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哎呀呀，那么多人聚在椰子树下干什么呢？”众人身后传来一个轻佻随性的声音，说话者长了张可爱的娃娃脸，十三四岁的样子，黑色齐耳短发，笑眯眯的看上去颇为和蔼。

        他先是瞧了眼腰间令牌，大家顺着他动作看去——“陆”。接着轻轻踹下躺在旁边的拾捌，撇撇嘴，“醒醒，天亮了。”

        拾捌一动不动，陆稀奇地“嘶”了声，倒也没理会他，两手插兜吊儿郎当地朝众人走来。

        “我想我没睡过头吧？”

        随着他脚步渐近，围在外圈的一名壮汉眼神一戾，故意挡在他身前凶狠道：“陆号，凡事讲究个先来后到。”

        我眯起眼，来回打量陆跟这壮汉，倒是能理解他想提前排除竞争对手的心理，其他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作壁上观。伍想上前劝架被我拉住，冲他摇摇头，他一脸欲言又止，最终选择沉默。

        这傻大个，估计没怎么混迹江湖。

        柒重新戴上兜帽，打在脸上的阴影人看不清表情，不过从时不时探向腰际的手能判断出他心情并不如表面那么平稳。他敏锐注意到我的视线，在抬眼看过来时我连忙收回目光。

        至于玖，她还是那副柔弱惊慌的面具。

        “哦？”陆微微睁大眼，其实他眼睛挺大，醒来后却一直笑眯成两条缝，“可我只听说过的胜者为王。”

        说罢，没等壮汉反应，陆抽出一只手往他脖子上轻轻一划，随着后颈一条血痕浮现，壮汉的头颅从斜贯的血痕一点一点滑坡，啪嗒落地。

        无头尸体的横切面猛地喷射出一注血泉，溅到附近没来得及躲开的人脸上，庞大的身躯晃了晃，轰然倒地。

        地上沾灰的头凝固在不敢置信的表情上。

        “啊——！”在场都是习武人士，大部分见过血的心性良好，很快适应下这血腥场景。我看向唯二的尖叫源，一个是吓得梨花带雨的玖，一个是不认识的瘦猴男。

        玖那肯定是装的，真正受惊的只有那瘦猴。

        我快速扫了圈，其余人表情各不相一，郑重、忌惮、苍白、恐惧、隐忍、兴奋……一滴血溅到玖号嘴角，她尖叫声戛然而止，忽然抱紧伍的胳膊埋进他衣服里，瑟瑟发抖。

        ——从我的角度看，她伸舌舔去那滴猩红的血珠，嘴角定格在分外病态的弧度上。

        我默不作声地收回视线，心下有了思量。

        陆又上前一步，这回没人敢拦他，众人如避洪水猛兽一般纷纷退让。他尖锐如爪的指甲上沾染血迹，慢条斯理地将手揣回兜中，脚步悠哉如信步游庭，神色轻描淡写，根本不像上一秒才杀过人。

        “你们怎么了？”他惊讶地挑挑眉，恢复成一开始笑眯眯的和蔼模样，“别怕啊，我又不乱杀人。”

        “我是读书人，讲道理的，真的。”

        信你个鬼！

        此时没人觉得他和蔼了，陆径直走到伍面前，准备抽出纸张。

        “你杀人了。”伍严肃道，“他罪不致死。”

        有人拿起壮汉的令牌，上头刻着“贰”。

        陆抽不出纸张，笑眯眯的脸顿时跨下来，嘟哝着为自己辩解：“是他先挑衅我的，礼尚往来嘛……”

        就差把“冤枉”俩字写脸上。

        话虽如此，陆没直接强夺豪取，他看得出伍很强，比他强不少。我估摸对比着陆的实力，没伍和柒强，比我高一点点，算第三层阶梯。

        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我不擅长近身战。

        “这不是你的理由。”

        陆已经快速浏览完纸上内容了，噗嗤笑出来：“拜托拜托，在这种环境下不杀人才奇怪吧？我只是给你们开了个好头，不用客气。”

        在伍捏紧拳头即将克制不住火气揍过来前，陆朝他做了个鬼脸，往后一跃，恰巧落在不知何时醒来已经溜到贰的尸体旁边研究颈切面的拾捌。

        “嗨！你终于醒了？”

        众人一惊，尤其是紧挨着拾捌的人，居然才发现他神不知鬼不觉摸到自己身边。

        “你杀的？”拾捌声线清冷，推了推眼睛，抬头施舍个眼神给陆便再次埋头于尸体研究，“出手利落、凶器锋利、力道平稳，手法不错。”

        陆笑嘻嘻：“多谢夸奖，你也不赖。”

        拾捌给我的感觉很奇特，根本不像习武之人，脚步虚浮，底盘太低，根本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平民。可岛上没有普通人，拾捌这份普通就显得别有深意了。

        不止我一人在打量拾捌，其他人也对这位“最晚”苏醒的普通人充满好奇。我看见柒侧头瞥了眼拾捌，嘴型嗫嚅一瞬，我恍然大悟。

        斯特国。

        拾捌很可能是斯特国国民。

        斯特国和玄武国水火不容，一群玄武国民的大逃杀游戏中混入个斯特国人，这就好玩了。

        “好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互相认识。”我站出来打圆场，“我们得在这座岛上生存半个月，一些物资问题可能要协同解决。这件事过去算过去了，大家自我介绍一下吧，说代号就行。”

        “我是1号，你们喊我壹就行。”

        其实我更想被喊“首领”或“老大”。我在心里补充。

        伍：“5号，来自何家庄，职业保安和刀客。如果你们有困难可以来找我，我会尽量保护每一个人。”

        玖小鹿眼水润：“我、我是9号，是一名医师……”

        我眼睛一亮，不止是我，大部分人都眼神放光。医师啊！好职业，在这种境况下尤为重要。

        瘦猴频频看向伍，似乎认为他很有安全感，一边自以为小幅度地往这儿挪：“我是16号，我，我擅长制造工具。我可以用树枝石头之类的快速制造出武器和生活用品。”

        喔，这手艺不错。

        陆枕着脑袋，嘴里轻哼不成调的曲子：“我6号，我还挺喜欢这数字的，嘿。”

        柒游离在人群边沿，耷着兜帽冷声道：“7。”

        ……

        其他人陆陆续续介绍完，拾捌终于从尸体中抬头。

        他站起身整理下衣服褶皱，每一道褶痕都没放过，直到宽大的衣摆平整如初，才满意地开始自我介绍。

        “我是18，抱歉，没及时醒来采集信息。不过就目前情况来看，我们所有人应该处于竞争关系。”他环顾四周，在看到一望无际的海平面彼端和荒无人烟的岛屿树林时，毫无表情的脸显露出苦恼的神色。

        “我没猜错的话，这是……大逃杀？”他屈起食指用第二关节推推眼镜，从其他人眼中的惊讶得到答案，“事情难办了。主办方为提升这种残酷游戏的竞争性，一般每隔一段时间会空降物资。毕竟一边杀戮一边分神制造工具内耗程度很大，聪明的主持人不希望演员将时间浪费在杂事上。”

        “建议你们过会儿最好跟随我。”他眼里闪烁着理性之光，气质沉稳，显得自信而冷静，“我能通过空降坐标判断出降落位置，有能力的实力强劲的跟着我，我带你们抢先占有最多物资。”

        哇哦，这家伙。斯特国人的脑子就是好使，瞧他说的，逻辑严谨条理分明，一件件一桩桩井井有条，光靠这点时间就分析出那么多信息来，听得我都动心了。

        可惜没什么人情味，给人一种不近人情的傲慢感。我在心里摇摇头，领导者最忌傲慢不近人情，相比之下伍这番人情味满满的发言还可以。

        就是容易吸引食草动物。

        “一定要这样吗？”伍皱紧眉峰对拾捌道：“我们完全可以将物资聚在一起再平均分配，然后团结起来想办法离开……一定要按照纸上所说的分化所有人，再自相残杀吗？”

        有人目光闪烁，人群中不知谁发出一声轻笑。

        拾捌没什么情绪地挑起嘴角，语气淡淡：“我没什么意见，如果你能打败悄无声息迷晕我们把所有人不着痕迹带到岛上的主办方，我很乐意配合你。”

        “你所说的做法，80激起他们的不满从而‘处理’掉你和你的拥趸，当然，也有20可能性成功。”拾捌摊开手，“你敢赌吗？”

        伍失声，垂头丧气地攥紧拳头。

        “你这人有点意思。”陆用胳膊戳戳拾捌，促狭地眨眨眼，“我要跟你混。”

        拾捌瞅他一眼，不置可否。

        人群攒动，肉食动物和食草动物的区别一目了然，站队也有了雏形。

        目前一共十九人：我、5、9、16一队，18、3、6、14、20一队，剩下有的三两合作，有的独行。

        柒不出所料选择独行，甫一分配完人员，确定没有效信息可以收集，他直接一言不发地走进丛林。

        拾捌瞟了眼我们组领头的伍，带着他的大部队往礁石区前进。其余散人也接二连三走了，有的尾随拾捌那组，有的跟着柒进入丛林。

        我看向伍，“你准备往哪走？”

        话音刚落，空中飞来数只大鸟，十只包裹从鸟背上挂着小降落伞散落下来，在风里飘飘悠悠，悉数着陆。

        空降物资！

        18那边动作很快，诚如拾捌所述，他脑袋好使，看一眼鸟背就推出降落地，带着小队直奔西南方向。伍仰头看了会儿，沉吟片刻，指着最近的物资降落处出发。

        方才柒也往东南方向走，我直觉有不好的预感。

        到达目的地，居然没人跟我们争抢，路上除了赶跑几个两人组几乎没有竞争对手，顺利得不可思议。我们赶到才发现，包裹比想象中大一些，降落伞挂着树枝吊在半空中。伍猛一起跳，一把捞下物资包。

        包裹里基础用品齐全，武器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从纯净水压缩饼干干瘪白吉馍到双截棍匕首小刀，甚至箱底还压着本性感女郎封面的oo小说。

        ……所以为什么有这种玩意儿？

        另外三人不约而同别开眼。

        食物和水平均分配，武器各取所需。我拿了匕首和一双蚕丝手套——玖问起来我表示有洁癖，她喏喏点头——由于没有长柄武器，伍选了一把小臂长的刀，玖取走刮骨疗毒的医用手术刀，而拾陆的选择略微出乎我们医疗，他拿了一组没什么直接用途的小物件。

        “其实这些东西才能发挥我的最大价值。”拾陆解释一句，腼腆地低下头。

        我戴上蚕丝手套，目光在杂志封面上来回逡巡，若有所思地摩挲下巴。

        总觉得，主办方不太会扔下毫无意义的东西。

        “壹姐姐，你为什么要看这种杂志呀？”小玖瞄一眼杂志封面脸上就飞起薄红，声音跟小猫似的。我惊了，这姑娘那么纯情？不像啊！

        我瞬间玩心大起，邪笑着凑近她，低声暧昧道：“我就喜欢看漂亮女孩子啊，比如像你这样的。”

        小玖白嫩的脸蛋“嘭”一下红透了，眼睛都不知道往哪放，飘忽闪烁，蒙上一层潋滟水光。她微翘的眼尾泛红，嗓子眼儿里发出娇羞的嘤声，忽然两手捂住红彤彤的脸，小鹿般一溜烟跑了。

        等等这什么反应，整得我像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似的！我举着手试图挽回小玖和我的颜面，小姑娘头也不回地蹲到附近一棵树干后头，大有脸蛋降温后再出来的架势。

        伍和拾陆投来复杂的目光，里头明晃晃写着“我知道现代社会民风开放但你也不能这样当街调戏良家少女啊”。

        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啊啊啊啊我的一世英名！我的节操！我不是女桐啊你们听我解释——

        心里小人哗啦啦流着海带泪，我眼皮一掀，面上功夫还是很到位的，“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撩妹？”

        “……”

        伍欲言又止，拾陆满脸“你开心就好”。

        我没理会这俩没情商的家伙，从包裹里拾起那本oo杂志，随意翻开几页，动作突兀定格。

        “我就说嘛。”我两指夹出一页薄纸朝他们晃晃，泛黄的纸张在空中晃出沙沙声，偏过头，唇角勾扬，“内有乾坤。”

        大逃杀危机四伏，主办方不会无故给出没用的娱乐品，且不说会不会用上，光是娱乐用品本身就等同于障碍物。这样一来，这本杂志的出现非常可疑。

        可疑到让人不得不怀疑它的真实用途。

        “这次主办方真阴险，把地图藏在这种地方。要是没有lsp可得一阵好找了。”我手指一抖，地图唰地铺展开，微风扬起我的鬓发，我含笑看向他们。

        恣意而笃定，洒脱且自信。

        “各位，棋盘有了，让我们下一局大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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