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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而今才道当时错


不知道算不算是幸运,送慧贵妃往永和宫去的一路之上,并未曾遇着前来查问的侍卫或者内侍监。虽说雪路难行,可总归也很快就到了。

金沛姿叮嘱了荟澜一声,务必要悄悄找到慧贵妃身边儿的碧澜,让她想法子不引人注意的来永和宫伺候,再商量对策。

而其其格与两名侍婢,伺候着慧贵妃更换了干净的衣裳,又用热毛巾替慧贵妃好好敷了面,希望酒气能赶紧散去。

高凌曦总算是平静,虽然是饮下了不少酒,可心里到底是清楚的。这一会儿坐在永和宫里,她也明白了自己如今的处境,低眉含笑,明知道步履维艰,却还要以身犯险,实在算不上明智。

“娘娘笑什么?”其其格看着慧贵妃明媚的容颜,很是诧异:“莫不是觉得这一回格外惊险,倒是比平时来得有趣吧?”

轻摇了头,耳上的丁香儿便随之摆动,高凌曦微然有些感触,徐徐的说道:“本宫不过是觉得自己很可笑罢了。”

金沛姿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心里堵得慌:“等会儿碧澜来了,该交代的话交代了,臣妾就让人去知会皇后娘娘一声,说雪天路滑,慧贵妃娘娘不慎扭了脚踝,正在永和宫歇着,已无大碍。省的皇后娘娘担心,亦无必要将事情闹大。”

“多谢嘉嫔你还肯为我筹谋。”高凌曦吹尽了冷风,又舒坦的敷过面,这会儿已经比方才清醒了许多:“今日之事,若不是有人存心为祸,消息怎么可能传的这么快。想来本宫这身边,不知暗藏了多少眼线,一举一动尽收旁人眼底,怕就怕会连累你们。”

其其格听着明白,抿唇娇笑一声,于慧贵妃身侧坐好:“听娘娘您如此说来,是谁做了手脚,您心里已经一清二楚了?”

高凌曦依旧是摇头,轻言慢语:“管她是谁。谁愿意操心这些,谁便去筹谋,清清闲闲过自己的日子就好,哪儿有闲工夫去理会这紫禁城犄角旮旯里的用心。”

“说得轻巧。”其其格很不赞同慧贵妃的话,眉头间薄薄的怨怼,让她看起来更添几分凄楚。“容我说句僭越的话,慧贵妃娘娘您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悠然自得的日子,从来都不会出现在宫里头。紫禁城是什么地方,血雨腥风、人间炼狱,上至主子下至奴才,没有人不处在风口浪尖儿上。

就便是最低贱的侍婢、公公,也无所不用其极的争宠、争斗,巴不得自己越过旁人的头顶去,有朝一日也能呼风唤雨,趾高气昂一回。更何况是咱们这些宫嫔了。不用心,怕是连性命都保不住,哪里还有您这份惬意。”

高凌曦没有接话往下说,只是轻轻的闭上双眼,再无旁的动作。

“别怪我把丑话说在前头,即便您有容忍之心,人也未必能感激您这份恩德。就拿皇后娘娘来说吧,她何尝不是宽容慈惠,处处为旁人着想。到头来如何,还不是屡遭算计,自顾不暇么。”其其格听闻日前二阿哥险些中毒之事,暗自嘲讽了皇后好几日。

“去你的。”金沛姿没好气道:“皇后娘娘岂是你我可以非议的,海贵人莫要失了分寸。”

“唉!”其其格拉着长音儿叹了一声,连连道是:“嘉嫔别恼我么!臣妾也只不过是说了一句大实话而已。倘若中毒的不是娴妃而是二阿哥,您说会如何?皇后娘娘能不心痛么,哪里还能顾及到后宫这么多的人心呐。二阿哥可真就是皇后娘娘的命根子。”

高凌曦闻言,心又是一揪,朱唇轻启,道:“本宫有不得已的苦衷。并非献媚争宠,为了稳固自己的地位才出此下策。”

金沛姿与其其格均听明白了她的意思,可谁也不知道当接什么话说。

然而,其其格更加敏感的觉得,慧贵妃口里这不得意的苦衷,必然就是皇太后。试问哪个妃子不想让太后当自己的靠山,更何况是对皇后最有威胁的贵妃。

“你们怎么不说话?”高凌曦见这两人平静的犹如不闻,心里好奇:“怎么不问我这是何苦,又或者劝我回头是岸?还是觉得这件事儿到底与你们无关,我是欺君之罪也好,是自寻死路也罢,总归是我一个人的事情。”

不待二人说话,高凌曦又道:“也对,你们这样想也无可厚非。明哲保身乃是千古不便的法则,相信我今日酒醉的谎言谬语,你们也不会对旁人提及!”

金沛姿随即点了点头,她本就性子冷淡,不愿意理会后宫的纷争。尤其是今日决计相助慧贵妃,已经表明了她的心迹。“娘娘放心,臣妾的记性一向不好,更何况谣言止于智者,很多事儿并非表面看见的这样简单,臣妾虽然不智,但这样简单的道理还是明白的。”

“那便最好。”高凌曦宛然一笑,似乎是有些感激的成分。

而其其格却似笑非笑的摇了摇头:“听过了就是听过了,慧贵妃娘娘想要赌上臣妾的嘴并不难。难就难在要堵上后宫无数张口。”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高凌曦听出了威胁的意味:“本宫敢宣之于口,便是一点也不怕。若是您想禀明皇上、皇后,也尽可以去做。”

其其格屈膝一福身,不慌不忙道:“娘娘别恼臣妾么,总得听臣妾把话说完吧。”

随即旋过头去,高凌曦长抒了一口郁气:“说吧。”

“纸再厚也终究是包不住火的,娘娘若是不在意,尽可以自行将这话传出去。谁躲在暗处用心,谁又早有提防,届时便能看得一清二楚。”其其格特别留心的看了一眼慧贵妃平坦的腹部,意味深长道:“娘娘大概不会真的想将这‘龙胎’诞下来吧?”

金沛姿一个激灵,险些咬着自己的舌头。“海贵人,你……这法子也太过冒险了。真就把这话当成谣言传出去,不怕皇上皇后多心么?万一要是弄假成真了,岂非等同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其其格垂首狞笑,眼里尽是掩藏不住的冷光,复又仰起头时,那光芒尽数敛去,唯有得意之色看得颇为清晰:“有句老话是怎么说的来着,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后宫里的安稳,都是铤而走险换来的。”

高凌曦的苦,根本就说不出来。隐藏在她心底的秘密,怎么可能对旁人宣之于口。“是传出去,还是不传出去,恐怕都由不得本宫。事情若是如此简单,反而好了。”

这话已经很明显的告诉了嘉嫔与海贵人,自己身后还有旁人指使,不想惹祸上身,还是少管为妙。

金沛姿会意,转眸浅笑:“看来慧贵妃娘娘心中早已有了计策,那臣妾便不多言什么。眼下最要紧的,便是应付过去酗酒之事。旁的话,还是慢慢来说吧。”

正逢荟澜领着碧澜来,金沛姿才总算松了一口气:“碧澜,这会儿储秀宫是不是人仰马翻了,到处都在寻找慧贵妃娘娘的踪迹?”

碧澜点了点头,忧心的看了自己主子一眼,才道:“回嘉嫔娘娘的话,储秀宫里里外外让皇后娘娘指派的侍卫找了一遍又一遍,非但如此,御花园、祈安殿、连皇上的养心殿也均派人去寻了。只因为路上有厚厚的积雪,风又大,皇后娘娘这才没有令宫嫔们聚首于长春宫,逐一询问贵妃娘娘的下落。”

高凌曦冷哼一声,很是不悦道:“碧澜,你可知是谁将本宫不见的消息,送去了长春宫?”

碧澜连忙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用过早膳之后,娘娘您让奴婢去准备彩线,做做针黹打发时间。可奴婢回来,已经发觉您不在厢房之内了。于是奴婢悄悄的寻找娘娘,却并未知会旁人。就连王喜子奴婢也没有说。

谁知道约莫一个时常的功夫,长春宫便传了话来,问娘娘您身在何处。奴婢只要装作这时才发觉娘娘不见,让薛公公把话带进了回去。于是才有了之后的事。”

这么一听,金沛姿不禁撇了撇嘴:“没有不透风的墙是不假,可储秀宫这股风也未免透得太快了。贵妃娘娘身边儿,必然是有了小人。否则娘娘才不见,消息就不胫而走,说破了天也没人信这是巧合。”

“臣妾听说,宝澜从那腌臜的地方调回了储秀宫伺候,不知可有其事?”其其格心思转动的快,对于曾经背主的奴才,更是一丁点儿也不肯信:“一次不忠百次不用,娘娘怎么好让她回来。内务府的奴才再不济,也总有精明的,虽说宝澜是从府上跟过来的,可起了歪心就再不能留下了。”

打从开始,高凌曦已经不再信任宝澜了,闻听其其格之言,她只缓缓的笑了出来。“若有人非要将她赛还给本宫,又如何不能用呢。旁人是想利用她钳制本宫,却不知本宫正好可以反过来让她自食其果。”

金沛姿道一声妙计,也赞同慧贵妃的作法:“没有什么,比让这小人待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更安全的了。如此说来,娘娘您是赞同方才海贵人的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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