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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东王手札(三)(1)


  “我想起来了,阿爹是个画师,可是他没有我阿娘画得好,我阿娘为了让我阿爹出名,就白日作个绣娘,晚上画画,那些画全都署上我阿爹的名字,后来我阿爹得病死了,我阿娘为了给我交束修,变卖了田产,又没日没夜的画,好不容易把我拉扯大,"项静还慢慢淌下泪来:"等到我能画画为我阿娘赚钱湖口了,他们看上了我的八字,要买我,我阿娘不肯,他们就黑了心肝地派了个大高个子把我娘勒死,作自杀,再把我弄到善堂,然后公然掳走我,我疼得死去活来,那个叫菜头的坏丫头把我的心给取出来给项静环,他们都不是人,那项家人是恶鬼,一开始我只是偶尔想起以前的事来,那项老爷发现了,就红着眼睛要杀我,说我是恶鬼还魂,多亏他老婆拼死护着,所以他一直打算等我替他儿子生个小的来,再把我杀了。哼,这回我从涵碧谷回来,我全都想起来了他就把我当畜牲一样绑起来,灌春药,他们就在外面看着,你说说,他们一家子不是恶魔是什么?我杀掉他们有什么错。”

  那人忽而笑忽而哭,安慧不觉跟着一起流下眼泪:“那你真名叫什么呢?项静环应该早就没了吧。你已经全都想起来了,你和你爹娘生前究竟是什么人呢。”

  “我爹叫朱佩,我娘姓甘,叫芳月,对对,甘芳月,我家在永安坊,佩芳绣坊,我有只小黑狗狗,叫墨墨,可听话了,毛摸起来可舒服了,叫起来也是软软的,我到哪里,它就跟到哪里,我爹娘死的那天,它也被那恶魔踩死了。”那男子愣愣地想了半天,泪水淌到他的长须,眼神发出了一丝光彩:“我不是男人,我是个女娃娃,我大名叫朱雪丹,我被掏心的时候和你一边大,我娘老叫我点点,街坊门都说我长得火巡,将来一准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儿。我五岁就会画画了,那时候我就发现我的脸骨和我阿爹阿娘的完全不一样,我老觉他们不是我亲爹娘,可他们对我那么好,那个时候有一位特别漂亮的姨经常来我爹的画坊,买我爹的画,和我娘切磋绣品,她总是喜欢抱着我玩,我想起来了,墨墨就是她送我的,我娘说过的那位姨是个贵人,绣技了得,一定让我对那位姨客客气气的,我总觉得那位姨好像是来专门看我的,我摸过她的脸,脸骨和我的非常近似,也许她就是我亲生娘亲,不过这已经不重要……。”

  “我再也见不到我阿爹,阿娘,还那墨墨,”自称朱雪丹的项静还终是放声大哭:“时间已经过了那么久,就算我现在死去到地府,他们一定都转世了.....见不到了。”

  “他们一定转世到另一个世界去享福了,点点别哭。“慧慧用铁手从怀中取出一方帕子替项静还抹着泪珠,怜悯地叹了一口气。

  项静还哼哼唧唧地:“你家里人也被那空镜教杀光了吧!我看到另三个娃子了,说是家里人都没了。”

  “我家里人也没了……不过,不是空镜教干的,空镜教对我们家特别好,给了我爹一大笔银子,因为主动献出了我,”慧慧摇摇头,沉静的小脸上微微一笑:“他们是我杀的,不过没你厉害,连着我的三个弟弟总共六个人,全是我杀的。”

  项静环止了哭泣,犹带着泪痕,骇然看着她,再看着她的铁手。

  安慧道:“我和小猴子他们几个千辛万苦地逃出了火云桥的地牢,我、小猴子和宝儿家里还有亲人,一开始没来这儿,只高高兴兴地回到家里,没成想我爹看到我就像看到鬼一样,晚上我阿爹给我准备了一桌子的好菜,我可高兴了,我都有多少日子没吃饱饭了,可是那些菜,我一吃就尝出来有问题,就假装胃口还没恢复,就不吃了,然后倒头就睡,我阿爹他们不知道啊,连幻灵露都没把我药倒,这些蒙汗药算什么呢?”

  安慧放声大笑了起来,那笑声又恐怖,又苦涩,项静还悄悄地挪开了一点,就听安慧继续说道:“晚上,我阿爹果然带着赵姨娘和新纳的粉头,还有两个伙计过来了,他们都带着刀,围在一起商量,打算怎么处置我,我这才知道,原来我是他亲手卖给了火云桥的,我娘亲和姥姥也是我阿爹请火云桥给杀掉了,好霸占娘亲的嫁妆,来填他欠下的赌债哭窟隆。我回到家的时候,我爹已经娶了个那个粉头,又生了个小弟弟。”

  “后来他们决定把我淹死,称夜色把我绑上石块扔到的香云河里得了,对外就说我在星云观受了辱,失了贞节,跳河明志了,讲不定还能拿到朝庭的抚恤,都说皇帝心疼果儿,特地收养了果儿,一准也能心疼我,多给几两银子。  他们没想到,在床上的是我用被子做的假人儿,他们商量怎么弄死我的时候,就已经中了我偷偷放的幻灵露了,那是大眼姐姐单给我用来对付智英的,没想到却用到我亲爹身上,你说好笑不好笑呀,还没等我动手,我阿爹先动手杀了赵姨娘,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自相残杀,我那三个弟弟被吵醒走出来,就被杀了,最后只剩下我阿爹一个人在院子里疯笑乱捅尸首,我就亲手用竹刀把我阿爹捅死了,后来我被官差带到大理寺,我想我终于可以死了,活着太没意思了,没想到龙胆大人听说了这事,就把我带到这里来。”

  安慧笑得东倒西歪,项静还再也坐不住,  害怕地站起来就打算跑,结果刚起步,就腿软地倒在地上。

  安慧慢慢止住笑,走过去,把项静还扶起来坐下,又替他松了绑:“长官他们说我很有做内卫的天赋,冷静慧黠,出手狠准,所以才饶我一命吧,你一定也有什么特长,不然长官不会专门把你从大理寺捞出来的。”

  项静还以为安慧要杀他,举起双手挡住脸,混身抖成了个筛子,过了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才慢慢放下手来,颤声道:“我有什么特长?就只会画画罢了。”

  安慧点点头,带着一丝疲惫道:“果然是这样。”

  她不再说话,只是安静地坐在项静还的身边,看着夕阳。

  项静还端起那水瓢又喝了一口,粗声粗气道:“那个,咱们反正都是把亲人给杀了的恶徒,要不你做我妹子吧。”

  安慧想,你都可以做我爹了。然后想到,项静还就是知道自己的痛楚是父亲,所以才说做兄长,不由心头一暖,不觉脸上又淌了一道泪,她点一点道:“好啊,那我叫你什么,点点姐姐吗?”

  项静还裂嘴一笑:“慧慧妹子。”

  这时龙胆和蜉蝣正边说边走了过来,看到二人坐着聊天,淡淡道:“二位既然相谈甚欢,想必已知道彼此的过往了,以后自不必再回首,从此过往早已烟消云散。只需记得,从今日起你们便是西营断金堂之人,项静还,代号昭化23号,花名画师;安慧,代号昭化22号,花名,铁手。你们二人须记住本堂第一训戒,兄弟一心,齐利断金。”

  一个月后,蜉蝣带着画师二人易了容,带着采买来的货物,出现在彼岸染局,蜉蝣对画师的手中打着暗语:“以后你随我常来此地,记住此地第一要守的规矩,多看少言。”

  他们被迎入院内,蜉蝣同金丹前辈短暂地说了几句,便让画师拿着两大食盒小春居的点心一一奉给前辈。

  画师新奇地四处看着,忽地耳边飘来一阵动听的歌声,仿佛是宿命的吸引,他忘记了要先将点心奉给前辈,任抢点心的前辈们将他挤了出来,他只是循着那熟悉的歌声而去。

  那日阳光甚好,柳叶千丝万缕地飘垂于下,却见路的尽头,正有一位风姿卓越,面容悲凄的妇人坐在柳树下摇着织机,垂眸唱着那首傀儡调,歌声动人,可裂金石,唯绝望悲凉至极,闻者伤心落泪。

  一曲唱罢,柳殊疲惫地抬起眼来,看向眼前那个已经哭花脸的中年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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