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4白日黑天

许青柠从过去记忆中脱离，她呆愣在桂花树下，这次回忆的节点很长，也更真实，他们的相处方式比前几次都纯洁，而过去的她很羞涩，许青柠一时难以接受。

        黑白大哥好像见怪不怪，依旧只做个指路人，什么提醒都不给。

        暗自消化自己以前是个甜妹的事实，她掰着手指头清数，加上梦境，她一共回忆起了六段记忆，每一段都是随机，按照时间线，这次是她们的初相识。

        所以，是她追的陆离。

        想起挂在陆离脖子上那个女孩，她不会做人小三了吧，许青柠只能自我祷告，“我许青柠为人处事光明磊落，一世清白！两袖清风！三、三、三，举头三尺有神明！！！”

        黑白大哥：

        抱歉啊。

        现在只有我俩。

        让你失望了。

        光是进入回忆就浪费大部分时间，许青柠左看右看想再得点线索，比如陆离的家人，或者陆离父母住的地方，不管哪个也好，只要在那守株待兔一定能等到。

        可惜不管她怎么再触碰深入这个环境，都没有进入记忆。时间过半，再等两个小时又要天亮了。

        她只好作罢，拉着黑白大哥准备打道回府。

        倏忽，闻到一股桂花香，初春的季节，怎么会有这个香味，待反应过来时，许青柠又深陷回忆了。

        大院里的桂花树上结满一簇簇金黄色，花瓣簇拥在一起，香气漂浮在每个角落，许青柠坐在圆形石凳上，心绪飘飘然。

        上回走的匆忙包落在了陆离的办公室，今天她是来拿包的，陆离却没有直接给她，而是让她在院里等着，说包在停车场等他下班再一起去拿。

        她很奇怪包怎么跑去车上。

        但她无法拒绝陆离温柔的语气。

        天际晕起粉色晚霞，金色光圈如同调色盘给云层染上光辉，金灿色的桂树下，小姑娘安静坐在一旁，扎着丸子头，脸侧低垂的碎发随风吹动，平添几分愠色。

        陆离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番景象，许青柠眼睛都不眨一下地盯着旁边抱孩子的母亲，她眼底波光闪烁，里透着些许羡慕。

        陆离并未打扰，只在一旁静静观察。

        他身着白色大褂，青葱玉树立在一旁，也不嫌累，复杂情绪致使他眸色渐深。良久，抱孩童的母亲走了，许青柠还呆呆坐在原地，表情呆滞。

        风吻了树。

        一朵黄花降落在小姑娘青丝发顶，扰乱了安宁分子，陆离迈着步子朝她走去。

        “许青柠。”

        “啊？”听到声，许青柠迟缓抬头。

        陆离刚刚好像直接叫了她名字。

        突如其来的亲昵，许青柠反而有些不适应，她匆忙站起来，一米六的个子只在陆离胸前，她只能抬着脖子仰望他。

        “陆医生，你下班了。”

        “嗯。”

        许青柠乖巧点头，先挑起话题。

        “我跟你一”

        话没说完，陆离的手伸向了她头，身体开始莫名紧张，身上每一个毛孔都在较劲，她完全不知道陆离想干什么。

        陆离沉默不语，专注指尖动作。

        大概几秒。

        明黄花瓣落在他经络分明的大掌里，他摊在她眼前，给她看。

        许青柠有一瞬间恍惚，原来是她头上落了花，她舔了舔唇，长呼一口气，“谢谢。”

        小姑娘总是一副让人看了想怜爱的模样，不仅性子乖巧软糯，长相也是，陆离低头幽幽盯着她的眉梢一言不发。

        他在等，等她自己撞进他的眼。

        秋风波动，清香蔓延，许青柠后知后觉男人没反应，她疑惑抬头望他，猝不及防对上一双深谙眼眸。

        鱼儿上钩，陆离等候多时，他眉目放松，一字一句缓缓开口。

        “小姑娘，你是不是，”他顿了一下，“喜欢我。”

        轰。

        天啊。

        男人声音清晰入耳，许青柠听的很清楚，她的小心思就这样让人戳破了，她无法做出反应，呆愣在原地，只是那双耳朵已经红到了脸颊。

        答案得到验证，陆离狭眯着眼睛低笑。

        只是听到许青柠耳朵里就变了意味，她心中五味杂陈，错乱偏开头，不敢再把脸面对陆离。

        见此动作，陆离笑得更厉害了，他低沉嗓音随之倾泻而下，许青柠的心尖如同落了羽毛，轻轻撩痒。

        “许青柠。”

        小姑娘还倔强地侧着脸。

        陆离单手用虎口夹住小姑娘下巴，往自己这边带，直到两人视线相交，他用指尖刮了刮她脸上细小绒毛，“看我。”

        许青柠眼神清澈，带着水汽。

        陆离靠她特别近，消毒水味扑了许青柠满鼻，他说，“做我女朋友？”

        那天她看到了，挂在陆离身上的女孩子很漂亮，他们说说笑笑，俨然幸福美好，为什么现在要来欺骗自己。

        许青柠指尖掐至泛白，“你有女朋友。”

        “嗯？”

        陆离眼神真挚，他不会骗她。“你怎么会觉得我有女朋友。”

        许青柠望进他深沉的目光里，她不知道自己能看清什么，人性本质，都是欲望在前，明明是她喜欢他，现在他反过来告白，他们只是见过几次面的医患关系罢了。

        “上个礼拜五，有个女孩挂在你身上。”

        挂我身上？

        陆离思索一圈，想起来陆月胡搅蛮缠问他礼拜天回不回家的事儿，所以当时，许青柠在场，并误会了。

        陆离敛了敛眉，似笑非笑道，“吃小姑子的醋是不是太早了。”

        小姑子

        “她。”

        陆离解释道，“我妹妹。”

        或许是妹妹的解释也不能解释彻底，陆离添油加醋说了句，“亲妹妹，她叫陆月。”

        当许青柠坐上陆离车副驾驶的时候，她觉得太不真实了，她跟刚认识不到两个月的人恋爱且还是心意相通。

        许青柠没说自己去哪，陆离也没问，车厢静谧的有些尴尬，她试图打破氛围，却不知从何说起，从小到大，她安静惯了。

        她在网上看到，男人认真做事的模样最帅，现在验证在陆离身上，毫不意外，因为喜爱一个人才会觉得他哪哪都好。

        车慢慢减速，穿梭在巷子中，许青柠发觉这条路越来越熟悉。陆离目视前方，一丝不苟认真开车，许青柠坐不住了，她打断男人。

        “陆离，这是去哪。”

        “回大院。”陆离挑眉。

        “孩子帮？”

        “柠柠说对了。”

        短短半小时，陆离对她的称呼改了又改，许青柠顶着羞涩的脸问他，“你怎么知道我住在孩子帮。”

        许青柠从小便是孤儿，长大后在一家画社上班，陆离从何得知，她奇怪万分，她从未对任何人吐露过这些事儿。

        陆离知道所有，仅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他将车停放在路边，侧头凝视许青柠，“柠柠，你还小的时候，我救过你。”

        那时候陆离刚满十八岁，陆父秉着锻炼儿子为由，让他去考察一家福利院是否能够进行捐助，刚好这家福利院就是孩子帮。

        陆离在破旧大院待了将近三天，要走的时候，突降暴雨。

        屋檐下摆满大大小小的桶，盆子，碗，甚至还有饮料瓶。房顶上的瓦片被吹的东零西散，雨水顺着洞，往下滴，大通铺上的被褥无一能够幸免。

        渐渐的，脚底的水漫过脚踝，泥土钻进脚缝。陆离亲眼目睹这些孩子无家可归，情况惨不忍睹。

        黑云铺天盖地，雷声滚滚。

        “小陆，柠柠还没出来。”

        所有人撤离到安全地点，李妈妈哭着说少了一个。陆离脸上都是泥渍，他把刚救出来的孩子递过去。

        “除了她，都在？”

        李丽红点头，她怀里拥着一群半大不小的孩子，他们很听话，睁着大眼看着救他们的大哥哥。

        “我去找，你们就待在这儿别动。”陆离往回走。

        避难场所是随便拉起的黑色搭棚，她们站在最高处，等待救援，这所处势低洼路段的福利院，大概要被洪水埋了。

        而他，在一意孤行。

        泥土混着石渣越积越深，陆离一手拨开往里进，有一处墙体已经倒塌了。他四处翻看着屋子，全然不管污水积到膝盖，找不到，屋里没人，连视线的光都是若影若隐若现。

        陆离低骂一声。

        忽然，传来一声微弱的声音，极细，“哥哥，你是来找柠柠的吗？”

        陆离抬头，女孩正处在断裂的烟囱管上，她站得很高，电闪雷鸣，他看到，她脸上黑乎乎一片，像个小要饭的。

        她怀里抱着一罐彩色糖果，和一罐花花绿绿的纸钱。因为处在雨打不到的地方，她除了弄花了脸，毫发无伤。

        陆离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下、来，为了钱不要命了吗。”

        女孩抱着两罐沉甸甸的东西骑在男人后颈上，蔫巴的小脸挂着两行泪，陆离蹒跚往外游，老旧的孤儿院掩埋在泥沙碎石中。

        过去事迹吐露完，陆离静静看着她。

        许青柠震撼到极点，“小时候的事，我记不太清了，对不起啊，陆离。”

        陆离扯了扯唇角，身体微动，朝她伸出手，“我知道你不记得，后来我来大院经常能看到你，你很乖，总是缩在一旁画画，我总是不放心你的，因为那天救你的时候，我说了不好听的话，我不知道你们小孩子会不会听进心里，结果，你完全忘了我，你只喜欢画画，站在墙角，像一朵白玫瑰。”

        “一不小心观察你很多年。”

        “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养成了偷看你的习惯，这样总是不对，后来，你偶然到我科室问诊，我想，这是老天给我的机会，可我不知道怎么和你相处。”

        “万幸，你如我喜欢你一般喜欢上了我。”

        许青柠泪眼婆娑，她泣不成声，她总在小的时候希望有人能关爱自己，但她不会争抢，她只想把画画的更好，李妈妈能更多的表扬她，她们这些被遗弃的孩子总是渴望被爱的。

        她完全不知道陆离偷偷爱着她。

        “柠柠，谢谢你跟我在一起。”

        谢谢你让我的蓄谋已久没有白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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