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江城是一座南方城市，冬天几乎不怎么下雪。

        但是那一年，雪下的特别大。

        断断续续的冷了好久。

        陈珈尧高三下半年读的那所学校比较特殊，所有的学生都是艺术生。

        因为艺术生在高三那一年要去全国各地参加考试，一场接着一场，几乎没有时间来兼顾文化课，所以大部分人都会选择在高三最后半学期，来这样的文化学校封闭冲刺文化课。

        学校里大多数学生都是江城本地人，小部分人则是来自江城邻近的小城市。

        陈珈尧就是那小部分人。

        h市离江城不算太远，后来高铁开通后，左不过才半个小时的路程。

        陈珈尧在画室封闭结束后，紧接着是一场又一场的考试，考试结束后便来到了这所学校。

        她比黄嘉旭要早来两个月。

        在陈珈尧的印象中，已经不太记得那两个月的日子了。

        她只依稀记得就算自己穿了很厚的羽绒服加雪地靴，还是很冷。

        之后，天气回温，记忆逐渐开始清晰。

        春天就把他带来了。

        三月的第一天。

        因为头天晚上和徐落还有梁希羽在寝室夜谈到凌晨两点，陈珈尧直接在第一节数学课上陷入了昏迷状态，课上到一半就直接栽入了课本。

        教数学的老师姓焦名焦，是一个和蔼的男老师。

        对于学生在课上睡觉，他也经常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等她醒来时，早上的两节数学课已经结束了。

        梁希羽正坐在她的位置后面和江寻叽叽喳喳的不知道说些什么，手舞足蹈着。

        她是被后面这两人吵醒的。

        陈珈尧回头看了她们一眼。

        没加入话题。

        桌上放着早上没吃完的早餐，这会儿已经凉透了。

        陈珈尧试图再扒拉几口，但凉掉的早餐实在难吃。

        她提着那袋早餐往门外走去。

        垃圾桶在走廊的最顶端。

        不过几步路的距离，她没戴眼镜，眯着眼睛朝那块走过去。

        走廊的最顶端除了垃圾桶，还有一张桌子。

        桌子上放着一部诺基亚，平时用来给没有电话的学生打电话给家人。

        因为是大课间，课间休息的时间很长，走廊上人也很多。

        陈珈尧站在垃圾桶旁，把早餐扔进垃圾桶的那个瞬间，她不经意往桌子那一瞟。

        她就看到了站在那儿的黄嘉旭。

        几乎是没有片刻的犹豫。

        她咚咚咚的冲回了教室，从桌上拿过眼镜架在鼻梁上，站在门口探出头往走廊那头看着。

        黄嘉旭很高，以至于在人群中，陈珈尧一眼就能看见他。

        他就站在那儿和身边的男生讲着话。

        那天的黄嘉旭带着一顶白色的针织帽，身上穿着一件灰色的卫衣。

        他讲话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笑意的。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弯成了月牙形状，好看的不得了。

        少年额前的碎发被帽子压着，脸上虽然棱角分明，但五官并不具有攻击性，笑起来时反而会给人一种亲切感。

        清晨的阳光从侧面照过来，不偏不倚的打在他的脸上。

        因为身侧的人比他稍矮些，所以他一直都是微微半弓着身，耐心的听着身侧的人讲话。

        他偶尔点点头，脸上一直挂着散不去的浅浅笑意。

        陈珈尧就这么站在走廊的尽头，明目张胆地看着黄嘉旭的侧脸。

        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画面，却让她记了很多年。

        有时候她再回想起那一天，把每一帧画面反复的回味。

        总觉得一切是命中注定情有可原却又无处说起。

        陈珈尧收回探出的头，走进教室。

        她一把拉过正在和江寻讲话的梁希羽：“梁希羽，我完了。”

        “我想和新来的那个男生谈恋爱。”

        那个时候，她甚至还不知道黄嘉旭的名字，却在那一刻，脑子里已经和他度过了余生。

        那天，是她认识黄嘉旭的第一天。

        陈珈尧很难说出这种感觉，她没法和别人形容，他仅仅就站在那里什么都没做，她就如同飞蛾扑火一样，奋不顾身的喜欢了。

        —

        “哪个男生？”梁希羽有点懵。

        “走廊顶头那个。”

        梁希羽走到门口，探出头往走廊顶端看了看。

        “噢，是他啊，前两天来看宿舍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注意到他了。”

        后面的几节课陈珈尧都在开小差，就连后座的江寻从她座位上顺走一包薯片都没有发现。

        学校食堂的午饭一向很难吃，陈珈尧端着饭盘从食堂走出来。

        刚走到二楼，她就看见黄嘉旭往寝室走过去的背影。

        男生的肩很薄，背影瘦削。即使身上穿了宽大的卫衣，风一吹，卫衣便紧贴在了身上，从背后勾勒出他清瘦的身材。

        他身边还有两三好友同他说笑着，偶尔他侧过脸庞的时候，陈珈尧都能看见他脸上的笑意。

        她站在原地愣了两秒。

        他中午不吃午饭的吗？

        身后的徐落用胳膊撞了撞陈珈尧，“看上这个了？”

        她顺着陈珈尧的视线看过去，几乎不用多想，她就从操场上那么多人中一眼锁定了黄嘉旭。

        陈珈尧没有立刻回答，只收回了投出去的目光，转身进了教室。

        “陈珈尧，我们之间什么时候有秘密了？”徐落追在她的身后进了教室。

        “什么秘密？”闻着肉香醒过来的梁希羽接了话。

        陈珈尧打开饭盘，把里面唯一看的过去的大鸡腿夹给了徐落，“呐，这个给你。”

        她不爱吃肉，这一盘菜她只喜欢吃里面的小青菜。

        “所以你是真看上了那个穿灰色卫衣的？”徐落把盘里的大鸡腿扒拉到一边，继续穷追不舍的问。

        陈珈尧边挑着盘子里的小青菜，边低头闷声“嗯”了一声。

        她们那个时候都还不知道黄嘉旭的名字，所以徐落用“灰色卫衣”来代替了他的名字。

        “我们班那个刘弥睿和他好像是发小，听他提过两次，他叫黄什么来着。反正挺多人在他们班门口看他，都是去找他要扣扣的。”

        “不过他好像没把扣扣号给谁。”

        徐落是她们隔壁理科班的，在学校八卦上她比她们知道的要多得多。

        “他不会已经有女朋友了吧？”

        “应该没有，没听说。”

        “陈珈尧，‘灰色卫衣’的长相肯定是学校花心榜top1的，你想清楚。”梁希羽这会儿终于停止了干饭，加入了她们的话题。

        面前的人点点头。

        她知道，什么也都清楚，她只是喜欢了一个人，仅此而已。

        如果这个时候有个人非要来问，她到底喜欢黄嘉旭什么。

        说实话，她也说不上来。

        如果非要给这份喜欢冠上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那应该就是见色起意吧。

        梁希羽看着面前的陈珈尧，叹了口气。

        学校里都是艺术生，美女更是一抓一大把。

        陈珈尧这长相在里面算的上是金字塔顶尖上的那种，梁希羽也不知道为什么顶着这样一张脸的人非要暴殄天物，去学什么美术。

        从陈珈尧进学校的那天开始，就经常有人往她桌上递小情书。她愣是一个看不上，偏偏看中了那个同样和她站在金字塔顶尖尖上的黄嘉旭。

        “你要是实在喜欢，就去弄到他的联系方式，反正你不急别人就上了。”

        如果说能预见未来，梁希羽大概永远都不会说出这句话，那会儿她并不知道，这句话给陈珈尧带来了多大的勇气。

        比起知道黄嘉旭的名字，陈珈尧先知道的却是蒋钊的名字。

        未见其人，先闻其传闻。

        有人说，蒋钊在来学校之前在酒吧连续呆了半个月，挥金如土。也有人说，蒋钊的女朋友就没有超过一个月的。

        总之，关于他的事，陈珈尧倒是听了不少。

        传闻的确是真的，但让陈珈尧对蒋钊改变看法，是因为食堂的“热汤事件”。

        蒋钊在食堂帮她挡住了一碗从天而降的热汤后，两人很快就成为了见面能点头打招呼的关系了。

        也是后来，陈珈尧才知道，他和黄嘉旭是室友，也是发小。

        文科三班门口前挤满了人。

        “同学，麻烦让让。”三班的同学有些无奈，想要出一趟班门可真难，必须得带着一种势如破竹的力量才能开辟出一条道路。

        自从黄嘉旭来上学之后，班门口就没有一天空闲过。

        “你怎么那么抢手？”蒋钊坐在桌上，踢了一脚对面的桌子。

        正伏在桌上睡觉的人被惊动，懒懒地抬起头。他一只手捏着眉心，一只手捏着后脖颈。脸上的表情并不愉悦，说出来的话却很欠揍，“我怎么知道？”

        “你真不打算挑几个好看的给个扣扣？”蒋钊问。

        “给扣扣干嘛。”黄嘉旭反问。

        “还挺清心寡欲。”蒋钊从桌上跳下来，坐到他旁边，“不趁着高中最后的青春光阴，谈个恋爱？”

        “没这个打算。”黄嘉旭声音淡淡的。

        “我和你说，我昨天在食堂，碰到一个挺好看的女生”

        黄嘉旭出声打断了他的话，“打住，某人什么时候能谈超过一个月的恋爱，再和我说。人太多，我记不住。”

        “真挺好看的”

        这次打断蒋钊的不是黄嘉旭，是上课铃。

        在学校，好看的女生比比皆是，帅哥才是稀有物种。

        偏偏黄嘉旭那一个寝室的都是身高180+的帅哥，每次四个人从宿舍走到教学楼的那段路，二楼走廊上总会趴着很多人，也不怪学校的女生说“随便泡到这个寝室中的哪一个都赚了”。

        而陈珈尧最喜欢晚自习前的那段时光。

        二楼走廊正对着操场，从她们文科五班一出来，就能看到篮球场上打篮球的人。

        黄嘉旭很喜欢打篮球，每天下午吃完饭都会和他们一起打篮球。

        每逢进球时他都会笑，笑起来时眼睛又像一轮弯月似的弯起。

        陈珈尧看到他笑弯起的眼睛时，总能想起当年在网络上看到的一句话：他只顾笑的眉眼弯弯，像自遥远的海洋彼岸千里跋涉而来的多情季风，多撩人而不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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