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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第42章


慎宁正在院中练剑,云羡走来,瞧她腕力强健,势如疾风,又无武夫的粗莽,一招一式行云流水,不缺美感,只觉得善心悦目,倒还未曾见哪个练武会让人觉得这样身心舒畅。

        他倒也不客气,自然落座,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小口小口喝着,边喝边看,神态怡然。

        不妨一剑而来,剑风扫过长颈,男人垂头,右手托茶,左手接剑,双指穿过剑刃,反手一翻,茶杯落桌,不洒半滴水出来。

        人已离座,同那人厮打起来。

        慎宁习武多年,数遍整个大齐也没有几个是她的对手,即便女子力弱,可她胜在身手矫健,胜在把控人心,绝不输于人。

        以前也曾和萧云羡对过手,也曾见他出过招,可今日沉静下心来,才觉得这人出手还是留了三成,他是个喜欢掩藏身手的高手。

        最后还是慎宁退了一步,先把长剑收回,瞧他一直盯着自己的宝剑,她轻轻一笑,伸了过去给他细看。

        云羡一脸肃容,双手将其接来,仔细一看。

        剑身有个宁字,精钢宝利,是把好剑。

        他还了回去,笑道:“这是哪家店铺出来的好货,改明儿我也做一把去!”

        慎宁摇摇头,颇有些自豪:“这宝剑的铸剑师已经逝世了,恐怕你做不成了。”

        “铸剑师叫什么名字?你告诉我,我去派人找找他可还遗留下什么宝剑来。”

        慎宁摇摇头,把剑交给丫鬟:“不用想了,他的遗物和人全部没了。”

        她好像不愿意再这件事上多说,落座在旁,饮尽一杯茶水,才问云羡来找她干嘛?

        “我瞧你与那顾雁回关系甚好,何不多和他喝两杯酒,多叙叙情去。”

        云羡知道自己理亏,只赶紧坐在旁边,亲自给慎宁倒了杯茶水。

        “可是妹妹从山上下来了,昨夜我来找你,却在你院子中见到她了。”

        慎宁早想好了说词,点点头,说:“还有半月便是我娘的忌日,她正为此事下山,将在山上

        抄好的经书转交给我,到时,再一起烧给娘亲。”

        云羡点点头,这样说倒也没什么,可是……

        “可你们兄妹不比往日,同住在一处,是不是有些不妥?”这些南人最讲究礼法了,三岁不同席,都这样大了还住在一起,要是外人知道了,不得被人唾液淹死。

        “我不在乎,我妹妹也不在乎。”

        慎宁放下茶盏,悠悠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怎么?你在乎?”

        云羡赶紧摇摇头表露忠心,只拍胸膛,坦然道:“我才不在乎呢,你的品行,我信得过!”

        女人冷笑一声,默默递了个白眼过去。

        “你来我这儿就是问这事?”

        云羡想说又不敢说,可见慎宁有些不耐,怕她又甩袖而去,还是慢慢道:“昨个儿我同秦时风那小子在长风楼里喝酒,没成想顾雁回那小子自己抬着酒杯上来要酒,还要同我二人共饮,他不要脸,我却不能小气,便应了下来。”

        慎宁冷淡地嗯了一声,好像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云羡又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不过听说他已经去东南道治疫病去了,这段时间都不会回来了。”

        “要是实在想念,你尽可以上书陛下,同他一块去,反正那里缺人。”

        男人忙摆摆手,说道:“我爹就我一个儿子,要是我去那里出了事,谁来给我爹养老!”

        他平时也不是个贪生怕死的人,现在故意摆出这个样子,无非是讨她开心,慎宁轻轻一笑,放松肩膀,懒懒靠在椅背。

        今日天气甚好,二人倒也没有争吵,反而聊些平常事,无话时不尴尬,有话时也如寻常好友,能说说笑笑,直到吃了午饭,他才被主人家赶走。

        同住青鸟坊,皇帝新赐的世子府就在不远处,可男人拐了个弯,就出了青鸟坊,往热闹的民居去了。

        弯弯绕绕一大片,终于进了一个安静的小院,沈雄赶紧关上了门,带他去了里间。

        有三个人正在里头喝茶,见主子进来,忙起身拜见,云羡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

        正想开口说话,却见沈雄脑门发亮,极为刺眼,云羡不满,扬头骂道:“我做事已是足够低调了,你倒好,怎么张扬怎么来,顶着这么个光头,是怕别人认不出来吗?”

        沈雄十分无辜,壮如黑熊的人挠着自己的光头,嘟囔道:“长宁府湿气也太重了,我才来几日,头上就有炎症,这大夫不就要我剃光么?”

        一旁坐着的青衫男子扑哧一笑,说道:“无妨,长宁府和尚也多,你换身衣服,装个秃驴也无事。”

        沈雄捏紧拳头,做出要打他的样子:“常玉言,你信不信我让你和我作伴。”

        那男子看了他一眼,抿唇不作声。

        还是李文清出来,劝道:“莫要胡言了,还是听听殿下的安排吧!”

        众人这才商议军事。

        待事情商量完毕,各自散去,出了这道门,要么成了大齐的商人,要么成了街边的小贩,各有各的身份。

        沈雄也拿了块青色的布包住了头,不叫自己那么显眼。

        最后,萧云羡叫自己的属下程籁留了下来。

        程籁走南闯北,见多识广,云羡让他照着自己的描述,画了一只长剑出来,男人一手好丹青,试着画了几幅就让云羡满意了。

        “我敢肯定这剑不是齐人铸的,你速去北凉,找到铸这剑的主人。”

        “你怎么知道是北凉人铸的?”

        云羡定定看着那画,坚定道:“今日这长剑从我耳边而过,我听剑音,就知只有北凉风家才能铸造此剑。”

        父王手上就珍藏着风家铸剑,他曾听过剑音,便如今日之声。

        程籁疑惑:“风家早就散了,恐怕没有活人了。”

        男人摇摇头:“没关系,我只想知道是谁铸得这把剑。“

        程籁没再多问,他是漠北王的属下,主子什么要求,他完成就好。

        男人收起画卷,出门而去。

        云羡负手而立,正值午时,一日最暖的时候,他的耳边好像还回响着那清脆好听的剑音。

        小时父王曾说风家铸造的宝剑会说话,他以为这是唬弄小孩的话,现在才明白,原来事实如此。

        越想越觉得有意思,易长宁,一个如此嫉恨北凉的人,竟然用着一把北凉人铸造的宝剑。

        今早问他铸剑之人是谁,他只说世上再无此人,莫不是真和北凉风家有关系。

        更奇怪的是,风家二十余年前就被北凉皇室以谋逆之名铲除了,他看那宝剑,可没有超过二十年的样子,谁来铸的剑呢?

        还不等查到答案,又收到西北传来的密信。

        “狼现虞见。”

        他冷哼一声,纸条燃起烟火,慢慢被吞噬干净。

        皇上这次从长宁府选派了五千精卫至西北安宁府,西北苦寒,即便长宁府世家大族有意送子弟出门历练,也不愿意送去西北那等地方。

        秦时风等到了机会,因他袭有侯爵之位,还得请示皇帝,原来皇上是不肯的,可后来还是松了口,让他随大军赴西北去。

        云羡舍不得至友,一直把人送到虞城。

        分别之际,少年笑看他道:“皇上不肯给我半点建功立业的机会,也不肯放我离开京师,免得让后人说他苛刻功臣后代,你可知他这次为何同意?“

        云羡扬眉。

        “我告诉陛下,说我与漠北王世子相交甚好,他曾许诺于我,若是到了西北,定会把我安置在漠北王身边,不叫我多吃苦,陛下听了……很是高兴。”

        云羡脸上笑意还在,可狭长的眼睛却透露出狼一样危险的目光。

        “我还说我愿意成为陛下放在漠北王身边的一只眼睛,或许必要时……还可以成为一只直击心脏的利刃。”

        男人微微低下头,笑意不再,眸色翻黑,剑拔弩张之时,少年哈哈大笑,连眼泪也笑出来了。

        他拍了拍云羡的肩膀,道:“云羡兄,我们会再见的!只是不知到时你站哪边,我站哪边了!”

        撕去了最后一层面具,这才是他的真面目。

        云羡也是一笑:“我想知道,你始终是站在哪一边?”

        少年收敛起了笑意,定定道:“总之,不是严氏这边!”

        看着时风驾马离去的背影,云羡这时才稍稍能感知一点他内心的悲苦。原以为是个吃穿不愁的纨绔子弟,可今朝才知天真无邪是假,怨恨深重是真。

        果然是秦家后代,不算给秦大将军丢人!

        时风走时,楚君在山上弹琴。

        几次音错,看来是弹琴人心神不在,慎宁问她为何不去相送,楚君笑笑,只道:“前些日子就告诉了他,我就不去送他了。”

        “到底是朋友,不是不想,只是分别实在太难受了。”

        她叹了口气,随意扫拨琴弦,终究停了下来,双手捧腮自叹。

        “他天天跟在后面烦着我,现下走了,我还觉着有些不适应。”

        慎宁一笑,朝北边看去:“分别,不过就是为了更好的相见。等再见时,说不准就换成你天天追着他跑了!”

        楚君被逗笑了:“那正好,到时若他愿娶,若我愿嫁,我们两家成好,也算一桩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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