜蘅冷笑一声。她的面孔却似浸在阴翳之中，连着浑身的金珠玉视、朱罗灿绣，都成了冰冷的死色“张大人莫不是以为我是个傻子，若是您自个儿寻得，您何苦向我要解药。”

        大夫也识相的从怀里掏出一个棕色瓷瓶，倒了一些粉红色的粉末在手心里，闻了闻，在离杜蘅一尺的地方站定，毕恭毕敬地道：“回禀大人，这正是万物枯，其中更掺了君子兰的汁水，若是食用的多了，便是再好的药材都就不回来。”

        杜蘅拿出一个素色的帕子，让大夫将瓷瓶呈上来，她打量着张瑞权发青的面容，不屑地嗤笑一声：“张大人煞费苦心把这些东西放到我的饮食中，竟不知自己也着了人家的道，稍有不慎，大人也会死无葬身之地。”

        “天杀的。”张瑞权恨恨地骂了一句，他捂住脸，像是在哭，只听了几句呜咽声，再开口声音脆弱如纸，一捏就碎在了风里“是李志，是他说这药无色无味只要每日给你下上那么一点，过不了几日你便去了，查也查不出，与我们更是毫无干系。”

        杜蘅了然，只是不明白李志这恶毒的恨是从何来起，张瑞权显得更为虚弱，杜蘅将那个瓶子放到桌子上，已没什么想问的了。

        “等等，你别走，杜蘅。”张瑞权紧闭着双眼，艰难的开口：“爷问你，你是如何得知这所有的事的，这样，明明这样的天衣无缝，杜蘅你别走，你给爷说个明白。”

        几个侍者在杜蘅踏过门槛的那一刻，扑了过来，压住了张瑞权扑腾的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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