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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长安飞桃红(3)增


  “我明白的,”东玉点头,左手烦燥地揪着额头黄毛道:“我走之后,师父跟前就靠师兄替我尽孝尽忠了,浮屠寺的几个伙伴,也请师兄多多担待。”

  龙胆认真听着东玉的嘱托,酷着一张俊脸不停点头:“晓得。”

  东玉继续肃着脸说着:“还望师兄照顾好自己,师兄乃是断金第一刺,定然时时会有任务派下来,你若在夜晚练武,夜露深凉,容易感染风寒。”

  龙胆心头一热,不由松了刀把,温和道:“你且放心,我自会……。”

  不想,东玉忽然一改语气,不耐烦时道:“你若是感染风寒生了病,或是死翘翘了,如何对得起断金第一刺这个名头,现下堂子里也就你可以挡我几招,你死了,让我到何处再去找人练手,要练武就得日夜兼程拼命练,就算已经是断金第一刺了,师兄也要时时刻刻磨利爪牙,不可怡懈。”

  龙胆微愕,强自抑下渐生的怒气,从容道:“这不劳师妹操心,师妹只需活着回来便好。”

  “我一定会开个俏脸,活着回来的,”东玉也重重一点头,高昂着下巴说道:“所以师兄要作好准备,待我建功立业,归来之时,便有资格向师兄挑战,师兄被我杀掉之后,断金第一刺便是我了,然后我再杀刀断水,山吕幽,凭澜人和折梅前辈,最后成为东王。”

  东玉傲然转身,挺直了背脊向远处走去,龙胆迷着眼睛看东玉的背影,心里数着数,等着东玉转回身。

  一.二……三

  “东王的时代已然开始了。”果然,龙胆数到三,永远是数到三,东玉便扭回身来,像往常一样裂开嘴角,露出一口大白牙,狞笑着大放那几万遍的厥词道:“你马上就要跪在东王的面前舔我的臭脚丫子啦。”

  龙胆的额头青筋乱跳,好在酷面仍然冰冷,不至于出卖他想冲上前去干上一架的冲动。他维持着标准的大师兄兼副堂主的尊严,以优雅的武士仪轻按刀柄微欠身:“为兄静待你得胜归来,好闻你的臭脚。”

  东玉这才满意地再次转身,龙胆的视线尾随着她昂首跨过灌木,心中算准时辰。

  果然,前方传来东玉的大叫声。

  龙胆依然酷着俊脸,眼中终于闪过一丝得意,挑眉向惨叫声走去:“呀呀!方才你去领木符那时辰,堂座大人刚刚命人新挖了个演练池,巨深呢,您没摔坏吧,东王殿下。”

  最近女罗刹案,上家频频给内卫压力,作为基层一线摸排一把手的辛追自然度日如年,他把压力不仅转嫁到了出去扑食的内卫身上,还消耗在拼命练兵上,更在原有基础上在断金堂又多挖三四个演练池,深度可比皇陵,其中更是布满尖锐武器,甚至放了几条重量级的毒物。

  龙胆心情大好地向在坑底的东玉走去。

  待龙胆和东玉二人离开了,几个人影从树上迅捷地从伪装的茂叶中现身,桔令施轻功下来,扔了一堆枝叶,大大地吐了一口气:“个直娘贼,不过是出去扑个食说这么多话哩,害得老子憋了这么久的气。”

  “这疯子的武功恁得高,也就大师兄能治得住她,”颠经也大喘着气:“好久没这么憋气了。”

  身后几个内卫也跟着点头称是,桔令奇道:“也不知这脓包是被派去做什么差事?”

  这时穷奇和蜉蝣各抱着一坛酒回来,听到这几个人的谈话,蜉蝣虎着脸跑过去,给几个好事的一顿毛栗子:“内卫差事向来机密,不得随意刺探,你们这群尊卑不分的是想去玉石谷吗?还有,都说过多少遍了,不准骂你们师姐脓包,我这就去告到堂座那里,一人一顿拔麟鞭,让你们皮肉开花,看还敢乱嚼舌根子不。”

  说罢拔步就走,那几人赶紧齐刷刷挡在蜉蝣前面,哭天抢地,连道不敢。

  “内卫扑食皆国家机密,你们敢公然刺探,当真不要命了。”穷奇转着小眼珠子,笃悠悠笑道:“不过大伙都是打开脸过来的,谁都晓得很是凶险……要不,哥几个下注吧,赌冻肉能开脸回来不?”

  众人立刻附合,蜉蝣怒道:“喂,你们几个,别太过份,冻肉……啊不,你们东玉师姐平时可待你们不薄。”

  众人立时咬牙切齿道:“她平日里待我们确实不薄啊。”

  归荷指着自己左边被削去耳廓的耳朵,咬牙切齿道:“我会永远记得她对我的恩德。”

  颠经冷哼着指着自己的脖子上的一道刀痕:“三年前我跟她过招时,这是她那毒手留给俺的,如果不是大师兄及时挡了她的刀,俺早就化尸了。”

  桔令恶狠狠地拉起裤子,露出大腿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老子的开脸就是跟着鉴真师兄混入市井潜伏,师父说要用苦肉计,让她在我腿上轻轻划拉一下,见血开肉就成,结果她的毒手手起刀落,差点把老子的腿给废了,害我在堂子里躺了半个月,那次开脸就此黄了。”

  众人忽然打话匣子,纷纷诉说着东玉那只不能受控制的毒手,这几年对他们的残害。

  蜉蝣一开始还争辩几句,直到桔令冷哼着:“师姐,别净说好听的,哥几个都记得当初你开脸回来,她眼红过头,心魇症就犯了,差点拧断你的脖子吧。”

  蜉蝣终于塌了面色,众人也沉默了下来,唯穷奇面色不变,笑道:“正事要紧,快下注吧。”

  众人兴致又起,  重又围着穷奇热闹,将蜉蝣挤了出去。

  东玉不安地躺在看护所的床板上,一个脚上戴着镣铐,面上戴着发黄残缺面具的老者正在给东玉的口鼻齿耳等细细作着检查,黄褐色的眼珠子锐利地注视着东玉的面部表情。

  旦凡出任务前,所有的内卫都要经过严格的体检,这是惯例。残缺面具的老者大名叫司马鹤,乃是一名神医,相传元德年间经贞静皇后推荐,神秘地出现在内卫系统,武功绝高,医术如神,人称鹤爷。东玉的另一边则站着一个年长内卫,身材极为瘦长,乌唇灰黑如炭,双目狭长如柳叶,名唤束何,乃是内卫系统中有名的仵作,正无声无息地帮着鹤爷作下记录,如鬼似魅。

  东玉为了缓解自己的紧张,不由自主地看向坐在角落里慧音。

  慧音翘着二郎腿,嘲笑地看着她:“冻肉,你害怕了?”

  东玉冷哼:“闭嘴。”

  司马鹤闻言微怔,同束何对望一眼,同时扭头往身后望去。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具上百年的骷髅架子,姓甚名谁已无人知晓,只知死时年纪尚轻,生前定然身材高挑,骨骼洁白,唯双腿骨胳扭缠在一起,似天生残疾,是以成为历代内卫仵作和医护的研究对象,也是东玉从小最喜欢的玩具之一,她声称这具骷髅经常找她聊天,亲口告诉她名叫慧音,是个有着众多貌美女信徒的俊和尚。

  束何左眼架着的琉璃镜片银光一闪,嘴角微牵。

  司马鹤则兴致勃勃地问道:“慧音又同你说话啦?”

  东玉回过神来,垂下眼眸,作忠顺状道:“没有。”

  -该死,千万不能让鹤爷发现慧音同自己说话,不然他又吵着闹着要打开自己的脑壳了。

  司马鹤:“最近作恶梦么?睡得好么。”

  东玉平静道:“一夜无梦。”

  -自从授命第一个任务,东玉的晚上再也睡不着了,偶尔入眠,也总是梦见那群没有五官的少年拥抱着她兴奋大叫或大声哭泣,吵得同屋的蜉蝣睡不好觉,几乎神经衰弱。

  司马鹤“还会有幻像吗?有没有梦到白色的房间?里面有一堆没脸的小崽子,撺掇你干掉你师傅?!”

  东玉真诚地诧异道:“什么?怎么会,自从服用了鹤爷您的药丸子以后,可就再没有过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

  -东玉欣赏着眼前戴着残缺面具的恶鬼,眼珠子转向恶鬼脑门上的独角,狞笑着伸出左手抓住那只独角,然后用力掰断,安在自己脑门上,慧音立时站起来大声叫好,而对面的恶鬼立时血流满面,抱着残缺的面具大哭大吼。

  司马鹤斜眼看了看东玉满面痴笑,左手不停地在空中抓来抓去,便冷哼了一声。

  东玉立刻从幻像中醒过来,牢牢将左手握拳:“您这儿蚊子太多了。”

  司马鹤满面嘲讽:“左手最近听话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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