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穷奇舞向荣（四）

　　鉴真道：“这个买家不一样。”

　　麦鹰冷笑：“有什么不一样，都是些混帐穷鬼黑了心肠，把家人推入咸肉庄，跟我等有何干系。”

　　鉴真摇头：“那些孩子连咸肉庄都没得去。”

　　蛇叔淡笑道：“那好啊，那也算岳爷积德了。”

　　东玉再憋不住怒火了，跳出来喝道：“你们这些混人，你可知这些孩子去的地方，为人作奴，哪怕是烟花柳巷比之，都可谓是天堂，那里是地狱的地狱。”  

　　蛇叔身手奇快，旱烟袋已击向东玉的下腹，原来他早已看到东玉的腹部受伤，鉴真快步挡在东玉面前，格开蛇叔的烟袋，平白手上烫红了一大块，抱拳道：“请鹰哥恕我妹子一时情急，在鹰哥和嫂子面前放肆，可她话糙理不糙，那些孩子的下场恐怕……?”

　　蛇叔冷笑着后退一步。

　　那阿灯皱眉道：“你什么意思？”

　　鉴真：“其实鹰哥想是也知道当年那批卖买不简单吧，所以才推了那活，结果鼠螺兄弟就说动了我老丈人，今日鉴真来绝不是来扛架的，只是想打听清楚。想知道当年我虎鲨帮到底是折在什么人的手中，将贩人的罪过全部推到我虎鲨帮手中，害得我虎鲨帮一朝灭门，我鉴真家破人亡。”

　　麦鹰注视了鉴真许久：“你来错地方了，鼠螺早就不在帮中了。”

　　鉴真皱眉道：“难不成是犯了帮规，被鹰哥逐出了黑蛟帮。”

　　阿灯道：“自两年前你们虎鲨帮散了，他因此案牵连，便跑了路，也是一年前回的长安，不过，我看他还不如不回来，其实我看你也不如呆在牢里更好些。”

　　鉴真：“请鹰哥，嫂子明示？”

　　麦鹰笑而不答，只斜眼覤向阿灯，阿灯慢吞吞道：“永乐坊苦竹巷深处，有棵被雷劈了一半的柳树，那里就是鼠窝，不过，你去了也是白去。”

　　鉴真：“鼠螺兄弟一向居船上，原来已在陆地上置产了？”

　　阿灯正要开口，麦鹰冷冷一笑，插了一句：“你去了便知，啰嗦什么！”

　　阿灯只得垂眸闭嘴。

　　东玉觉得他们的表情怪异，正要放句狠话，鉴真却扭头对东玉摇摇头，再对鹰哥和阿灯道：“多谢鹰哥和嫂子，嫂子放心，鉴真向来坦荡，得罪之处，等手头事清，必定回来听凭嫂子吩咐，若是寻不着鼠螺，亦必再来叨扰。”

　　二人仍坐上方才过来的那艘船，返身离去，众徒目光紧盯着二人，却始终没有出手。

　　一会儿，那麦常胜被血淋淋的抬上来，两只大粗腿的小腿竟只剩下两根血淋淋的白骨，赫然露在昏暗的灯光之下，望之惊悚，阿灯难过地移开了目光。麦鹰淡淡地一挥手，帮众便将常胜抬手。

　　蛇叔道：“大嫂放心，这小子走运，还剩一口气。”

　　“你莫心疼他，这胆大包天的东西，敢偷食，就该吃点教训。”麦鹰冷哼：“给那帮子人送过去，他们知道怎么办。”

　　阿灯看着粼粼水波中鉴真二人消失方向，疑惑道：“当家的，素日里你总叹鉴真是个人才，可惜被岳怀山招了去，现下那帮子人风头正劲，鉴真此去可凶险呢。”

　　麦鹰不言，只在那里冷笑，蛇叔阴阴笑道：“常胜是个不争气的，可鉴真这小子才出牢门，也不拜山头，就大摇大摆地挑了咱们黑蛟帮的地盘，杀了咱们许多弟兄，摆明是要挑咱们腰子，鹰哥让他吃点苦头，清醒清醒，如今的称世道的豪杰都是些什么豺狼虎豹，独独没有他们虎鲨帮了，他想要报仇，光靠自己和那中毒的小丫头片子，那是痴心枉想，若是老天有眼让他活着回来，他自懂得唯有放下当年老大身段，为我黑蛟帮主效力方能活路。”

　　阿灯问道：“那东泥果真中毒了？“

　　麦鹰点头。

　　阿灯幽幽道：“可万一秀娥真得还活着？我可怎么向她交待。“

　　蛇叔看向麦鹰，却见麦鹰仰天大笑起来，众人立时噤声。

　　那笑声仿佛从地狱而来，满是嘲讽恶毒之意，回荡在幽暗动荡的茫茫江面上，他高扬的脖子上露出了一个奇特的火红纹身，恰如一朵火云架在月桥之上。

　　鉴真和蜉蝣混不知道，二人上得岸，便往永乐坊而去，东玉的面色越来越苍白，一向快捷的脚步也越来越慢，眼看永乐坊就在咫尺，自己却忽倒地不起，鉴真知道她毒性又发作，便喂了一点在树屋熬的药汁配以西营独门解药。然后将东玉背在背上，放慢脚步，东玉渐渐清醒，微睁眼，发现自己伏在鉴真宽阔的背上。

　　东玉的双手圈住鉴真的脖子，喘着气说道：“你记着，万一我撑不到见到小猴子，一定要替我把她救出来。“

　　鉴真闻言微扭头，正看到东玉两颊潮红的小脸，眼神黯淡，沉得的呼吸喷到自己脖劲上。一向精力充沛的武疯子不复往日的活力，可以任他们几个报复，那是鉴真等人一直以来的梦想，可他本该兴灾乐祸的内心却隐隐有了一丝悲凉。

　　鉴真强迫自己扭回头，故作轻松地看向前方道：“我们马上就可以找到鼠螺了，你且放心，一定能找到那幕后黑手，救出小猴子，我也能见到大顺子。“

　　鉴真听到东玉细如蚊蚋地恩了一声，呼吸渐弱，鉴真吓得抬手摸到东玉脉博，好在脉博虽虚，尚算强健，她一夜未眠，强行作战，本就是累极了，如今强撑不住，药效又起了作用，终是陷入沉睡了。鉴真经历了一天也感觉累了，翻到衣角暗藏的一块大约二两的银子，此时离日落关坊门，只有一个时辰罢了，先找到安全之所再说，忽地耳边传来钟声，却见前方正有一所不大不小的城隍庙，便砣着东玉，往那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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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蜉蝣出了树屋，并未直接行到西市之时，而是往望楼而来，早有接头的同伴前来，在蜉蝣手心手心打了暗语，告知穷奇在望楼恭候多时。

　　蜉蝣一脚踏入佛门，但闻佛语声声，香烟袅袅。

　　香客如云叩拜，诚心祈愿，却不知佛像之中另有春秋。

　　蜉蝣快速进入望楼顶层时，正有穷奇不停走来走去，以火烛为信，或打着密码传递消息，或不停地从望楼接收消息，。

　　“她就是个怪物，怪物！没死也罢了，还有力气去挑了大理寺！那可是凌迟的罪！”蜉蝣不及开口，穷奇恨恨地跺着脚：“我堂堂西市驻长，放着好好的活计不营生，大好的生意不去做，一整天就守在这里学个小雏作誊写。”

　　蜉蝣暗想同伴们果然已经发现踪迹了，正待开口，不想两下绳铃传来，显是有人坐绳梯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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