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 36 章

有形的鬼怪不可怕,  未知的黑暗才瘆人。

        门的后面到底有什么？谁也不知道。

        没有人或东西轻举妄动，某种尖锐的东西无形弥漫开来、使空气中逐渐浸透对峙气氛。

        [中岛敦]感到有些窒息，说：“我们要一直等着吗？”

        不开口还不知道嗓音已沙哑,  倒显得他怕了似的。

        [龙之介]冷冷瞥他一眼，说：“把你怀里那个丢出去,  让它看看外面有什么？”

        [中岛敦]一愣,  才发觉他精神一直紧绷竟没注意到不知何时怀中的小猫已经抓乱了对方发尾。

        白发少年立刻把自己的半身抱进怀里,  惊恐万状：“龙之介,  你不会做这么残忍的事情对吧！”

        [芥川龙之介]冷哼一声,  一甩手掌间酝酿许久的风刃破空而至、斩断一条顺着门缝摸进来的干瘦胳膊。

        看着那条血淋淋的胳膊,  [中岛敦]反而松了口气。

        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祟后，他内心的紧张情绪立刻掉落了，呈跳楼式下降、像一场倾盆大雨落在地上。

        他手腕一转、就把怀里的雷电老虎抛出去,  霎时门外闪过雷光千道，紫光弥漫、一时竟照亮黑暗。

        一瞬的光明中门被巨力推开,  客厅完全呈现在两人眼中——他们看到吉岐胜彦坐在客厅,  手中拿一支笔,  正奋笔疾书写些什么。

        距离他身边不远就是在战斗的老虎和一只身披残破人皮的木偶，吉岐胜彦却对一切恍若未闻,  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下一刻太宰和中也的房间传来破门声，黑暗里[芥川龙之介]寻找附近的电灯开关,  一下摁亮了客厅的灯。

        灯光之下,  伏在茶几奋笔疾书的吉岐胜彦、与老虎缠斗的人皮木偶、被中原中也打飞出来的一只人脸猫，三样东西宛若抛洒进火中的水珠，倏而蒸发成水蒸气、消失不见了。

        四人在客厅汇合,  吉岐胜彦的房间木门紧阖,  上面的抓痕又添几道、显得越发凌乱鲜红了。

        [芥川龙之介]说：“我们出来时,  没有东西在他门前。”

        也就是说，这多出的几道抓痕极有可能是他们与黑暗对峙时添上去的。

        太宰伸出手，两根修长手指间夹着一张纸的碎片，问：“你们出来时有检查房间吗？”

        [中岛敦]脸色一变，跳过沙发冲到房间里一看，一个似人似猴的东西嘴里叼着片和太宰手中相似的纸、正要翻窗户逃走了。

        他的到来惊动了邪祟，这东西猩红眼珠一闪便化作黑影冲入茫茫夜色中，转眼不见了。

        [中岛敦]下意识要追，一只手按在他肩上，太宰低沉华丽带点漫不经心的声音从耳边响起：“不必追它，对我们而言那不是重要的东西。”

        这片纸是太宰和中也出来晚了的原因，上面写着一段文字。

        [中岛敦]正要细看、太宰却把手收回，转而问到：“有什么疑惑吗，龙之介？”

        [芥川龙之介]从思索中惊醒、恍然抬头，说：“我在想怪谈的事，太宰先生。”

        太宰点点头：“确实是值得关注的疑点哦。”

        [中岛敦]抓了抓头发，憨憨地说：“怪谈怎么了？”

        [龙之介]眼角一抽，冷哼道：“怪谈的描述是七日之后会被找上门取而代之。我们确实遭受了袭击，可对象错了。今晚来袭击我们的应该是之前碰到的那个莫名消失的家伙。”

        太宰笑着提点：“而且人数也不对哦。”

        [芥川龙之介]顿悟：“我立刻给国木田先生打电话！”

        那天一起碰到怪谈的在场只有三个，中原中也不在现场，和他们一起见证怪谈的是国木田独步。

        然而，手机根本拨不通电话。白天还顽强显示一格的信号此刻已然失守，他们暂时与外界断了联系。

        “既然打不通电话，那么就一起来看看我们得到的线索上写着什么吧。”

        太宰看起来丝毫不担心怕鬼的搭档遭受报复，他晃了晃碎片，慢悠悠念出了上面内容。

        “……这个突然发疯的男人，他就这样在我面前消失了。

        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离奇的事，日夜将它放在心上琢磨。我本来以为只是偶然，百思不得其解后也渐渐遗忘。

        直到那一天，他回来找我了。”

        这实在不是一段精妙绝伦的文字，无趣而寡淡的像一条坎坷不平的土路、令人毫无继续读下去的欲望。

        语气平淡地念完这一段话。太宰松手，纸片无风自燃、化为灰烬飘落在地。

        “这是……”

        “，吉岐胜彦说他的职业是恐怖作者。”

        中原中也眼神冰冷，从一开始他就没有相信过这个可疑的家伙。

        [芥川龙之介]皱眉：“也就是说，我们那天经历的怪谈出自他笔下？”

        他的话让太宰和中也对视一眼，两人心情都有些沉重。这形容总不免令他们想起另一样东西——「书」。

        暂时不知藏在哪里的宝物实在为横滨带来太多灾祸，倘若无名诗篇的碎片与「书」融合……

        只是设想都叫人眼前一黑哩。

        [中岛敦]担忧地看着吉岐胜彦紧闭的房门，说：“我们要不要去看看他的情况？”

        太宰眼神一下变得意味深长：“最好不要，毕竟我们没有办法确定、吉岐君现在是什么。”

        成功把老虎吓得炸毛。

        中原中也看了一眼窗外浓稠夜色，内心没由来地往下沉：“我总有股不好的预感。”

        [芥川龙之介]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上面显示现在是零点，他们度过了第七天。

        可是——

        “钟没有响。”客厅的挂钟在整点时会有提示。刚刚它没有响。

        [中岛敦]低声说：“太宰先生，我感觉到房子里不好的气息更严重了。”

        太宰只说：“都回去睡觉。”

        这后半夜没人睡得安稳，倒确实没再发生什么事了。

        第二天，手机的信号恢复了。

        [芥川龙之介]立刻拨打了国木田的电话。

        得到的回复却让他毛骨悚然。

        ——“不要再开玩笑了，龙之介。

        今天才是第七天。”

        电话中的国木田如是说。

        那一瞬间，[芥川龙之介]只觉得浑身冰凉、如坠寒窟。

        他听到自己冷静的声音不带一丝颤抖：“国木田先生，请问今天是几号？”

        国木田报了一个日期，[龙之介]礼貌道谢后挂断了电话。

        他找到太宰，问：“太宰先生，请问今天是几号？”

        太宰眨了眨眼，随口说出日期。

        比国木田的迟了一天。

        他将这诡异之事告知。

        太宰哈哈大笑：“哎呀，不要这么紧张嘛，说不定是国木田太害怕导致记忆力退步、记错了呢。”

        这种事情的发生概率甚至低于太宰治入水自杀成功好吗？

        面对脸上丝毫不见轻松之色的小孩，太宰只好叹息着抢过中也手机，不顾对方与属下正在交流的事发消息问：“今天的日期是多少？”

        对面停顿了一瞬，发过一串日期。

        与太宰所说的日期一致。

        “看吧，果然是——”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

        四个人的视线中，手机屏幕上那串简洁明了的日期忽然宛如黑色细虫扭动起来，眨眼间组成了另一个日期。

        国木田口中的日期。

        今天才是第七天。

        手机还握太宰在手里，他脸色都不变一下，甚至还在笑着。拍了拍手，说：“能够无视人间失格的力量只有一样东西。恭喜你们，这里发生的一切确实与你们要找的圣物——无名诗篇有关。”只是这圣物，恐怕对他们并没有怀抱什么好心意呢。

        确认了这件事、两个少年心中悬着的大石总算落地。

        可他们很快又陷入到忧愁之中了。

        “如果不通过它的考验，恐怕无法将它带走。”

        [中岛敦]纠结地拽着头发：“我们这是被困在时间循环中了吗？”

        [芥川龙之介]反驳：“不可能！这里是异界，遗落的也只是无名诗篇的碎片，它不应该有逆转时间这么强大的力量。”

        [中岛敦]：“难道我们昨天经历的一切全部都是幻境？”

        他只能想到这个了。

        [芥川龙之介]白了他一眼：“你的心智已经被那头蠢老虎侵蚀成这幅样子了么？”墙角的木质地板上甚至还有昨夜雷电造成的焦痕，若是幻境，难道那是梦游造成？

        “昨天发生的事切实存在，绝对不是造假的可能。时间问题也许是这里的规则、或者缔造怪谈的幕后者不承认我们昨天的经历。”

        中原中也有些烦躁：“所以我们要困在这里，一直创造出对方满意的结局才能离开？”

        “不。”[芥川龙之介]摇了摇头：“如果这是考验，恐怕会有次数限制。”

        他的分析很有条理，中原中也不由有些赞赏：“不错嘛，遇到这种问题还能保持冷静。”

        [芥川龙之介]和[中岛敦]理所当然地说：“因为这是先知大人的意思啊！”

        “先知大人做出的每一个决定都是最正确的。他既然选择我们来到这里，那么最后的结局一定是我们通过了考验、成功收服无名诗篇的碎片。”

        “绝不会让先知大人的荣耀蒙羞。”

        这两个人突然像打了鸡血一样，着实震住了太宰和中也。怎么回事啊？难道魔法王国那边的人全都是先知大人的狂热粉吗！

        太宰握拳在掌心敲了一下，欢快地说：“那么维护先知大人荣耀大作战正式开始！第一关，打破诡异的时间循环！”

        他快乐得好像参加商场游戏活动的小孩子。

        中原中也觉得自己好像被孤立了。

        确实按[芥川龙之介]所说，这场事件多是少年先知安排来给两个小孩历练的。除了太宰偶尔提示，大多时候、他们不会插手。

        这一天的天气不甚明朗，因为开始刮风的缘故、周围树林总晃动扰人心神的残影，似乎里面躲藏着什么。

        那树梢好像逗猫棒那么令人心痒，总是不免令中也想起来那天[中岛敦]提出的好建议。

        真可惜，好想把太宰那个混蛋绑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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