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佳节又重阳（4）

　　安城公主美丽的眼中流下泪来，哀泣道：“老郡王一生为大塬朝流血尽忠，太后终归责怪当年妾驱逐之恨,  妾自当自尽。”

　　东玉大惊，上前紧紧托住安城公主道：“婆婆万万不可，小猴子和小兽还小，没了您，这两小如何成活呀。”

　　安城公主哀泣道：“妾死不足惜，可是我的孩子们何辜……妾只求卢小姐给他们一条活路，带着这三个孩子和干娘投奔平国公，只要能平安送到少郡王那里，从此天涯海角，我于氏再不为大塬朝流血。可卢小姐便是于氏大恩人，必结草衔环来报。”

　　哎！你报也没有用，生为原氏暗人，死为原氏暗鬼，我做到老死下辈子投胎还是原氏的暗人。东玉悻悻地想着，他们从小就是这样被洗脑长大的。

　　“婆婆，”东玉叹了一口气，诚恳道：“若妾只带着小猴子和小兽，也许还有胜算，可是二个孩童，一个女孩儿，一个老妇人，绝不可能躲开内卫追兵。”

　　安城公主的眼中闪过绝望，她抓住东玉袖子的手也抖了起来。东玉看在眼中，心中一叹。

　　“请婆婆放心，妾已修书家人，”她扶起安城公主，强装笑颜道：“妾必会舍了保护弟妹们周全。”

　　忽然又想到身后事，  便又说道：“但求婆婆应允，  妾陨命后，还请婆婆将妾之尸骨交还给我家人，命他们将妾埋在后院那个歪脖子桃树下，妾的……父亲只要前来，便会为婆婆安置妥当。”

　　她含糊地说了家人，暗中希冀能让同伴想办法收回自己的尸首，哪怕被化尸粉化得无形无迹，也想埋在那歪脖子大桃树下，兴许便能化为鬼魂，仍可天天和同伴们在一处，时不时用毒手折腾他们。

　　如果真像辛追所说一个月后有人接应，想是辛追另会安排高人将于氏接出京城，到时于氏老小应该会安全，自己也算完成任务了。

　　安城公主倒不作他想，只被东玉的剖白给深深震憾了，竟然一下子紧紧抱着她哭出声来，直说老郡王果然好眼光，为虎子找了个好媳妇。

　　东玉从未被一位美丽的成年女性这样拥抱过，只觉脑仁一震，胸中热浪翻涌，混身无法动弹，过了好久才得以回魂，她乘机求安城公主给她库房钥匙，取几件御敌武器，又说了一点御敌之计，安城公主的眼中渐渐燃起希望，慢慢平静下来。

　　东玉从安城公主那里拿到了钥匙打开库房，在尘土里翻了半天，结果全是些堆灰的破铜烂铁。

　　东玉正灰心间，忽然注意到高台上堆放着一只大油纸包裹。

　　她立刻跳上高台，忍受着刺鼻的尘土和霉味，着急地扒着那一层层年代久远的油纸，最后赫然露出一只锈迹斑斑的大弓弩。

　　找到了！  果然，东玉在弓身上发现隽刻着四个小字，  东玉不由满腔惊喜：“可找到你了，锦绣一号。”

　　这便最原始的“大御德”，大塬朝最精良的武器！

　　于府和东玉面临的是一场战役！光靠她一个人，再勇猛也不能护住所有人，她需要一件重型火器。

　　此火器其源于先贞静皇后和一名鲁姓奇人为老郡王所制的火器，本意是为了抵抗外侮，保护天下百姓和自家小五义不受战争伤害，  所以便以亲妹妹，也就是昭化太后的名讳命名叫锦绣一号，后来为避圣名，太祖爷便亲赐大御德。可东玉一直觉得大御德这名字还不如锦绣一号，每回她一听就流口水，多像烤鸭店的招牌呀。

　　总之，大御德火弩历经战火考验，又经原氏工匠不断改良，转眼已到了第六代。

　　比起如今的六代大御德，锦绣一号显得庞大而苯重，发射量又少得多，只能一次连发一百支，不过大御德的四分之一而已，但好歹算是重量级的火器，比起她手头那些银样腊枪头的存货要好多了。

　　展意和陆申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上窜下跳地擦着弓弩的灰尘,上油，保养。

　　同伴们的提醒果然精准，郡王府的库里竟然静静躺着这么个能发火的老古董。

　　接下去又面临一个问题，她在断金堂学过怎么使用并且维修大御德，速度和技巧都在同伴中数一数二，  但锦绣一号的部件非常原始，各装载部件的位置比之大御德都大有不同，很多部件又太破旧，生锈而无法启动，  她费了半天劲，只夹伤了手，她最后也恼了，狠狠踢了一脚锦绣一号，然后一屁股坐地上，  抱着发疼的脑袋苦苦思索。

　　好吧，我还是样本毁灭，东玉脑子里冒出来这几个字眼，然后悲惨地想明白了什么意思。

　　“昨天这么狠，今天就蔫了，”一个少女之音传来，  东慢慢抬起蓬乱的头发，小雀一手拎着个铁盒，一手插腰站在阳光下。

　　东玉举着大黑眼袋瞪她，暗想，回头我要撑不住了，先放敌手第一个剁了她。

　　少女牛哄哄地笑着，施轻功跳上高台，打开铁盒，骄傲地向她展示铁盒中满满的火器维修工具。

　　却见少女麻利地动着机关，不一会儿，锦绣一号发出轻响，她心中大喜，复又跳上高台，和她一起操作，不一会便同她一起往锦绣一号里面装弹药。

　　东玉长长舒了一口气，少女擦着额头的汗水，对她傲然一笑：“我刚会走路，我阿爹就教我使用火器了。”

　　“上回只闻坠嫂说你从空镜教手上救回了小猴子，我心中感激，可还是存了三分不信，昨夜见你英勇救了大伙.......”她忽然单膝跪倒，向东玉深施一礼，她褐色的眼瞳在阳光下闪着金光，隐隐泛有泪光：“于朱雀惭愧，竟一直误会大嫂嫂是害我于府的奸贼，还求大嫂嫂原谅……。”

　　东玉含笑扶起她：“我不怪你！多谢你助我修复这大御德。”

　　小雀高兴地回握住东玉的手来，  暖暖笑道：“多谢大嫂嫂。”

　　这一天之内，东玉正式结束了杂役工的生涯，收服了最难对付的大姑子，完全溶入了于氏一门的心中。  

　　可等到她们正式启动锦绣一号时，却发现少了一个关键零件。

　　“还缺板机的扣栓，”小雀也急了，皱眉道：“莫非是当年平安令的时候阿爹着人交上去了？我记得没有啊，这锦绣一号实在破旧不堪，又因隽有太后之名，不便销毁，故先太祖爷便赐于阿爹贡于府库内。”

　　东玉却猛然醒悟，飞奔回房中，把龙胆藏在牛骨中的那物件取来，扣上锦绣一号，果然契合。

　　辛追虽嘱咐同伴们不得助东玉，可还是默许浮屠寺众人在暗处关注着东玉，并施展平身所学暗中对她伸出了援手，东玉心中暖洋洋地又升起了希望。

　　她并没有自己想像得那样孤独，也许于家老小能活下来，她也能活下来。

　　在场诸人都欢呼雀跃起来，小雀更是喜极而泣：“大嫂嫂如何有这物件。”

　　从肉骨头里找来的！

　　东玉在脑海中搜了搜卢夏晚的那堆资料，便装作情真意切道：“当年公公出征突厥前夜，公公曾将此物同一把绝世名刃秋静一起送给了家父，作为聘礼，家父亦用一把黄金佩刀回赠于公公作两家结亲信物。”

　　说罢作害羞状低下头，小雀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但紧跟着又奇道：“阿爹干嘛还加这扣栓作聘礼，我咋不知道呢，咋这么奇怪呢？”

　　是奇怪吧！谁叫她不擅编故事。

　　东玉又编了个理由，语重心长道：“我们两家定亲之时正是当年突厥肆意之时，这个扣栓吧……..乃是发射火炮必要之物，缺此不可，想是公公在勉励我爹，公公出征后，一定要替公公誓死保护京畿。”

　　小雀了悟地长长“哦”了一声，眼眶慢慢湿润起来，水杏眼儿里满是追思先烈的壮志豪情。  

　　她们出了库房，已是酉时，东玉悄声同小雀说了她的计划，小雀震惊而钦佩地看着她。

　　最她们二人把锦绣一号悄悄放到可靠之处，又取了些武器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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