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弥留

一连几日，关珺儿被夕瑶和长姐照顾的舒舒服服，就差张着嘴巴等二人喂饭了，只是她身子越发沉重，连下床的力气也没有了。

        关代玉端着一碗燕窝走到床边，忧心忡忡道：“你这身子一日比一日差了，还是请太医来瞧瞧吧。”

        关珺儿摇摇头，她可不想自己大限将至的事情被整个后宫传的沸沸扬扬，如今丹毒复发，她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了，更遑论应付那些人了。

        就在此时，她眼皮忽然狂跳起来，一股不知名的寒意从心底渗出。

        “长姐，这几日寒山寺可有什么变故吗？”

        “我昨日刚和空谷大师通过信，寺里一切正常，并没有什么变故。”

        关珺儿怔住，寺中一切正常？为何会一切正常呢？早应该在接长姐回宫的那天，寒山寺就应该遭遇山匪，不留一个活口的，如今都已经过去好几日了，怎么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呢！

        关代玉不解的看向她，柔声问道：“你可是哪里不舒服吗？”

        看着长姐眼底的心疼，关珺儿低下眼眸，轻声道：“长姐，我之所以快马加鞭接你入宫，是因为寒山寺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长姐自幼聪颖，况且她果有决断，这种事情还是不要瞒着她的好。

        “那一夜，寒山寺遭遇山匪屠杀，无一活口。”说到这里，她痛苦的闭了闭眼，沙哑的声音中带了些许哽咽，“长姐你更是惨遭斩首，死不瞑目……”

        关代玉震惊的瞪大双眼，她一直觉得妹妹有事瞒着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她瞒着的，竟然是自己的死讯。

        关珺儿撑着身子从床上坐起来，泪水早已经润湿了前襟，她原以为这件事不过是意外而已，可寒山寺直到现在都安然无恙，那伙儿山匪明显是冲着长姐来的。

        她还能再活一个月也就罢了，若是长姐被自己蒙在鼓里，再次遭遇了歹人的毒手该如何是好？

        关代玉喃喃道：“你发现了红丸的秘密，因此吃下红丸救了我是不是？”

        关珺儿点点头，“我也是刚发现这红丸的异常，便听到了你的死讯，濒死之际服下红丸，这才救了我们的性命。”

        将所有实情据实相告，两姐妹抱头痛哭，关家乃是长安四大家族之首，族中能人辈出，也曾乘坚策肥，履丝曳缟，怎能料到如今竟然这般悲惨。

        此时，一阵脚步声传来，夕瑶从外打着帘子进来，有些焦急道：“娘娘，夫人，李通天道长求见。”

        关珺儿擦干脸上的泪痕，心里却是一阵忐忑，这一天，终于是来了，可她却没有做好准备。

        李通天拎着一个小箱子上前，打开来看，里面是四个白色瓷瓶。“皇后娘娘，炼制红丸的材料已经耗尽，贫道已经用尽了所有知识，眼下该云游四海去了。”

        关珺儿笑着看向他，问道：“这些红丸服下便可以长生不老吗？”

        李通天向来都十分肯定自己的本事，此刻却有些犹豫起来，“修道成仙讲究的是机缘，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贫道也不敢保证娘娘服下便可长生不老。”

        关珺儿见状不免觉得好笑，她不过是有心开上两句玩笑罢了，谁想到他还当了真。这红丸，确实不能长生不老、修道成仙，却可以帮助她重回过去，了结心中的遗憾。

        说起来，李通天也算是长姐和自己的救命恩人了。

        “道长日后云游四海，该去哪里找你呢？”

        李通天笑着摆摆手，“若是有缘，自然能相见。”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潇洒宽阔的背影，倒是真有几分仙风道骨。

        关珺儿屏退众人，小心的从枕头下拿出这几日藏起来的丹药，不多不少，加起来正好十瓶。她拿出两瓶丹药放进小匣子，如释重负般将其交给关代玉，“长姐，我时日无多，就要先走一步了。”

        关代玉诧异的看向她，连忙将匣子放在床边的矮凳上，“你这傻丫头，这些丹药是你用命换回来的，你可不许做傻事！”

        关珺儿气喘微微，强撑着叮嘱道：“长姐，你要将其余的瓷瓶都贴身带、带着，服下红丸后默念你最想回到的那天即可，我试过多次了，你要相信我……”

        她知道自己已经是油尽灯枯了，这些日子有长姐的陪伴，就算是死也值了。唯一让她放不下的，也就是谁要害长姐了。

        可是，她的身子，却是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帮长姐了，关珺儿靠在关代玉怀里，只觉得无比得累，好像全身力气被掏空一般，只剩下疲惫。

        即便知道会再次相见，依旧觉得无比不舍。

        “长、长姐，等咱们回去再做、再做姐妹……”

        意识逐渐模糊，恍恍惚惚间她只觉得嘴巴里被人塞进一粒甜丝丝的红丸，怀里也被塞进几瓶凉冰冰的东西。

        “珺儿，想想你最想回到什么时候，便回去吧。”关代玉温柔的声音响起，就如同哄年幼时的她睡觉一般让人安心，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有长姐在，她便什么都不用愁，只用安心的做一个小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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