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看梅如看画 （5）

　　小猴子扭头瞪着黄面馍，老成道：“你也欺负我，欺侮我小不知道这是粗面馍么，本小姐可是忠勇王和安城公主的女儿，是郡主，郡主啊！你就让郡主吃这个？”

　　什么郡主，太后刚找到的同父异母的弟弟，一个不学无术的农人封了昌国公，他的女儿立马被御封金贵郡主，那叫郡主！

　　就连太后宠臣朱迎久的嫡长女朱燕燕，刚呱呱落地就御封荣华县主了！

　　于朱雀那臭丫头都十五了，以于氏这般有大功勋的英烈世家，按我朝礼制早该御赐她封号了，结果礼部有个侍郎叫谭纱的上表了请了好几回，太后不但连正经县主都没吭声下封过，而那谭纱倒莫名其妙的获了罪，被流了三千里，从此再无人请封，估计你姐能平安做个民女就已经相当不错了。

　　再说任务重，时间紧，辛追可没说要学厨艺，暗人从小到大只学行军路上做的肉干或存粮，要么锅盔，要么粗面馍，除非是像龙胆这样的暗人中的全才，或是以厨师为潜伏身份学得一手厨艺，不然谁会如此厨艺精湛？好在卢夏晚是将门之女，根据东玉原创情节，都会补瓦了，会做个把馍也不稀奇，遇上这年头，于家这光景，做这个也不寒碜，上回安城公主还直夸她勤俭来着。  

　　东玉挑了挑眉：“我放了很多胡萝卜，里面还是红糖馅的，你不是爱吃糖么？”

　　小猴子的眼泪又流下来：“我饿，我想吃肉，明明是小兽使坏，你们把气都出在我身上。”

　　小丫头的眼泪怎么也劝不住，最后直哭得要吐了，东玉没有办法，只得背过身子，  慢吞吞地把辛苦藏着的那只心爱的猪蹄掏出来，上面还带着她的乳温。

　　小丫头立刻止了哭，一下子抢过来，狼啃虎咬，也不嫌东玉的汗臭。

　　  “别呛着，慢慢啃，小心别崩坏小牙了。”东玉悄悄咽了咽口水，贪婪而心疼地看着那专门炖得特别烂糯的猪蹄。

　　果然呛着了，小丫头涨红了脸，咳了半天。

　　东玉叹着气，轻拍小丫头的后背，递上随身带的一竹管水，说道：“婆婆和小雀到处找你，太奶奶方才在风头里坐等你半天了，既吃完了，就快跟妾一起回去吧。”

　　“不回，”  小猴子喝了一口水，继续啃着已经没肉的猪蹄骨，像大友磨牙似的，间又狠狠咬了一口馍，可嚼着嚼着动作便慢下来，小小的身子又颤抖起来，小脸上慢慢淌满了热泪，抽抽搭搭道：“你们就欺负我小，阿爹要是还在世，看你们还敢欺负我。”

　　这个时候一般长嫂会做些什么？如果在断金堂，东玉的长嫂，相当于龙胆的新相好，重火第一刺蛛蛛，花名“黑寡妇”，一般这个时候，会大声嘲笑东玉，暗地里请东玉吃毒蝎针！

　　称机打死落水狗是内卫一贯的美德！

　　“乖乖听话，跟妾回去，”东玉的左手在空中抓了抓，搭向小猴子，恶狠狠道：“你可别逼妾，妾可什么都做得出来。”

　　小猴子会错了意，转过淌满涕泪的小面，哼哼唧唧道：“那我要一只大蜻蜓，你会做吗？要大的，特别特别大的。”

　　东玉张着嘴巴愣张了半晌，收回了毒手，搔了搔头，抿着嘴检起旁边一截断竹，用随身带的匕首削了竹片，一会儿就编了一只活灵活现的竹蜻蜓，比寻常蜻蜓大了整整三倍有余，默默地放到她手心里。

　　小姑娘的注意力一下子转移了，抱着大蜻蜓哇哇叫开了：“好大一只蜻蜓？”

　　哈！我可是未来的东王，这些竹编算什么！

　　东玉骄傲地扬起了头，除了这个，我会的东西可多了，那可是连辛追都惊叹的神乎奇迹的多才多艺啊！

　　可惜这些技艺到底是怎么学会的她自己却一点也记不得，因为她只记得七岁以后的事。

　　断金一门的祖师爷可以追溯到上千年前，有一位杀人如麻的绿林盟主妖刀客，手持一把绝世宝刀“丹心”，凭借一套出神入化的刀法“妖刀行”纵横于江湖黑白两道，令人闻风丧胆，俱说那时候老百姓教育小孩子都不兴提官府，就直接吓唬说：再不听话，就把你送给妖刀老爷作下酒菜吃喽。孩子们都会立刻惊恐地止声，乖乖就范。

　　直到有一天，妖刀客遇到了原氏祖先原理年，可能妖刀客杀人杀累了，也可能是原理年的人格魅力实在太强大了，谁叫原氏专出惊天动地的旷世美男子，而且还是才华横溢、惊为天人，男女通吃,  帅到没朋友的那种，传说当年无论男女，没有一个人可以抵挡元德皇帝的一个微笑，可惜他的微笑只给他的贞静皇后，让多少同时代的美男子打落牙往肚里咽  ，让多少有幸见识过他风采的贵女含恨而终。

　　而当今天子，年纪虽然只有一十五岁，和东玉同年，俨然已是天人之表，宝相庄严，朝中众臣不敢直视。

　　总之，一个无恶不作的嗜血狂人就此臣服于原氏，一手为原氏建立内卫系统雏形，演变到后来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的东西两营四堂，终助力原氏成就面南背北，问鼎天下。而其中真正继承妖刀客衣钵的，乃是东玉所在的西营断金堂。

　　辛追不但继承并发展了老祖宗传下来的吉祥三宝：“独门刀术妖刀行七十二式、宝刀丹心、令人匪夷所思的变态忠诚”之外，辛追凭借自己的一双巧手更是能化腐朽为神奇，一段普通的竹子，转瞬便可化为一堆精致的竹编艺术品，东玉作为辛追身边最久的弟子，从记事起便为他打下手，学会这一手竹编。辛追每月十五前都会要求东玉替他准备好一大竹框竹编巧物给他带走，她又把剩下的竹片作成竹签子收集起来，作为自己独门暗器兼剔牙针，心情好时，也会硬塞给蜉蝣、桔令一干人等做“人情”，她感觉都挺实惠。

　　东玉暗叹，也不知师傅到底是把我这些惊天动地传世精品拿去做卖买了还是作人情了？

　　小姑娘面上的泪迹未干，小脸却笑开了花：“我记得我阿爹以前还给我编过小飞龙呢。”

　　龙啊……龙身的关节那里好像有点难度，东玉微一晃神，慧音便从竹叶上跳下来，打死一条青蛇，又是剥皮又是咬又是啃，最后只余一堆光溜溜的蛇骨，慧音嘎嘎贼笑着，捧着软趴趴的蛇骨凑到东玉面前，同东玉不停讨论蛇骨的衔接。

　　小猴子疑惑地看着东玉对着空中自言自语，手舞足蹈，时而表情凝重，时而点头附议，时而作恍然大悟状，时而仰天狞笑。

　　好在这种情况没持续多久，东玉一拍大腿站了起来，一边口中哼着辛追的江北小调，一边埋头砍竹、削竹，打磨，她的双手灵动地在绿色里穿梭着，不一会儿一只可以弯弯曲曲的蛟出现了，小胳膊那么长，东玉又在蛟的身上插了四片大竹叶子，算是翅膀。又像往常一样，她用竹签子戳破肌肤，以血点睛，这是东玉的签名。

　　“这像飞蛇，不像飞龙，”小姑娘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转移了，拍着手笑了起来：“还是红眼睛的呢，像只小兔子。”

　　“这叫蛟，比蛇高级，但比龙又低一级，你家是郡王，可不能编龙，”东玉的声音清清冷冷：“逾制的！”  

　　小猴子恍然地哦了一声，专心致志地把玩着东玉给她编的小玩意。

　　东玉想，到底是个孩子，一会儿就忘记了被欺负的真相，跟蜉蝣小时候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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