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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八章皇帝寨狩猎


  寒冬已逝,冰封的按出虎水又汹涌奔流,一望无际的马继岭重披绿装,野鹿在草原奔跑,雄鹰在长天翱翔,春天又降临到北国的大地山川。 

  一年之计在于春,女真人在阿骨打的倡导下,炼铁铸铧学习宋人的生产技术,渐从渔猎而转为农耕。看山野间,一伙伙人在吆喝着耕牛犁田播种,一时间千里沃野呈现出一派繁忙的春播景象。

  一天,在按出虎水河畔的草原上,来了一群狩猎的人,他们是金国皇帝和他的心腹之臣。这位金国第一君主在众人的眼中,并没有显现出至高无上的尊贵而令人望而生畏,他仍以兄弟或长者的身份与大家谈笑风生。

  行走之间,突然从草丛中一惊起一只野兔。活女大喊:“皇上,看!”说话间,野兔已跑出百步之外,臂伤痊愈的阿骨打立马张弓,只听“嗖”地一声,野兔应声倒地。

  活女跑上前去捡起野兔,众人欢呼雀跃。他跑到阿骨打面前手举野兔惊呼:“皇上真神箭也。”

  在一旁的蒲家奴说道:“你小子不知,皇上神箭非一日之功,皇上十岁那年,辽使来访坐于府中,见皇上手拿弓箭,恰在此时天空有群鸟飞来,皇上举弓便射,连发皆中,辽使击掌大加赞赏。”

  希尹拍着活女肩头说道:“怎么样?还第一次听说吧。”活女道,“皇上如此神功晚辈岂知?”活女边说话边将野兔挂在鞍桥之下。

  人马继续前行,草丛中“扑愣愣”惊起一只雉鸡,阿骨打手疾眼快又是一箭,雉鸡应声坠地,再次引起一片欢呼。

  突然,前面又冲起一只失群的黄羊,活女早已把弓张开,阿骨打道:“宗雄,看你的了。”黄羊飞奔而去,宗雄飞马拔弓追去之时,活女手一抖箭已飞出,他惊呼:“箭!”宗雄右手闪电般接住雕翎,他左手执弓抬头便射,狂奔的黄羊应声倒地,宗雄勒马而回,阿骨打叹道:“侄儿眼疾手快,箭法朕不如也。”宗雄抱拳道:“谢皇上夸奖。”

  突然,一人惊呼:“看,獐鹿!”只见三只獐鹿飞奔而起。阿骨打大声道:“宗雄,再来!”但见宗雄纵马追去挽弓搭箭,两发皆中,刚要射第三只,马失前蹄宗雄落地,但见宗雄就地一滚,弓拉满月,又是一箭,那只獐鹿也应声倒下,众人边跑边高声地呼喊。

  阿骨打盛赞道:“宗雄侄儿箭法举世无双啊!”

  希尹让随从将猎物放在马背上,一行人继续前行。阿骨打与众人来到草不盈寸的一处高岗,那是一大片牛毛草铺就的高地。阿骨打收缰下马,众勃堇亦纷纷下马。

  阿骨打眺望远方的山川原野,对希尹道:“为了这片土地,我们的父辈不知流了多少血汗。”继而又感叹道:“朕想起了诸先王,想起兄长乌雅束,想起族爷欢都和族叔谋演,没有他们就没有我们女真的今天啊。”

  希尹道:“是啊,我们不能忘记那些为打下这片土地而出生入死的人们,活着的人不但要守住它地还要扩大它。”

  阿骨打收回远眺的目光,又看了一眼脚下柔软的草地,也许是有点劳累索性就席地而坐,众人也纷纷坐下。马散放在山岗上,悠闲地啃食青草。

  阿离合懑道:“皇上,狩猎已半月有余,村寨房舍残破恐皇上歇息不好,不如早回会宁,还有——”阿骨打笑道:“还有什么?八叔,有话直言,朕是不会介意的。”

  阿离合懑停了一会儿说道:“耶律延禧狩猎,乐此不疲,最终丢城失地,皇上不可不知吧。”

  阿骨打看了一眼杨朴,说道:“中原典故颇多,你一定知道三国时蜀相诸葛亮安居平五路的故事吧?深谙中原文化的杨朴说道:“臣略知一二,当年蜀帝刘备为给关羽报仇兴兵伐吴,因不知兵,犯兵家之大忌,将营寨扎于树林之中。被东吴陆逊火烧连营七百里,一急之下就病死在白帝城。大军回到成都,其子刘禅即位。不久,魏国有五路大军伐蜀,刘禅急得团团转不知如何是好,他就急忙找诸葛丞相。找来找去,结果看到诸葛亮在池边观鱼,刘禅急了便说,大兵压境相父还有闲心观鱼?诸葛亮慢条斯理地说道,我哪是在观鱼我在退兵啊。”不久,五路大军果真不战自退。

  杨朴讲完,希尹早已明白其中之意,说道:“诸葛亮忙里偷闲,退了五路大军。皇上虽身在猎场,心却在战场啊。”

  阿骨打听完哈哈大笑:“知我者,族叔也!”

  一行人马又走在草原上,成群的燕子在人前马后上下翻飞左右盘旋。不远处有农夫在耕田种地。阿骨打道:“走,过去看看。”

  一行人来到耕者面前,眼前是一老一小,老人六十多岁着一件破旧袏衽短袄,髡首,后留发辫,这是典型的女真人打扮。老者扶犁,小孩蓬头赤脚在前边牵着牛。阿骨打提前下马,步行来到老人面前。

  阿骨打拱手说道:“老人家歇息一会儿吧。”老人抬起头看了看阿骨打一行,就“吁”了一声,小孩一拉缰绳牛停了下来。阿骨打问道:“老人家几口人?种多少地?”

  老人一脸悲哀,叹了口气说道:“原来五口,现在剩四口了。”阿骨打问道“老伴儿过世啦?”“不,儿子在攻打宁江州时阵亡了。”说着说着老人声音哽咽以手拭泪,“这个是我的孙子。”

  阿骨打心里一阵酸楚,他走到小孩跟前问道:“你多大啦?”小孩声音洪亮,答道:“十五”,阿骨打抚摸小孩的头小声问道:“想阿爹吗?”小孩儿答道:“阿爹临走时说,若战死沙场让我长大从军为他报仇。”小孩的回答掷地有声。

  “多好的孩子,有我们女真人的骨气!”阿骨打不无感慨地说道,他又转看老人,“老爹,儿子阵亡了,生活很艰难吧。”

  “怎么说呢?儿子阵亡论功行赏,我家原来是奴婢,现已赎出成为平民了,皇上还赏了一头牛。”他用手指了指,“就是这头,原来靠打猎捕鱼勉强过活,有了这头牛我和孙子能多种地五亩地,总共种了八亩地。”

  阿骨打问道:“老人家,儿子战死,你不恨阿骨打吗?”

  老人道:“儿子离家前说过,我们女真人屈辱地活着,不如拼死战场,唉,他果真没有回来。儿子虽然死了,我也不恨阿骨打,因为他处处为百姓着想,是个好皇帝呀。以前辽朝的皇帝,让我们吃尽了苦头,那时我们生不如死,老百姓恨的是天祚。”

  阿骨打闻言,深情地说道:“老人家,多多保重吧。”

  阿骨打心情沉重与老人作别,一行人上马离开了田地,这个老人做梦也没有想到,眼前的这位就是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他吆喝耕牛扶起犁杖又继续种地。

  过了一道山梁,远处又有一些种地的人。阿骨打回头对阿离合懑道:“八叔,回去后,在新法上再加上一条,多开一垧荒地,奖一头耕牛,制定完毕即刻施行。”

  阿离合懑道:“臣回去就办。”阿骨打边走边说道:“历代强盛的中原王朝,都重视农耕,有粮则天下安啊,杨朴,我说得对吧。”

  杨朴马上抱拳道:“皇上太了解中原了。”

  “耶律延禧四季游猎,无视农耕,一遇灾年就哀鸿遍野,这也是他给了我们的警示啊。”君臣一行人马驮着猎获的野味边走边聊向会宁方向走去,不久便消失在草原深处。

  会宁城内,国相撒改住的茅草屋和其他人家的房屋还是没有什么区别。这天,就在这土墙茅屋里,他和家人用猎获的野味又一次置办了酒宴。阿离合懑、蒲家奴、杨朴等人陆续到来,有的坐在火炕上,有的坐在木凳上,大家有说有唠谈笑风生。

  撒改让家人上茶,年轻女仆人麻利地将茶沏好,分倒在绛紫色的瓷碗里,放在每一个人面前。这茶是撒改昨天特意从榷场买的,众人品尝后都说是上等好茶。

  最后到来的又是希尹,撒改道:“族叔晚来,侄辈一定要罚你两碗酒。”

  “我认罚。”希尹道,“不过,国相上次设家宴议主公称帝立国之事,今天又大宴亲朋搞何名堂?”“这你还不知道,兄弟子侄常年征战在外难得一聚,今天用皇上打的野味宴请大家,就算接风洗尘吧,皇上一会儿就来。”撒改边说边将希尹让到炕上。

  此时,撒改夫人进屋边用围裙擦手边说道:“酒席已备好。”

  吴乞买道:“看看,族叔不来是不敢开席的。”希尹笑道:“皇上未到谷神此事来就不算晚。”大家又说又笑,在等待皇上的到来。

  杨朴说道:“嫂夫人亲自下厨,我得多喝点儿。”

  宗雄看着忙碌的婶母说道:“婶母亲自下厨可辛苦您了。”撒改夫人边擦桌子边说道:“和你们征战相比,婶子忙碌点还不是应该的吗?”

  这时,仆人进屋禀报说皇上到了,众人出门跪地迎驾,阿骨打急忙扶起,阿骨打道:“朝堂之下就不必拘君臣之礼了。”

  撒该夫人急忙过来拜见皇上,她挽手行大礼,说道:“蒲散氏拜见皇上!”

  阿骨打连声:“弟媳勉礼勉礼。”

  阿骨打进了屋坐于土炕之上,他虽尊为皇帝,平易近人亦如当年,众人感到分外亲切。撒改见皇上已到,就命人摆桌上酒,仆人将酒先斟入阿骨打的缸瓷碗中,再依次给诸位斟满。

  撒改端起酒碗道:“撒改用家酿米酒设家宴招待父兄子侄,诸位为金国大业常年征战在外,难得一聚,我首先敬皇上一碗。”

  阿骨打看了看撒改,亦举起酒碗说道:“朝堂之下没有那么多礼数,今天是家宴,应以辈分年齿为序,我首先敬八叔一碗,然后再敬族叔。阿离合懑一听急忙说道:“皇上使不得,还是皇上先饮。”

  “八叔,这可是你说的,既然口口声声尊我皇上,那就得听朕的旨意,如果不听朕的旨意,那就是抗旨不尊,不喝朕可要下圣旨重罚了。”

  阿离合懑一听皇上要下旨连忙道:“好好好,臣遵旨。”他举起酒碗一饮而尽,大家都陪了一碗。阿骨打拿过酒瓮亲自给希尹斟满,希尹站起身来忙道:“皇上斟酒,折煞谷神也。”

  阿骨打道:“今天不论臣子皇上,只称叔侄。”希尹听罢,一饮而进众人相陪,屋里传出阵阵欢快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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