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养狗第十六步

夏日朗朗，阴雨天难得一见。乌云遮掩天空，藏起太阳的光辉，落下瓢泼大雨。大雨连绵不绝，一连下了数日。说来也怪，这雨一连几日未曾衰减，却偏偏会在午间有片刻的晴朗。

        泠忆思便借此机会，去街市上买些食物。去时晴空万里，归时阴雨绵绵。

        而突然转了性子的辛寒则变回原身，装作一只普通的大狗，随着她风里来雨里去。他未曾吐露过半句怨言，也再未做出什么过分之事。

        他肯如此配合，泠忆思倒也轻松，一连三日都极为舒心。只不过，隐约之中，她总感觉他似是有话未言明。

        “辛寒。”泠忆思摘下雨披，鬓边碎发被雨水打湿。她仰头看向变回人形的辛寒，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

        这问题问得辛寒一顿。只见他撩起湿透了的发，深深一看她：“为何这么问？”

        还说呢，开朗的大狗变成了忧郁风，任谁都能觉出怪来吧。而且，辛寒是会乖乖陪伴默不作声的性格吗？

        能让他安静这么多天，应该不是小事。

        想着，泠忆思放下手中的菜篮，轻轻抓住辛寒的手腕。

        “做什么？”辛寒下意识的一反抗，但也只是微微一抬手。他俯视着娇小的她，正滴水的发被温柔地抚摸。

        泠忆思踮起脚尖，用温暖的手抚摸着他：“你心事重重的，辛寒，是发生了什么事

        吗？”

        她温声细语，目不转睛，一片真诚。

        也不知究竟从哪刻开始，泠忆思竟摸清了辛寒的脾性。遇强则强，遇刚则刚，独会陷入温柔乡。

        辛寒微微驼背，眼神闪烁。他缓缓捉住她的手，冻干她掌中雨水，又朝她掌中传递了些温度。待她主动撤回自己的手时，他一抚后颈，道：“我很不理解，人泠姑娘，你”

        “嗯？不理解什么？”

        “你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啊因为我想对你好啊，这还需要理由吗？”

        “需要。我不相信人类会有无端的善意。”

        啪啦啦——

        淅沥的细雨变作瓢泼大雨，风吹的树叶簌簌作响。鸟雀紧紧相拥，躲在梁上不敢离去。

        才有了些光亮的屋子暗了下来，黑暗之中，唯有辛寒眼眸一眼便能望穿。

        “你的眼睛像黑珍珠，很漂亮。”辛寒低下头，仅差几厘便要与她鼻尖相触，“但我看不透，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泠忆思。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泠忆思就这样看着他，不断地眨动眼睛。她微微一笑，又抬手抚上他的发顶。

        小雪当初也和他一样

        辛寒瞧出了她眼中之意，突用力捉住她的手。他压下眉头，再次问道：“我不是寻常犬辈，莫要将我与她混作一谈。你是人类，我是妖，你到底，到底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这个问题并不难，但却叫泠忆思一时无法作答。

        因为被拜托？因为想要回家？还是因为他模样长得与小雪一模一样？

        归根结底，此番种种皆不是理由。她只是单纯的喜欢辛寒，才会对他好。

        “那狐狸满嘴胡诌，但有句话说的不错。”辛寒低头，黑发遮住了凶戾的模样，“他说，如果你一直这样温柔以待，我迟早会爱上你。如果你我相爱，必定是狼族大灾。”

        正思考的泠忆思呆住了。

        她有片刻的僵硬，而这短短一瞬，便叫她脑子跟不上了嘴：“那我不爱你不就可以了吗？”

        此话一出，倒是换辛寒呆住了。

        屋内的蜡烛燃起，屋中笼上一层温暖的光。泠忆思认真一点头，又道：“只要我不爱你，狼族不就不会有灾难了吗？嗯没错，我不爱你，辛寒。我是喜欢你，非常喜欢你。因为你很可爱，所以我很喜欢你。”

        “可可，可爱？”辛寒不由得咋舌。

        若说是可恶，此话倒还有几分可信。但她竟说他可爱？他一只几次三番欲除她后快的狼，竟被她说可爱？

        “虽然你是狼，但你真的很像我曾养呃，照顾过的一只大狗。”泠忆思抿了抿唇，将险些说出口的词咽回肚中。她望着害羞的辛寒，笑容又添了几分温暖，“像这样害羞的辛寒，我也非常喜欢。”

        正抖个不停的狼耳猛地一趴，随后便见得辛寒红了耳根。他抓耳挠腮，如有火在烧灼身体。

        ？

        她应该没说什么奇怪的话吧，他这是怎么了？

        泠忆思才要上前，身旁的烛火便突然地熄灭，叫她眼前一暗。恰逢此时，窗外炸开了一道响雷。暴雨冲刷着院中石地板，一道黑影从她身前掠过，将雨珠带入她的衣领中。

        她奇怪地抬起头，突然就慌了神。

        屋里哪来的雨珠？

        “小心！”

        辛寒的声音响起，有力的手臂将泠忆思拉过。她撞入他温暖的怀中，耳朵紧贴在他的胸膛上。

        怦怦。

        加速的心跳令血液翻腾。辛寒紧紧抱住泠忆思，明亮的眸中渐映出黑影的模样。他咬紧牙关，声音有些颤抖：“三姐？”

        轰隆！

        “数日未见，少狼主可还安好？”这声音毫无感情，阴森无比，犹如从地狱深处传来，“少狼主只怕是不喜欢我第一份礼物。如今我将第二份送给你，不知少狼主感觉如何？若少狼主不喜欢我还有第三份大礼相赠。”

        不祥的预感在心头蔓延开来，泠忆思趴在辛寒怀中，悄悄地回过头去。

        ‘吾已遇难，遭预言反噬，已是无力挣扎，望亲族勿救。’

        信上的内容此刻字字如烙印，清晰无比地出现在脑海当中。泠忆思抓紧了辛寒的衣襟，小声道：“辛寒她”

        一直藏在她衣袖中的黑影顺势跑出，伏地而去，紧紧地缠住了毫无生气的三姐。

        已经死了。

        辛寒将泠忆思摁回怀中，安抚般拍了拍她的后脑勺。他紧盯着突然出现的黑影，胸腔微微震动：“你知道惹怒我会是什么下场，野狼精。”

        野狼精熟练的缠绕在脖间，将行尸走肉般的三姐控制。无神的双眼泛起红光，苍白的嘴唇说出可恨的话语：“太可惜了，辛寒。如果你早点交出怀中的人类，你的族人都不会有事。”

        落在她肩上的手明显一僵，欲发力却又忍下。泠忆思稍稍抬头，瞧见了辛寒紧绷着的下颚。

        他在生气。

        可是，她想不通——为何野狼精执着于她一个普通的人类？

        泠忆思握拳，脑中微微刺痛。她想起了曾梦见过的少年，又突然想起一段根本不属于她的记忆。

        这记忆叫她心头一揪，痛得连连吸气。

        是谁的记忆？这是什么？！

        她直愣愣地睁大眼，一时之间，仿佛置身于其他的世界。

        而野狼精面无波澜，只伸出干枯的手，道：“我可预言，将你的族人复活，只要你将她交给我。”

        咔咔咔咔——

        寒气渗入屋内，将府邸冻作冰室。偌大的冰块凝聚，高悬在野狼精头顶，迅速坠落。

        辛寒一手揽着泠忆思的背，一手举起了足有岩石大的冰块。他奋力掷向野狼精，却如刚才一样，未能伤其分毫。

        “已死去的人是不会再受伤的，少狼主。”野狼精猛向前一步，屋内烛火“噗”地燃起，“但死人却能伤害活人。”

        他一把扼住辛寒的手腕，干瘪的手指狠捏着白骨，直到一根根地断裂。

        野狼精的力道极大，直接捏碎了辛寒的腕骨。这声响惊回泠忆思的魂，震出她身上的光。她看着辛寒被捏碎的手腕，眉头一拧，随后便见得光芒将他的伤一点点治愈。

        见状，她不免一惊讶。

        这是什么？

        无法做出表情的野狼精狰狞了面目，皮肤似瓷器碎片般开始脱落。他吼着，疯了似的朝泠忆思冲去：“你不过是一假慈悲的人类，怎可能拥有我也未能得到的力量！？你不是族长选定之人，你绝不是！”

        辛寒嗤之以鼻，趁机嘲弄道：“怎么，见到了比自己还要善良的人类，心里不舒服了？真是可惜啊，老东西。只要我还活着，她便不会被你伤到分毫。”

        话毕，他搂住泠忆思的肩。寒气凝成一无形的屏障，将野狼精挡在了另一侧。

        力量，什么选定之人？

        泠忆思完全不理解。她瞧了瞧自己的手，猜想着这或许是什么因穿越而得到的金手指？

        辛寒出不去，野狼精亦进不来。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寒气冻住了烛火，这沉默才被打破。

        一束光自缝隙转入，嗡地钻入泠忆思的脑中。她猛一仰头，用力推开辛寒。

        随后，她身体不受她控制般穿过屏障，踉跄的来到野狼精身前。

        “你不要命了吗！”辛寒心头一颤，忙要去拦，却是猛地一顿。

        这气息好熟悉。他是不是曾在哪里感受到过？

        泠忆思抬眸，身上爆出一阵风。风将她带起，温柔的嗓音如响雷震着人的心：“回到你应回之处去。”

        她缓缓抬起手臂，漆黑的眼瞳闪着耀眼的光，驱散了身前的黑暗。纤细的手臂亮着道道光纹，将光芒凝聚在掌心。

        “若再知错而犯，我将就此驱逐你。”泠忆思紧盯着野狼精，身上散发着从未有过的威严。

        此时此刻，她不是普通的人类，而是其他的什么人。

        野狼精看着她，僵硬的身体突然开始颤抖。他咬牙切齿，断裂的手骨化作怪异的狼爪：“你凭你也！！！！”

        圣洁的光芒笼罩在泠忆思身上，她悬在空中，朝野狼精低下头去：“你违反族规，逆天而为，罚你变妖已是仁慈。如今你再添罪孽，我亦不能容你。”

        不对，不对！这种感觉是

        瞧出异常的辛寒一怔愣，顿时慌了神：“泠忆思——快醒醒·！”

        如此力量不是她区区人类能承受的，她会死，更会将他一并害死！

        辛寒低吼着，拼命冲上前。可就在他将触碰到她的瞬间，巨大的冲力将他推倒。他撞倒橱柜，带起一阵瓷瓦碎裂声。

        轰——

        刺眼的光击散残缺的身体，卷走了残余的黑气。野狼精不甘的叫嚣着，直到消失的无影无踪。

        泠忆思闭上双眼，虚弱的身体再承受不住这莫名的力量。她瘫倒在地，由光芒凝成的纹路一点点藏入她的皮肤。

        辛寒捂着腰腹，大口喘/息着。他艰难地伸出手，狠抓住她的手腕。神秘的双眸紧闭，映不出他此刻纠结的模样。

        他感受着指尖阵阵刺痛，眉头紧拧：“你到底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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