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出了相国寺码头后船只继续北上，三日后到达了翡翠城平尾码头，那里有士兵检查来往货物和船上的人。

        傅洵拿出航海令给士兵检查，他瞧着那个士兵，疑惑道：“小哥有些脸生，是这两日才来的吗？”

        以前可都是他熟悉的金副将来查的。

        那士兵笑着点点头，将航海令折后交还给傅洵：“船主好眼力，我确实是新来的。”

        白浮生往傅洵身后看了看，是一个个头矮小的老头，眼光躲闪，一直在逃避他的注意。

        男人一笑，身后几个小兵过来，欲要到船上检查货物，傅洵蹙眉道：“我的船你们还不放心，以前金将军在时可从来不查！”

        白浮生闻言又是一笑，一手挡住了正要上前检查的手下，他看着傅洵，认真道：“船主确定不需要我们查？”

        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前不都是你们非要查的吗？

        傅洵看向一边：“不需要！”

        “好！”男人果断道。

        “放傅船主的船离开!”他道。

        白浮生没有错过那老头的窃喜，他冷然一笑，目送傅洵离开。

        查船那句话是易将军交代他问的，若是傅洵让他们检查了，或许他还能活得长久些，可要是他不让检查，恐怕命不久矣！

        浮生叹了口气，傅洵亦是沙场有名的儒将，如今怎么连这区区障眼法也认不出来了？

        大船连日北上，出了直域就是北梁的海域，老头用小拇指挠了挠自己的小胡子，表情轻松了下来，他看着傅洵一直站在甲板不动，走过去站在旁边，笑道：“这次送货十分顺利，等回了奉贤城，我定会在我家公子面前好好夸一夸船主。”

        可说了那么多，却只听到男人冷哼一声，他转身进了船只，不与此人闲话。

        五日之后，船只到了远桥镇，此处便是北梁属地了，南齐的船只到了此处就不能北上了。

        驻守在远桥镇的几个士兵提着油灯上来，为首的一个把油灯提起来，靠近傅洵的脸边，待打量一番后，他笑道：“原来是傅船主啊！你这茶叶生意倒是好做，都运了两次了。”

        傅洵拱手笑道：“是杜将军啊！这生意确实好做，都是仰仗杜将军！”他单独把男人拉去一边，从荷包里倒出一个金蹄子拿给了那杜将军。

        士兵满意地笑笑，拍了两下他的肩膀便让一行人离开。

        “这些船在海上就已经查过了，放他们离开。”

        小胡子在岸上有人接应，几个男子撩起袖子去船上扛货。两个时辰后，船上所有的货物全被搬空。

        看着一张张小车被人推走，小胡子缓缓舒了口气。

        傅洵看了他一眼，问道：“先生不跟上去吗？万一人家耍赖，不肯承认收了你家的货怎么办？”

        小胡子甩甩手，不在意道：“不怕，这是我们家的老熟客了。”

        说到这儿，他好像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便噤声了，而那句老熟客却在傅洵耳边一直转悠，是多熟悉的客人才会这样放心？

        “傅船主，我们快回去吧，还要早点赶回去向我家公子交差呢！”他在催着傅洵上路，好像真是想要早回去交差，傅洵转身，上了大船，往南而去。

        而方才接了那个金蹄子的杜将军早已把手中的黄金掰开，里头夹杂着一张纸条，他看了一眼纸条上写的东西，打开油灯，放在火上烧毁了。

        回了奉贤城后，小胡子向沈天语交差，告诉他货已送到，沈天语满意地点了点头，他也舒了口气。

        “南北两边的人查货了没有？”

        “没有查，都是傅洵认识的老熟人了，再加上我们前两次都是规规矩矩运着茶叶，他们这次也没有再查！”

        “傅洵可有可疑之处？”

        小胡子想了想：“没有，我连路都看着呢，没瞧见他和两地的人有接触！”

        沈天语长长“嗯”了一声，傅洵已经失了用处，等再过半月北边无事，这人也不能留着了。

        还不知道自己的性命早被许多人盯上的傅洵收了徐行送来的钱，三次买卖，他一共赚了三百两银子，每送完一批货，沈天语就多加五十两给他，商人重利，他这是放长线钓大鱼，想要以钱来收买傅洵。

        几天后，沈天语拉着余行去了月生辉，原本是想叫上傅洵的，可男人有两艘船在海上失火，又有货物要往南边运去，男人无奈，近日都在物色船只，婉拒了他们的邀约。

        “快请麟儿姑娘来，今日我要听她再摊摊曲儿。”

        芳姨一脸为难：“沈公子来晚了，麟儿已经被将军府的人接走了。不过嫣儿，青儿两个还在，我让她两个来陪您玩玩？”

        沈天语喝多酒，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哪个将军府的？”

        “满数北境还能有哪个将军府？当然是易将军让人来把她接走了！”

        男人一时间被气得哽住了，他再看不惯易常宁也不敢上去挑衅啊，这小子治民如治兵，把北境子民管得服服帖帖，他的话简直比百姓自己爹的话还要管用，哪个不畏惧他三分。

        沈天语失了脸面，大声骂道：“不过是个卖脸的女人罢了，谁稀罕！”

        “叫青儿两个丫头来，今日就她们了。”

        芳姨一脸陪笑退出了房门，却是脸色一变下了楼，不多时，两个身子婀娜的女子露腰露肩进了房子，屋里只听得到一室嘻笑声。

        余行早早退出了房间，找了间僻静处躺着。

        她不在，原以为还能见上的。

        男人失落地闭上眼睛。

        傅洵回了北梁，虽然被贬为民，再不得入朝为官，可至少他还是一个北梁人。

        从南齐过来的人都要仔细检查，北梁士兵多番盘问，听得他一口的北梁话才准他入境。

        男人骑马往北行了百里，到达余秋浦时已经天黑。

        余秋浦是个边境小镇，这里住的都是驻扎在北梁边境的士兵，也是傅洵的第二个故乡，他在这里当了十年的兵，受这里人无数的恩惠，可最后，他害得多少□□离子散，家破人亡，再无颜回来。

        余秋浦后面是一座小山，山上的坟包一处接一处，墓碑也是简单，只不过是一块块木牌子罢了，有活人祭祀的，墓碑上还写着名字，也有死得太惨烈的，连脸和识别身份的信物都看不见的，只能在墓碑上写上北梁军三个字。

        男人拎着一壶酒，将它洒在了坟墓前。

        “待我复仇归来，定回此处向弟兄们谢罪！”

        经商赚来的钱傅洵都没有用，他早就换成了金子，趁着夜深人静时放在了人家的窗边，分下来钱很少，可也能买点肉吃一吃了。

        男人再看了一眼故土，骑马离开了，他很想在这里睡上一晚，可不行，这里没有人会欢迎他。

        余秋浦旁边是水月镇，傅洵在那里找了间客栈住着，伙计来把他的马牵走送到马厩里，临走时，伙计一直用打量的眼神看着他，临走时，约莫只有十五岁的小伙计还是忍不住问道：“你是傅将军吗？”

        傅将军？是有多久没听到过这个称呼了，男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摇摇头：“你认错了，我不是。”

        听他这么说，小伙计失落地挠挠头：“我就说嘛，傅将军才不愿意回来了呢！”

        他好像真的很难过，嘴巴一直向下弯着，闷闷不乐下了楼，傅洵张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日奔走疲累，到了晚上便是一个噩梦接着一个来，他的士兵们在沙场上着急地喊着将军，将军，他站在后头，想告诉他们不要南下，可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箭雨飞来，士兵们全部倒下，死前都还睁着眼睛，无辜地看着这片蓝天。

        “傅将军……傅将军……”又有人再叫他了。

        傅洵惊醒，已是一身冷汗，可才睁眼，便看见有一只手朝自己伸来，军人的直觉督促他做出更快的反应，男人一个反手，便将人擒在了床榻。

        他快速下床，一手摸出短刀，压在了来人颈处。

        “你是谁”

        被擒住的那人没有回答，只轻轻呼了一声好痛，那声音沙哑却让傅洵觉得极为熟悉，是个女子。

        男人的心跳得更快了，真是她吗？又听到女人说道：“阿洵，你弄痛我了！”

        这声阿洵叫出来，却叫傅洵害怕，他猛然放开手，连连朝后退去，一直到身后的小桌挡住了他，再无路可退。

        没了他的挟持，半跪在床上的女人慢慢起身，她扭了扭自己的左肩，终于舒缓了些疼意，屋子里也亮堂了许多，是傅洵重新点燃了桌上的蜡烛。

        男人顺着亮光朝床上那人看去，待见她上半张脸被白色面具遮住时，心里的揣测得到了证实，他看着那个女子，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掐死，可脚却怎么也不听使唤。

        男人颤声道：“你……你怎么还敢来见我？”

        他双眼猩红，两手紧握成拳，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半生的亏欠和愧疚就能还了一大半了。

        女人弯了弯嘴角，她好像并不怕他，只慢慢走了过去，站在傅洵面前。

        女人拉着他一缕长长的黑发，将它卷在了自己食指上，柔声道：“阿洵，你当商人却是一点儿也不像。”

        “你一直跟着我？”

        女人笑笑：“你以前不是说过最喜欢我跟着你吗？”

        傅洵闭上了眼睛：“你不该来的。”

        “可我还是来了。”她慢慢拥住了男人的窄腰，靠在了他的胸口，感受耳下的心脏跳得一下比一下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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