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易盛让府里的小厮带着萧云羡去了全云寺，说实话，男人已经有些记不清少女的模样了，唯有厚实妖艳的妆容下，那双清澈的眼睛动人心弦，他思来想去，终于觉得为何会有熟悉感了，那兄妹二人都长了一双动人心魄的眼睛。

        听父王说他们长得很相似，有时连家里的人都分不清，他扑哧一笑，偶尔见到易常宁就觉着他长得像个女子，待会儿见到他妹妹，说不准就知道女相的易常宁是什么样子了。

        抱着这份期待，萧云羡来到了全云寺，出门接他的是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女子，面容姣好，穿着富贵，应该也是个有身份的姑娘。

        少女站于青石阶上笑而不语，像是在细细打量他，应该是满意的，云羡能察觉到她的眼睛微眯了几分。

        “若是没猜错，公子是漠北王王府世子吧！”

        萧云羡点点头：“姑娘说的是。”

        楚君接道：“想来世子记不得我了，你和慎宁大婚当日，是我在旁作陪。”

        她这么一提醒，萧云羡想起了这人，怪不得眼熟，原来是薛家的女儿。

        楚君见他约莫是想起了自己，这才邀人进来。

        云羡随她弯弯绕绕穿过正院，佛寺，这才到了后山，只见一个女子背坐在石椅上，她腰背挺直，如青松一般，萧云羡挠挠头，一股奇异的感觉在心中升腾起来。

        楚君先上前去，凑在女子身旁，轻声道了一句他来了，女子摆摆手，楚君明白，自己先退出了小院，只留这夫妻二人在。

        虽说已经拜堂成婚，可才见面，也如陌生的男女一样放不开手脚，云羡呼了一口气，攥紧拳头走上前去。

        若说不紧张是没有的，一个陌生的姑娘突然变成了自己的妻子，也不知开口和她先说什么。

        照着父亲的吩咐，他慢慢走上前去站在了女子旁边。

        齐人尚雅，男女老少穿衣打扮无不一以雅为为风，易家小姐也不例外，上着一件藕色衣服，下面的裙裳也是一个颜色，头上简简单单插着一只珍珠簪，青丝长至腰间，她还梳着姑娘才有的发髻。

        慎宁在萧云羡过来时就慢慢起身了，倒也不是怕，只是以女子身份让她面对，难免有些不适。

        等见了这易家小姐的面容，云羡一口气哽在喉咙处，咽不下去也吐不出来，虽说早就想过他兄妹二人乃一个娘胎出来的，相像些也没什么，可这也太像了吧。

        那眼，那眉，那鼻，竟是一把刀刻出来的，只是哥哥要阳刚俊美些，妹妹抹了胭脂，描了秀美要温婉些，许是因为长年生病，她身姿纤弱，看起来竟有些福薄之样。

        看到慎宁的模样，云羡想，若是易常宁也做女儿打扮，想必风姿不比这个妹妹弱。

        他眼里的吃惊没有逃过慎宁的眼睛，可她也不怕，长宁府世家哪个不知他兄妹二人相像，任谁也不敢去想妹妹假扮哥哥这出戏来。

        女人也是看着他没有说话，云羡这才想起这易家小姐说不出话，只见慎宁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落落大方的样子驱赶掉了男人身上的不适。

        慎宁微微低着头，父亲已经同这人说过等自己病好了再去西北，可萧云羡不肯，执意要带人走，她有些恼怒，不过是个有一面之缘的人，何需要挂在心上，别人不愿去就不去，何必要拉着人去。

        而坐在一边的云羡又想起了易常宁来，他把前些日子的荒唐归结于是受他的美色蛊惑，可现在见到另一个和他相似之人，他又开始觉着不对劲了，难道是逃不过易常宁了？

        男人压下那股异样，他告诫自己，以后就很好了，现下坐在他面前的是和他拜了天地的人，即便不爱，也该好好对她才是。

        或许是易盛爱女心切，才一而再再而三找借口不让慎宁去西北，为了让易家小姐放心，云羡诚恳道：“我是西北人，生长于厮，说话耿直，若是说错了什么得罪易小姐，还请你勿怪。”

        慎宁点点头，亲自为他沏了盏茶。

        得了她的许可，萧云羡慢慢道：“我与易小姐成婚匆忙，便是成婚后也是头一次见，彼此间生分些也实属正常。”

        他慢慢喝了口茶，又说：“我母妃逝世得早，我由父王一手带大。父王钟情母妃，一生除她一人再无他人陪伴。身边也有人劝说父王续弦，可他不肯，每回都拒绝了，所以鳏寡至今。我曾问过父王为何不再娶妻，他也只是笑笑，说是怕母妃不高兴，我想他是时时念着母妃，才不肯放手。”

        想起父母的爱恋，云羡轻轻一笑：“同易小姐说这些是不是太突兀了，只是不将真心话托付出来，我怕易小姐也不肯随我去西北。”

        慎宁轻轻摇头，又为他沏了一盏茶。

        “我父王情忠一人，我自小受他熏染，也知女子不易，婚姻之事更有缘分藏在其中。云羡此生只愿一人相伴，若是易小姐亦愿以一心相赠，自是不甚感激。”

        他言语诚恳，一句“只愿一人相伴”就胜过天底下多少男子，差点……就连慎宁也感动了。

        她微微一笑，蘸了茶水，在石板上写道：“若不愿？”

        云羡没有说话。

        方才他那番话做不得假，即便不爱，可他也不想三妻四妾，辜负一个又一个女子，不是爱人又如何，亲人也可以常相伴。

        可这场婚事从定亲到成婚从头到尾就是利益的交换。

        那只愿一人相伴的话与其说是真言不如说是诺言，他用易家小姐会成为漠北王王府主母的承诺来换得和易家婚姻的巩固，西北需要易家的稳固，需要易常宁的帮助，这场婚姻不能散。

        云羡没有说话，慎宁轻轻一笑，到底是男人，花言巧语不用学就会，可她也只是问问，萧家是他们看中的栋梁，如何会轻易松手。

        可她刚才是真的有点动心了，这话不是第一次听到了，曾在北梁时就有一个人同她这样说过。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可后来才发现，谁都不值得托付。

        楚君可是一直在屋里津津有味地偷听着萧云羡说的话，少女连连偷笑，没想到还是个痴情人啊，可惜了，可惜了。

        慎宁扬扬眉，萧云羡可没有回答若是她不愿这个问题，她若不愿，难道他还真同自己的解除婚约么？

        想来萧家也是不肯的。

        萧连去要守卫西北的决心可从来没有断过，只是他虽是异姓王，却偏居西北，当年和皇室也有些牵扯，所有严姓皇帝一直遏制他，现下萧连去朝中无人，只能和易家结亲，来为他儿子铺一条大道。

        而慎宁的这个问题，确实难倒了萧云羡，男人有些苦恼，父王可没教他怎么来回答这个难题。

        他有些焦急地挠挠头，机灵道：“我爹娘才见面也是没有感情的，我与易姑娘定下三年之约，若是三年后易姑娘还想离开，到时皆由你作主。”

        信誓旦旦的样子让君楚听了心里也要说一声最毒男人心，三年后慎宁都是老姑娘了，如何还要再嫁。

        慎宁没打算再逗弄他，却也没有同意随他离开，只坐在一边低头不说话。

        云羡有些尴尬，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楚君知道自己出现的时机到了，只说慎宁身子不好要多多休息，请世子先离开。

        男人点点头，看着慎宁起身进了内屋，她的背总是挺的直直的，站起来才觉得这女子的个子在西北人中也算高的了。

        果然是武将世家出身，连女子姿态都有些军人风范。

        萧云羡满意地点点头，一举一动便可看出为人处世的风范仪表来，瞧易家姑娘这样子，应当是同他志同道合的。

        待楚君关上门后，笑道：“我送世子下山。”

        虽然不知长宁府的贵女怎么行事会如此不拘小节了，云羡还是点点头，比了一个请的姿态。

        全云寺地处长宁府外的翠云山，如今已入秋，山中雾气缭绕，曲径幽深，一块块的石砖搭起来也不算难走，二人并排而行。

        照着慎宁的吩咐，楚君先道：“世子这次是自己想来接人的还是王爷要你来的？”

        云羡摇摇头：“既已成婚，自当夫妻一体，我将她留在此地已久，接到身边才是正事。”

        竟没有入圈。

        楚君叹了口气，状似惆怅：“其实……慎宁是不愿耽误世子的。”

        男人挑眉：“此话怎讲？”

        “她身子不好，从娘胎里出来就带了病，所以一直养在寺里。遍请名医后，大夫都说慎宁不易有孕，便是有了身子也极可能滑胎，即便胎位稳了，生产时一定是大凶。”

        “再者她用药多年，身体寒凉，恐怕以后都不可能有孩子。”

        云羡脸上的轻松自得消失不见，原来这薛姑娘送他下山是另有话说。

        楚君笑笑：“我可不是来劝你们分开的。毕竟是女子，她也想要孩子，所以终日在山中吃素，为自己祈福。有个瞎眼的术士来算过命，说要她在寺里养至二十三岁，如此福气够了，子孙绵延才有可能。”

        “所以薛姑娘的意思是？”

        “还是不要先接她走吧，等三年后再说？”

        云羡已经明白了，哈哈大笑，绕了一圈原来只是不想离开长宁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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