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四章:歌声缭亮遏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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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慢慢的于带着略微细纹的眼角唇边沁出笑意,这笑意凉薄至极,让人看起来有些毛骨悚然。“哀家原以为皇后端方大雅,蕙心兰性,却不想嘴皮子竟也这样利落,说出来的话绵软入心。虽说明知道未必是这个意思,可哀家就是一点气也生不起来。”
兰昕僵持在原地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聆听太后的话意,不时的配合着太后的语调幽幽一笑。
瞧她这样沉得住气,太后心里微微有些不痛快:“你可知哀家为何让雅福跪在这里?”
蹙了蹙眉,兰昕的目光飞快的划过雅福的脸颊,转首对太后道:“许是雅福姑姑一时不解太后的心意,请太后顾念姑姑侍奉了这么多年,殷勤周到,妥帖细致,就宽恕姑姑这一回吧。”
按说雅福是伺候太后的老人儿了,一晃也有二三十年,即便是太后生气,斥责两句就是了。何必让雅福跪着不起。兰昕不难明白,这显然是做给她看得。
“奴婢无用,不值得皇后替奴婢求情。”雅福得了太后的颜色,自然晓得如何说话。言毕将头垂的很低,低得让人看不清楚她的神情。
轻哼了一声,太后慢慢的坐起身子,轻轻一指雅福,凛然道:“皇后可知,她是什么身份?”
这话问出口,雅福登时脸色大变,先前的镇定一丝也瞧不见踪影,额上背心的冷汗涔涔汨汨的冒了出来,密密麻麻的往下滚,心慌的难以言说。太后究竟是什么用意,难道说太后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份?
那这会儿请皇后过来,便是要戳穿自己么?假赐死的戏份儿,会不会变成真的?雅福不是怕死,实际上打从她来太后身边伺候的第一天开始,她已经知道自己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没有办法,若是不来,她又是真的不能安心,谁让皇上是她亲姐姐所育的亲骨肉呢。
哪怕是为了姐姐,她也得好好的看着皇上长大成人,登基为帝不是么。姐姐的死,这些年没有人知晓究竟,哪怕是她潜伏在太后身边足足三十二载,也终究摸不着蛛丝马迹。
眼下她若是真的死了,谁能将这惊天的秘密告诉皇上?
再有,雅福虽然心慌意乱的厉害,却也并非猜不出太后的心意。倘若此事被皇后知晓,那皇后的日子也绝对不会好过了。太后又怎么会留下隐患,让自己终日不宁呢。
心一颤,雅福只觉得头昏眼花的厉害,怎么自己竟然就这么蠢笨,潜伏了这么多年,浑然不知太后当年使出了什么手段。懊悔加上深深的沮丧让雅福忘却了畏惧,只有深深的痴恋,脑子里满满当当都是皇上的样子,她始终不能亲耳听见皇上唤她一声姨母。
兰昕敏感的意识到了什么,却将心里的猜忌压制住,并未有半点好奇。“雅福姑姑是侍奉太后几十年的老人儿,太后自当知道姑姑是什么身份。臣妾却不知。”
太后凛然的目光藏匿于狭长的凤目之中:“哀家这样问,皇后竟也不好奇么?”
“太后是臣妾的皇额娘,更是臣妾的主子,侍奉太后唯有尽心尽忠才是臣妾最好的打算。至于其他种种,太后若想知会臣妾,那臣妾洗耳恭听,若是不想,臣妾岂敢多问。”兰昕的性子越是在这样的时候,反而越显得稳重得当。
这样的感觉就像是一记拳头打在棉花团上,无论怎么用力,竟然也不痛不痒。太后自觉胸口有些憋闷难耐,少不得缓了口气:“从前在府上的时候,哀家听说最缜密细致的乃属侧福晋乌喇那拉氏,可如今这般亲近与皇后说话,哀家才觉得不过是小巫见大巫罢了。
皇后这一份本事,宫里没有几个人能做到,临危不乱,波澜不惊,倒不是逆来顺受的那种范畴。哀家从前可真真儿是没瞧出你这一份能耐。”
兰昕福身,面带谦和的笑意:“臣妾不过是顺从太后,不想惹太后心烦罢了。哪里就有能让太后赞誉的能耐了。”
几句话说的平和舒缓,且兰昕的脸上始终保持着恭敬谦和的笑意,没有半分的急躁更没有一丝畏惧。硬生生的将太后的话憋了回去。倒像极了太极之道,借力拆力。
太后自觉头疼的更厉害了,快有些撑不住脸上的笑意了。皇后越是掩饰的这样好,越说明她心里有古怪。与其这样,今晚若是不逼迫她做这件事,只怕将来她手里有了证据,会对自己更加不利。
将心一横,太后凛声道:“雅福对哀家不忠,背地里干了好些对不住哀家的事儿。皇上登基以前,她便四处散播哀家并非四阿哥嫡亲额娘的传言,弄得朝廷内外人心惶惶。那些一直鼎力支持皇上登基的大臣开始左摇右摆。
所幸是先帝疼爱皇上,器重咱们皇上,没有因为大臣们的不定而更改立储的决定。否则皇后如今不过是个普通的福晋,哪里能母仪天下呢。这倒也罢了,可看着自己夫君与皇位失之交臂,那种感觉真是遗憾至极,让人痛不可当。”
这些话,原本雅福也事先知道太后会说,可不知道为何,现在怀着这样一种悸动不安的心情来听,却真就是变了一种味儿的。“太后,奴婢是冤枉的,奴婢并没有……”
“你住口。”太后身子微微发颤,愤怒孕育在平静之中,虽没有雷霆般的震慑之效,却足以撼动人心最坚硬的地方。“铁证如山,你还敢狡辩么?亏得哀家这样信任你,竟然是你斗胆传话给底下的人,掀起这样的血雨腥风。致使皇上险些猜忌与哀家的母子情分,你好大的胆子。”
言毕,太后揉了揉胸口,像是想要揉散郁结于胸的愤懑。“高翔,你来说。”
一声令下,高翔匆匆而入,像是已经准备好了,只待太后传唤即可。“太后万福。”高翔恭敬的行了礼,对上太后的颜色连忙道:“启禀太后,奴才已经将讹传此事的要紧奴才都关进了慎刑司,经过审问,奴才得知这些大逆不道的话皆是从宫里传出去的,最终的指向便是雅福姑姑。”
太后没有出声,只将目光落在雅福掌着地的双手之上。
兰昕沉了沉眉,平和道:“臣妾不明白的则是,雅福将这样的话传出去,对她自己有什么好处。这其中该不是有什么误会吧。何况,皇上天纵英明,很快便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太后与皇上母子情深,即便是有再多这样的讹传也并不打紧。谣言止于智者,阖宫上下,朝野内外,谁会看不到皇上侍奉太后恭敬孝义,又岂会相信这些无稽之谈。” 优雅一笑,兰昕依旧是不疾不徐的样子:“臣妾心想,太后抱恙身子本就不爽,又何苦在这个时候动气。总归事情已经过去了许久,皇上登基也足有六载,就算真有其事,也实在犯不着拿出来在此时说。太后病中仍旧要操劳,若是传进了皇上的耳朵,岂非要责怪臣妾庸懦无能,不能竭力侍奉好太后了么?”
兰昕恭顺的福身,徐徐道:“请太后看在臣妾的薄面上,暂且搁置此事,待皇上返回宫中再审议不迟。”莫名的有种感觉,兰昕一早已经觉得这雅福不像是心肠坏的人,倒是屡次帮衬自己。说不定她和皇上有什么关系,又或者是皇上暗藏于太后身边的人。
正因为有这样的担忧,兰昕莫名的就想保全雅福。
“皇后一向就是这样治理后宫的么?”太后很是不以为然:“证据确凿,难道还要拖延到皇上回来不成么?皇上首都木兰秋狝,乘兴而归,难道皇后要将这样一堆烂摊子摆在皇上面前扫兴么?还是皇后觉得哀家人微言轻,不配妄言后宫之事,也做不了你的主?”
这话挑衅的意味十足,若论平时,兰昕必得恭恭敬敬的跪在太后身边,诚然认错。说着连自己都不情愿的话来哄得太后的欢欣。可这会儿,兰昕知道,自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服软。越是软弱,就越得任人摆布。也就愈加的被动,这么想着,兰昕缓了口气,笑吟吟的坐在了太后的床边。
“太后病了,许是心情不痛快吧。臣妾知晓,这些事儿搁在您心里,必然搅扰的您无法安眠。可什么要紧,都要紧不过您的身子。倘若皇上归銮,瞧见太后病成这个样子,还要操持后宫的琐碎事儿,那才真真儿是臣妾不孝顺了。届时,便不是太后所言的败兴,怕皇上是要雷霆大怒的。”兰昕的手轻轻的按压在太后的太阳穴上,以软软的指腹,慢慢揉了起来。
“纵然雅福有错,臣妾还是那句话,不急在这一时处置。天色已经这样晚了,太后若是再不就寝,臣妾怕只能传召御医给太后开些安神安眠的药粉了。可臣妾总觉得是药三分毒,最要紧的是太后得放宽心。”兰昕始终不肯示弱,心里已经有了自己的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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