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七十五 陪我一起下地狱吧

　　只是颜漾尚且沉浸在凤司西终于醒过来的喜悦当中，并没有注意到那一刻他周身爆发的冷厉可怕之气。
　　由于医生已经对他进行过基本检查，没有什么问题，第二天就可以出院了。
　　这个晚上，颜漾守在凤司西的旁边和他说了好多的话。
　　“班上同学经常都来看你，他们知道你受了伤都很心疼，都很关心你，你看，现在你也有这么多朋友了。”
　　“哦，对了，还有凌赫……他现在自闭症的情况已经越来越好了，帮助过你的容队长已经加入了安全部门，下一个要招揽的对象可能就是凌赫……”
　　“你不知道这段时间我们俩没有去学校考试，班主任和教导主任都着急死了！他们可是把状元的重任担在我们身上了，就指望着我们这回能把状元的位置给一中拿回去，你一定要加油好不好？”
　　凤司西的反应，并没有如颜漾想象中的那样激动，他醒过来之后整个人都变得有些不一样。
　　只是在颜漾说每句话之后，他深不见底的视线都牢牢锁定在颜漾身上，连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
　　仿佛一眨眼，颜漾就会从他眼前消失似的。
　　就连颜漾起身想去洗手间，也被凤司西猛地攥住了手腕。
　　太久没说话，凤司西声音沙哑无比：“别走。”
　　“我不走，我就去趟洗手间，马上回来！”
　　凤司西坚持摇头。
　　这么一个大男孩黏人又撒娇的样子，使颜漾心软得一塌糊涂，只能带着他一起去洗手间。
　　颜漾走一步，凤司西就跟一步，成了她的小尾巴，牢牢地跟在她身后，舍不得松开。
　　真的怕她丢了。
　　颜漾有些无奈，但也都随凤司西去了，他好不容易醒过来，他现在想做什么事情……颜漾都可以依着他，绝对不会拒绝。
　　也是这段时间凤司西的昏迷，颜漾更清楚了自己的心。
　　她真不是一个很好的任务执行者，虽然是时空管理局的老大，却在这样一个任务里……把自己给栽了进去。
　　爱上了任务对象，这的确是不应该出现的失误行为。
　　可颜漾认了。
　　她的的确确是喜欢上了凤司西，想留在这里陪他。
　　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和凤司西相关的一切已经在颜漾心里扎根。
　　他在颜漾心里重要性超出她的预估，颜漾想要抵抗，可早已无能为力，只能听从命运的引导，一步步的走向凤司西。
　　凤司西会成为她的爱人，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只是关于未来到底该如何，颜漾还没有想过，也无力去想。
　　在这半年时间内，她每天祈祷着的，也仅仅是凤司西能够更早的醒过来。
　　只要他能醒过来，无论他想做什么，颜漾大概都会陪着他一起做。
　　把最近半年发生的所有事情都说给凤司西听了，他好像突然来了些兴致。
　　那双墨黑到不见底的眼睛里涌动着颜漾不太能够看清楚的情绪，他问：“我已经……拥有了你吗？”
　　颜漾被他这句不加掩饰的话说到有些害羞。
　　自从知道自己对凤司西的心思，确定了喜欢他这件事以后，颜漾也终于寻回来了难得的羞涩情绪。
　　她的脸颊微微红了红：“算……算吧。”
　　虽然在凤司西昏迷之前，他们并没有确立关系，一切都要等到高考结束之后。
　　但颜漾知道自己已经投降了，只要他想拥有她，他就可以拥有全部的她。
　　闻言，凤司西嘴角多了一抹有些诡异的弧度，幽幽的笑声像是从天边传来。
　　他喃喃自语道：“原来……他已经拥有了你。”
　　没有听清楚凤司西说了些什么，颜漾以为他是在为此高兴，还贴心的替他掖了掖被角：“先睡吧，明天就可以出院回家了。”
　　凤司西眯着眼伸出了手，颜漾不解：“怎么了？”
　　“握着我，不要松开。”
　　他再也无法忍受颜漾从他眼前消失的痛苦，他一定要确保颜漾在他的身旁。
　　颜漾忍不住笑了起来：“你现在真是变得越来越黏人了……好吧，看在你还是个伤病患的份上就依你了。”
　　将自己的手交出去与凤司西十指紧扣紧紧握在一起，很快，颜漾又睡了过去。
　　这些日子，颜漾几乎每天都在为了凤司西的身体担忧，也没睡过几个安稳觉，好不容易能够安心的睡着，凤司西没有出声打扰。
　　只是在颜漾熟睡之后，凤司西那双眼里，有了不加掩饰沸腾起来，带着血色的可怕之意。
　　凤司西已经想起来了，在这具身体里曾经所有的记忆。
　　过去的那个他，已经拥有了颜漾。
　　凤司西看到了颜漾在他最弱小的时候来到他身旁，而这一次……颜漾用了另一种方式接近他，温暖他。
　　可接下来呢？
　　颜漾承诺会陪着他念大学，念完大学以后呢？
　　她又什么时候会走？她最终依旧会离开……
　　凤司西眼中又有恨，又有浓烈的化不开的爱。
　　漾漾……为什么你一定要离开？
　　凤司西心中的那头兽在怒吼，在疯狂拍打着四周的枷锁，想要不管不顾地摧毁这一切，想要将颜漾囚禁在自己身边，如果她想走……他不会给她机会。
　　第二天一早，医生再次给凤司西做了全身检查，确保没有任何问题了，颜漾便替他办理了出院手续。
　　重新踏出医院的大门，颜漾无比轻松地欢呼：“终于自由了，你现在开不开心啊？”
　　凤司西只是点了点头，颜漾也没多想，带着他坐上早已等候在此的车，回去他的公寓。
　　昨天颜漾就已经安排人将公寓从里到外打扫了一遍。
　　他们再次踏进来时，周围一切都是崭新的，干净没有一丝灰尘。
　　过去都变成了过去。
　　“欢迎你回来！”
　　颜漾言语间皆是兴奋：“看在你刚恢复健康的份上，我就不压榨你为我做饭了……不过等你好了之后我要吃你炖的牛肉！还有爆炒辣子鸡，还有还有……”
　　颜漾已经馋了整整大半年，现在凤司西终于出院了，她就可以理所当然的继续使唤他做饭，可一点不会有心理负担。
　　结果还没说完，跟在身后的少年人越发挺拔和高大的身形突然朝她欺过来。
　　接着，颜漾就被凤司西单手圈在了怀里。
　　在病床上躺了大半年，凤司西手臂的肌肉竟然也没有萎缩多少，除了稍微清瘦一些，依然充满着年轻荷尔蒙。
　　而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捏上了颜漾的下巴。
　　颜漾被他这个暧昧的动作吓到失去了言语，呆呆地看着他。
　　自从重新开始任务之后，颜漾就克制着自己，时时刻刻保持与凤司西之间的距离，尽可能减少两人的亲密举动。
　　像现在这样的亲近，不单单只是一个拥抱，而是带着暧昧和更多难以诉说的欲望。
　　“凤司西，你做什么呀？你赶紧放开我……”
　　然后面对她的挣扎，凤司西却只是收紧了手臂的力道，更加用力的把颜漾箍在自己怀中，坚决不放开她。
　　他一字一句道：“这次，我绝对不会再放开你了，”
　　颜漾的心脏颤动一下，言语变得柔和：“我不会走的，你先放手吧好不好？虽然家里是干净的，但还是要收拾一些，我们一起？”
　　凤司西只是摇了摇头，嘴角勾出了个迷人的弧度：“不放。”
　　颜漾紧靠着他的胸膛，有些紧张和羞涩：“不是说得再等几个月吗……之后我随便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凤司西眼神闪烁，别有深意地问：“那么，这次你又打算陪我到什么时候？”
　　颜漾并没有立刻听出他话里的不对劲，难得一次傻乎乎回应：“我答应过你，会陪你上大学，我会陪你看见未来无数的风景……”
　　“是吗？”
　　轻轻笑了一声，凤司西逐渐靠近颜漾，喷洒出的热气在她鼻息间萦绕。
　　他说：“小骗子，你在撒谎。”
　　颜漾不知怎的，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寒气从后背弥漫开来，她强撑着说：“我没有撒谎，我答应过你的……”
　　“是啊，你会陪我到大学，但是……”凤司西喟叹谢，那双古井般幽沉的眼里波涛汹涌，像是疯狂的海浪拍打着沿岸礁石，“当某一天我醒来之后，就会发现你又用某种办法欺骗我。”
　　“上次是用你那可以骗过其他人，但就是不能骗过我的手段来伪装。”
　　“下次……可能就是某一天告诉我你不在这个世界上了，你给我的留言是要求我好好地活着，并且充满正直善良阳光地活着，不能做任何危害这个世界的事情。”
　　“还是说……漾漾，你还有一些我想不到的新鲜的办法呢，嗯？”
　　凤司西每说一个字，颜漾的心就凉一分，到最后，整个人如坠冰窖，手脚发抖。
　　颜漾满目震惊，不可置信看着他：“凤司西，你……在说什么……你是……”
　　她的心脏怦怦直跳，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
　　颜漾怎么都不愿意相信这个可能性，不会的，他怎么会……
　　肯定不会……
　　颜漾笑了笑，故作淡定：“你是不是最近在梦里梦到些什么，所以把梦境当成了现实？”
　　凤司西手指轻轻抚摸过颜漾的脸庞，爱不释手地欣赏着这张虽然和过去有些微区别，却依旧令他爱到发狂的脸。
　　话里带了几分让人发寒的偏执：“若一切真的只是梦境，我或许就不需要用真正十年的时间来寻找你……但别说是十年，再过二十年，五十年，只要我还没有死，还残存着最后一口气，我都会继续研究你留下的那玩意儿，找到你的所在，然后追寻着你而来。”
　　他冷不丁笑了一声。那笑意令颜漾头皮发麻：“所幸，命运之神是眷顾我的，我终于还是找到你了，漾漾……”
　　颜漾这辈子从来就没有感受过如此令她恐惧的滋味。
　　她终于是确定了。
　　“你竟然研究出了能够折叠时空的能量物质……”
　　“是啊。”凤司西露出了天真又残忍的笑容，“也多亏了你留下的那玩意儿，虽然里面的能量已经忽略不计，我依然靠着它们推导出了你所在的世界使用的某种技术。”
　　他哼笑：“原来你们就是用那种方式穿越时空，随意来到一个人的世界里，影响他，改变他，然后在他沉迷其中的时候将他果断抛弃，嗯？”
　　凤司西所说的每个字都犹如刀尖般戳在颜漾的心口，令她悔恨不已。
　　她知道自己错了，当时不该用那样的方式。
　　“对不起，我……”
　　“别对我说对不起。因为我没有想过要原谅你。”
　　凤司西离颜漾的唇只有咫尺之遥，那双漆黑的眼睛像是要将她的灵魂也一并吸入其中。
　　“反正我已经找到你了，这次我不会再让你离开。”
　　“凤司西……”
　　“嘘。”
　　凤司西狭长的双眸牢牢锁定着颜漾，语气逐渐危险起来：“漾漾，你知道吗……一想到十八岁的我可以占有你，我甚至恨不得……杀了我自己。”
　　他低哑的笑声逐渐变得疯狂，眼中一片血红。
　　接着，遗憾地叹了口气：“漾漾，我找了你这么久……这次换你和我一起下地狱吧……”
　　他像是在黑暗中的曼陀罗，蛊惑着人心。
　　颜漾猛地清醒过来使劲推开他：“凤司西！既然你回来了，你就应该知道我要做的是什么！”
　　“是啊，你想保护这个该死的世界嘛？”
　　凤司西一把将颜漾拽回到自己面前，咬牙切齿：“但在你眼里。我跟这个世界比起来什么都不是对不对？你的任务完成了，我他妈就是个垃圾，可以被你随意地抛弃对不对？！”
　　声声泣血，凤司西眼里的戾气和面上的暴虐足以显示在那整整十年里，他是如何煎熬过来，他又是靠着怎样的痛苦反复折磨，才一直等到了如今，找到了颜漾的时刻。
　　他恨不得饮她的血，吃她的肉，把她碾碎了揉进自己身体里，可他又舍不得！
　　在颜漾面前，他就只能如此悲哀！
　　颜漾眼眶突然就红了，她咬了咬嘴唇，用了一把抱住凤司西的腰：“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凤司西身体僵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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