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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行过石桥风渐起


“皇上,您怎么也来了,这里晦气,还是让臣妾来打点吧,圣体要紧。”兰昕将弘历拦在了钟粹宫正殿外,忧心惴惴道:“慧贵妃设想周到,已经着人去嘉嫔处与阿哥所详细诊视,均没有什么异常。

除此之外,钟粹宫留守了三位御医,将宫内伺候的奴才逐一查验,到目前为止,也并未发现如纯妃一般症状的病者。想来算不得极为严重。还望皇上安心。”

弘历长长出了一口气,悬着的心总算是搁下了不少:“如此便好,朕得闻此事心中颇为不宁。记得先帝在时,宫里也有过类似的恶疾滋扰,总归是平息了。朕却不希望如今再有什么不妥。”

“是。”兰昕颔首垂下眼睑,索性遮盖住眼底的不甘:“臣妾必然好好担待此事,吩咐御医尽全力救治。无比要挽回纯妃的性命,确保六宫不会再有类似的病症蔓延。”

弘历柔和一笑,正经了脸色:“你自己也要当心身子。”

“谢皇上。”兰昕屈膝,恭敬道:“臣妾恭送皇上。”

待再起身时,兰昕只看见弘历远去的背影,那滋味着实让人心里难受。自从没有了永琏,她便觉得与皇上之间生分了不少,而相敬如宾也好,恩爱逾常也好,仿佛成了彼此之间不互相拆穿的谎言。

可为着什么要说这样的谎,兰昕不清楚,她想皇上也必然不清楚吧。

“皇后娘娘,这里有臣妾与娴妃照顾便也就是了。您凤体金贵,不该冒险,不若早些回宫安歇吧!”高凌曦缓缓的走近皇后身侧,诚然道:“纯妃这病发的突然,虽说现下没有什么大碍,但毕竟是容易传染的病症……”

“本宫心里有数。”兰昕打断了慧贵妃的话:“宫里出了恶疾,本宫理当前往慈宁宫向太后问安。你与娴妃均是接触过纯妃的近人,不便四处行走,唯恐不利。纯妃这里吩咐奴才们尽心便是,都各自回宫安歇,请御医仔细瞧过了才安心。”

“是。”高凌曦与盼语略微欠身,动作出奇的一致。

兰昕没有再说什么,就这索澜的手,缓慢的走上预备好的肩舆,往慈宁宫去。

锦澜回头看了一眼,慧贵妃与娴妃依旧立在原地,保持着恭敬的姿势没有动弹。“皇后娘娘是否疑心,娴妃会弃暗投明与慧贵妃联手对娘娘不利么?奴婢这么看着,这两位妃主,似乎从来就没有一条心过。”

“不是一条心才好呢,若是这后宫里人人都一条心了,岂非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就拿纯妃来说吧,她是想尽了各种法子来逃避娘娘的责难。可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犯下了错事紧忙就放下屠刀,不是人人都能成佛了么?这可是对佛祖极大的污染与轻践呢。”索澜怪声怪调道。

“别胡说。”兰昕脸色微有些僵:“人作孽,与佛祖何干?纯妃挑拨本宫与永琏的母子之情也并非一日两日了。她既然是想暂避风忙,本宫何不成全了她。可是得这病容易,想要治愈却是难了。能保的了自身一时,却保不住长久的太平。”

心里发恨,锦澜只觉得好些怒气涌上了心头:“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纯妃现在是自身难保了,那三阿哥的性命可就堪虞了。”

“本宫岂会是纯妃之流的毒妇?”兰昕凉薄叹了一口气:“永琏福薄,一则是本宫疏漏、严苛所迫,二则也是他自己耳根子软,随随便便就听信了旁人的唆使之言。无端的……”

轻轻的闭上双眼,兰昕仿佛能听到心被撕裂的响动,痛竟然如此难以宣之于口:“永璋还小,本宫怎能忍心罔顾他的性命。说到底,他也是皇上的骨血,何其无辜。”

“奴婢知错了,再不敢胡吣,皇后娘娘息怒。”若是依照锦澜的性子,对三阿哥下手亦无可厚非,可怎奈皇后竟然不允,到底还是心软得太多了。

“罢了,本宫心里很乱……”

“皇后娘娘,奴婢忽然有个年头。”索澜打断了皇后的话,瞪大了双眼惊慌道。

兰昕环视四周,身边儿尽是自己可以信赖之人,遂点了头:“有话你便说吧。”

“事发之后,奴婢仔细的去阿哥所查问过,也详细的看过探视的记档。纯妃仅仅是在阿二哥第一回发高热的前一日来探视过三阿哥。且没有人发觉她去过二阿哥的厢房。”索澜压低了嗓音,轻声道:“反而是后来,娴妃娘娘照顾二阿哥开始,二阿哥便时常发高热,病情几度反复。

而最要紧的则是,娘娘您发觉了二阿哥房中的花卉有不妥。奴婢斗胆揣测,倘若娴妃娘娘不希望二阿哥病愈,擅自将药汤倒进了花盆中,只喂二阿哥喝少许一点。随后只说药是二阿哥自己喝了下去,那又有谁能发觉呢?”

锦澜心中也是一震,可骤然听来,这话是一点不错的。“如此一来,二阿哥的病情耽搁了不说,也没有人会怀疑到娴妃身上啊。毕竟她可是皇后娘娘您身边儿的近人,又是疯了您的懿旨前往照顾二阿哥的。即便是咱们心中再有疑惑,她也必然不会承认。”

“娴妃?”兰昕一下子就想起方才的情景,自己叮嘱了二人谨慎行事,二人的动作竟然出奇的一直。就连欠身的姿势都没有差别,倒是挺齐心的。

关乎永琏之死,兰昕难免不能真正的冷静,心中既然存了疑影,便得要仔细的摸索下去。“这件事不要再对旁人提及,既然没有证据,只当本宫不知道吧。”

“是。”锦澜与索澜记下了皇后的吩咐,可越是想越是觉得娴妃十分可疑。否则还有谁能成日里亲近二阿哥,何况二阿哥若是真的喝好了药汤,又怎么会如此反复。贵为皇子,吃着宫里最好的药材,又有数名御医国手精心调制,区区风寒就能要命,这不是人心作祟,岂非是无稽之谈了。

特意在慈宁宫外站了一会儿,兰昕平静了自己的心思,才就着索澜的手步入了皇太后的寝宫。

雅福远远迎了出来,喜忧参半的脸色看起来多少有些别扭。“奴婢恭请皇后娘娘圣安。”

“姑姑快快请起。”兰昕虚扶了一把,沉着脸色道:“宫中出了恶疾,臣妾担心太后的身子,便紧着来给太后请安了。”

“皇后娘娘里面请,太后得了这消息,也正担忧着。”雅福恭敬的于身前带路:“也幸亏是没有什么要紧的。”

兰昕浅笑辄止:“太后福慧双修,又日日虔诚诵经礼佛,福泽惠及六宫诸人,此难必然逢凶化吉。”声落,兰昕已经走进了正殿,微微抬头,便瞧见太后沉痛的阖着眼,似乎满怀的心事。“臣妾给皇额娘请安。”

这一声皇额娘可唤的格外亲昵。太后徐徐睁开了眼睛,不禁诧异道:“皇额娘?”

“可不是皇额娘么。”兰昕没有一丝慌张,只是从容随和,一点也看不出心思。“从前唤您太后,仅仅是因为您身份贵重,臣妾不敢僭越。可每每听皇上唤您一声‘皇额娘’,臣妾心中又无比的羡慕。这些日子以来,臣妾沉醉于丧子之痛,难以自拔,多亏了皇上日日安抚陪伴,而太后又屡次着人将所抄的经卷送往佛寺,为永琏祈福。

这让臣妾明白了,身处后宫之中,最为要紧的并不是位分与隆宠,反而是这一份亲情,更应该被重视。唤一声皇额娘,臣妾只觉得与太后的心更近了许多。”

阔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太后虚着凤目,牢实的点了点头。从前以为这个皇后只捧着祖宗留下的规矩,一味束缚的自己乏味便是正经,不想也这才几日,也学会饶舌了。“倒是亲切了不少呢。”太后顺着她的话道:“永琏薨逝,哀家彻夜不能闭眼,痛的心都碎了。

也只好抄抄经,送去佛寺让大师诵一诵,盼望着能为永琏积福。真有来世,不要再投身帝王之家了。”

兰昕似乎是想要落泪的抹了抹眼角,却并未有半点泪意:“太后说的是,宫里生养一个孩子极其艰辛,能抚育成人则更加不易。以至于臣妾心里怜悯永璋,自己的亲额娘得了这样不得了的恶疾,难保一时间不能兼顾了他的起居。

臣妾想皇上膝下的阿哥只剩下永璜、永璋,而永璜到底年长许多,也适应了如今的生活。可永璋却小,少不得有人精心照拂着。遂想请示太后,将永璋带往储秀宫,由慧贵妃教抚,总算才不失对他的疼惜。”

太后微有些愣神,半晌没摸透皇后的心思。都说她与娴妃亲近,怎的要把永璋养在慧贵妃膝下。这不是明摆着要让慧贵妃有所依傍么!“慧贵妃前度小产,哀家心里也难受得慌。可事情才过去不久,慧贵妃又到底年轻,三阿哥搁在她宫里照顾,难免分了她的心思。哀家怕如此一来,耽搁了她伺候皇上。这真就妥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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