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在窄巷人家中穿行，之江府城内的小桥流水也随处可见，景色十分宜人。踏上一座石拱桥，桥上人来人往，她停了下来，看着河道上有老叟行舟，亦有游人三三两两，或站或坐在舟山，杯酒言欢，优游自适。

        复又随着人流往聚集处走去，杨柳低垂旁有五六个小食摊，有一处格外热闹。夏黍走了过去，只见老伯的手拿着白色面皮飞快的包裹着小肉馅儿，再放入热气腾腾的汤锅里，面香飘来。不一会儿，几个碗摆上，里头搁上猪油、盐巴，笊篱一捞，汤水一舀，葱花一撒~

        “老伯，给我也来一碗！”

        又去隔壁买了一屉灌汤包子，回来刚好有个空位，一屁股坐了下去。

        老伯把她那份端了上来:“客官，您的饺饵好了，小心烫！”

        夏黍心想，原来这叫饺饵，名字挺有趣。吹一勺，喝一口，咬一个，皮薄爽滑，肉质鲜嫩，满足得很。

        再咬一个白嫩透明的灌汤包子：“烫！”

        “哈哈哈，小兄弟，这灌汤包你得先咬一个小口子，把汤汁吸出来，再整个吃掉”同桌的大哥笑着说道。

        “多谢兄台！”

        夏黍照着步骤，嘬一口浓郁的汤汁，咸中带鲜，鲜中有甜，再整只入口，肥瘦而不腻的肉香，回味无穷！

        正准备再吃一个，同桌的兄弟递给他一个小碟子，很是热心:“沾着醋吃更香！”

        夏黍试了一下，这醋闻起来有些呛鼻，就着这包子，竟然有一种特别的酸香，令她胃口大开！

        冲着同桌的大哥称赞道：“会吃！”

        大哥爽朗一笑，拱手离去。

        扁食和灌汤包子成功的俘获了夏黍的口腹，枉她之前还觉得自己的厨艺可以，这出来一看，这小摊上人人巧手，都可烧煮美味。今日路过的街市，酒楼食摊，不计其数。天下美食，何其之多。

        微风拂来，吹去了身上的热气。四周人家，有炊烟升起。夏黍原路返回，见锁还落在门上，看来徐娘还没回来。

        她到厨房找了水桶，去河道边打了水，准备好好沐浴一番。结果发现没有买木盆，又跑出去问了路人，买了个大的，能坐进去。

        以往在村里，春香姐喜爱干净，出山后三五天就洗一次澡。宁大哥就给她弄了个澡间，放了个春香姐当丫鬟时一直惦记的大浴桶。大概是帮夏黍抓虱子的次数多了，实在是看不下去她的邋遢，强拉着她进去搓澡。水都浑浊了，夏黍也被挫白了些。她深切体会到了浴桶洗澡的快乐，三天两头就和春香姐一起泡澡。真的舒服，爱上了。

        但是刚刚问了店家，这城里的浴桶都是大户人家定制才会做，没有现货。而且一个还要几百文，着实贵。要是在村里，她就能自己去后山砍树做一个了。当然她也是蛮问一下，徐娘家也没地方放，只能回归澡盆。

        回来时徐娘正坐在院子里，看着她手上拿着的盆，问道：“可是要沐浴？”

        见夏黍点头，徐娘起身往房间走去。

        夏黍则是进了厨房准备烧水。

        正往灶台里添柴，徐娘走了进来，递给他一些长长的红褐色的植物“这皂角你拿去用。”

        “这是？”她心想怕不是沐浴用的。

        徐娘眉眼微弯，笑吟吟道：“你把这皂角，放在水中搓洗，待水质略微粘稠，将皂壳捞出来，就可以用来洗头了。或者用布包着，然后放在锅里煮出皂角水，放进罐子里，下次就能直接用。你头发这么油，皂角洗完就能柔顺了。”

        看着徐娘乌黑的秀发、干净的衣裳和身上传来的馨香，想必是跟春香姐一样爱干净。她摸了把自己乱糟糟的头顶，都是路上奔波的成果，怪不好意思的。

        她接过了皂角，徐娘也转身出去了。

        夏黍烧完水，提着一桶热水，一桶冷水去了屋里。这皂角用起来果真顺滑，有辛散之味，闻着还挺通气。她之前都是用草木灰洗，也很是干净清爽。

        披散着湿发出来的时候，见徐娘正坐在院子里绣东西。此时太阳红了，云朵也被浸染，这夕阳晚霞的景象，衬的徐娘的脸愈发娇美，好色之徒夏黍站在屋门口欣赏着。

        要不是徐娘停下手里的活，转头看见她，夏黍都不想出声。

        徐娘挑了挑眉，问道：“嘿~你这小娘子，直愣愣的站那儿做什么呢？”

        “这不是被徐姐姐的容颜吸引了，一时间忘了问这洗澡水往哪里倒。”

        徐娘咯咯直笑:“你这油嘴滑舌的，活像个登徒子！”指了指屋角处，你把水往那茅厕旁倒下去就行。

        倒完水，洗了衣服。夏黍坐到了徐娘身旁，看着她绣东西，顺便晾干下头发。

        徐娘调笑道：“你这沐浴完，虽说肤色深了些，这模样还挺俊俏，比白天灰头土脸的可好多了。你这身皮肤要是养白了，再换个女装，定能迷倒不少少年郎呢~”

        其实徐娘今早和夏黍聊天的时候就知道她也是个爽快的人，而且寻常女子怎么会女扮男装，孤身行路这么远来游玩，着实觉得这人有趣。

        夏黍看人一向准，从今日的言谈举止来看，可以确定了徐娘是个好相处。她又是情窦未开，心态好，皮实，完全没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两人坐在椅子上闲聊一会儿，眼见着天就要黑了，徐娘进屋去了。

        夏黍去包袱里拿了新的厕筹去了茅厕，她可不喜欢跟别人共用。走进去，里面是个恭桶，这跟村里露天的茅坑不一样。思考了一下怎么上，试着虚蹲怪怪的，索性往上头一坐，心想：应该是这样的吧，释放了就行。

        夜晚的平民区安静了下来，夏黍一沾床立马就睡着了。这些日子在驴车上坐着睡，哪有躺着舒服。

        天未亮，巷子里已经有不少人走动的声音。

        这外城居住的人多，贩夫走卒，引车卖浆。徐娘这房屋，是在角落里的，虽然没法完全避免听到人声，但是相对来说安静些。好在夏黍睡眠质量挺好，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酣睡如泥，没受到影响。

        一觉睡到了中午。

        起床推开门，看了看日头，好刺眼！徐娘的房门紧闭着，也不在厨房，应该是出去了。她漱了口，洗了把脸，整个人神清气爽的。

        右手摸了摸干瘪的肚子:“该去吃个午饭了。”

        她没有顺着昨天的路走，又寻了一条新路，七弯八拐的。遇到走街窜巷的小贩，都会往摊上看看是卖什么的，多是没见过的新奇事物。

        一路往大街上走去，各类商铺食肆，不胜枚举；街边小摊，不一而足。

        夏黍手上正拿着油炸春卷吃，这春卷色泽金黄、内里裹着白菜、豆干、豆芽，味道滋美得很。她站在一家做片儿川面的馆子前，正拿着牌子等位置。听旁边的人说这是之江府非常有名的特色小食，大老远慕名而来，难怪这么多人。

        馆里的厨子从开门到现在就在忙碌着，片儿川面的制作，要先把猪腿肉、笋肉分别切成长方薄片，倒笃菜切成碎末。锅热下猪油烧化后，先下肉片煸炒两下，放入笋片，加酱油，再次翻炒；最后放进倒笃菜碎和适量沸水继续炒匀，稍微煮一下，即成浇头出锅。与此同时，将面条放入另一沸水锅内煮熟，捞出迅速甩干水分，倒回炒浇头的锅内略煮，浇入猪油，起锅，盖上浇头。

        “二百五十号在吗？”

        “在的！”终于轮到夏黍了。

        “客官~里面请。”

        吸溜~哎呀，太香了吧！

        “这面滑汤浓，肉片又鲜嫩，笋菜很是爽口，我还能再吃两碗！”旁边的兄弟说出了她的感受。

        吃完片儿川面，夏黍出来的时候还是被各种食物的味道引诱了。

        正想着再往哪家吃去，就看见不远处一高楼前围了个水泄不通。这等子热闹夏黍怎么可能放过，往人群里挤进去，终于给她站到前头来了。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三个挑战醉仙楼的厨子了”左边看热闹的说道。

        正前方的小空地上有两处灶台，两个厨子正热火朝天的在灶台上施展厨艺。

        又有看热闹的应道“毕竟赢了有二十两银子呢。”

        “之前不是十两？”

        “这不是最近要举行什么厨艺大赛，醉仙楼想多提高名声吧。”

        “”

        夏黍的两只耳朵都掏干净了，听得是津津有味，恨不得手上再拿点零嘴凑趣。

        前方的两位厨子都已经进入了烹制阶段。夏黍时不时的就凑过去问旁边的人放进去的是什么，像这种看厨艺比拼的多少都会吃，有认识的东西也都给夏黍说了。她心想：果然像她这种爱看热闹的人，都特别热心。

        就在香味达到极致的时候，两道菜出锅了！

        店小二喊道：“醉仙楼方大厨荷叶新风鸡，福来馆王大厨栗子炒子鸡”

        然后从楼里请了三位男子出来，一个而立之年，大腹便便；一个不惑之年，文质彬彬；一个年逾半百，看着就腹有诗书气。再看穿着，肯定不是普通人。

        夏黍戳了戳旁边的大哥，问：“这三位是？”

        大哥转过头悄悄说道：“这个身形比较富态的就是醉仙楼的孙掌柜，瘦点的是之江商会的赵会长，最右边这位是集贤书院的柏山长。”

        只见三个人走到了放置菜的桌子前，先后品尝了两道菜。然后小二给外围一些人分了筷子，端着菜让大伙儿尝尝，夏黍凭借着敏捷的身手，抢到了两口。

        美味果然是带给人幸福的，这道荷叶新风鸡，鸡肉嫩到不可思议，花椒香和酒香已经完全渗透进肉里了，只是一小口，就让她有一种陶醉的感觉，带有的一股荷叶清香味，又让夏黍觉得自己就是在荷叶上长大的那只鸡。

        而这道栗子炒子鸡，她伸过去的时候就只夹到了一颗栗子。裹着鸡肉的酱汁自然也把栗子包裹进味道里，香糯的栗子，酸甜可口，齿颊生出栗香，仿佛自己已经化身为酸甜鸡汁味的栗子树。

        太！好！吃！了！

        周围都是一阵夸赞声，然后小二让大家安静下来，宣布此次的结果。

        评审是赵会长和柏山长，为求公正醉仙楼孙掌柜不参与评比！

        “本次醉仙楼厨艺比赛结果为哪道菜呢！”

        众人竖起耳朵。

        “是醉仙楼方大厨的荷叶新风鸡还是福来馆王大厨栗子炒子鸡呢？”

        众人：我去！

        夏黍都想进去锤一下店小二了。

        “是平局！！！”

        夏黍：完美~没有黑幕，很满意！

        两位美食家点评完菜品之后，就回了醉仙楼中。赵掌柜的说这道荷叶新风鸡今日通通打八折，很多人蜂拥进楼中！

        夏黍刚想跟着进去，就被旁边的大哥拉住了“小兄弟你跟着去干吗？你看看这进去的哪个不是穿着好料子，兜里没有五两银，都不敢走进去点菜。”

        “这么贵！”夏黍惊到。

        “这醉仙楼可是之江府第一酒楼，我这银钱还是往少了说的。”

        夏黍：告辞！

        止住了脚步，向热心大哥道了谢。转身离去，背影有一种欢快的感觉。是的，欢快。此刻她想：那我刚刚岂不是赚到了两口，真好！

        便又往吃得起的食肆小摊走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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