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网友

“一波，我看出来了，你喜欢这个女生。”乾隆道。

乾隆这厮看似QQ聊得不亦乐乎，居然还能察觉到身后的心猿意马。

见孙一波没回答，乾隆又说：“看你失魂落魄的样子，刚才没留联系方式吧？GG我教你一招！”

乾隆打开心动女生用过那台电脑，用鼠标双击桌面上的QQ软件，登录界面上保留着一个五位数的号码。乾隆欣喜道：“还好，聊天记录没被删掉，喏，这个就是女生的QQ号。”

孙一波马上登录了自己QQ，查找了那个号码，女生的网名叫“溶溶月”，应该出自宋代诗人晏殊的“梨花院落溶溶月，柳絮池塘淡淡风”诗句。孙一波随即把自己网名改成了“淡淡风”，把申请加女生为好友的消息发了出去。

“你的青春下线未免太快了吧？‘青春不下线’这个网名才用了十分钟，就变成了‘淡淡风’，我看你还是改成‘疯蛋蛋’吧，疯狂的蛋蛋！”背后传来了阿发的声音，这厮不知道啥时绕到了孙一波后面，看来刚才闹的那一出动静够大，他又说：“一波，为了报答你上次教我偷看陆蔓的日记的本领，我也教你一招，怎么样？”

“什么乱七八糟的，我教你偷看陆蔓日记了么？”孙一波看了眼乾隆，觉得有些尴尬。

“没事，都过去式了！”乾隆说得轻描淡写，但孙一波还是感觉到了乾隆的一丝慌乱。

“大丈夫能屈能伸，是应该放下了。你看我暗恋顾某人这么多年，她还不是照样和别人好上了。”阿发说得云淡风轻，他又对孙一波认真地说：“一波，我教你这招，可不许外传哦！”

“阿发你电脑学这么差，会有什么奇招？”乾隆说，他一点也不给阿发面子。

“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我可是一位QQ资深专家，虽然QQ里的好友没有乾隆多，但我投入的感情不比乾隆少。这个软件刚出来，还不成熟，有个大BUG（漏洞的意思）。”阿发一边说，一边找到了QQ软件的日志文件夹，鼠标右键点击最近的聊天日志文件，在弹出菜单上点了“打开方式”项，又选择“写字板”打开，心动女生的聊天记录居然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看来，刚出道的QQ软件并没有对聊天记录进行加密处理。

孙一波吓了一跳，道：“你这种行为于道德于法律都是不容的吧，就象私拆别人的信件，是要付法律责任的。”

“你不看拉倒，请不要侮辱我的必杀技。算了，算了，就当我没有教你过！”阿发一边说，一边假装伸手去关聊天日志。

孙一波嘴上说不行，眼睛却不由自主地扫描起她的聊天记录来。心动女生的每一点信息，对他来说，都是神秘莫测而且极具诱惑的。之前，星河滚烫，孙一波只能在人间幻想，此刻的他，控制不了龌蹉的想法，在做一些低到尘埃里的事情。

有些事情，知道了还不如不知道，而如果真想知道，早知道肯定比晚知道要好，至少可以少受心底的煎熬，就像去卜卦的人，如果不知道前方有凶兆，他会觉得万事皆有希望，可一旦知道会有糟糕的后果，他也可以及早做好预防措施，如果实在改变不了结局，也只好忍痛割爱了。看了心动女生的聊天记录，孙一波觉得抽了个下下签，他发现心动女生原来是有男朋友的，那个男生的网名叫“田”，这个周末，他们相约一起去爬鹿月山。

孙一波叹了口气说：“这样也好，早点知道，早点放弃，不为一棵树而牺牲整片森林。”

阿发说：“不行，轻言放弃不是我们计算机人的风格。人家只不过一起去爬个山，你就不跟他竞争了？俗话说得好，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一波，办法我已给你想好，就看你敢不敢做？”

孙一波皱眉，没有出声。乾隆问：“什么馊主意，快快道来！”

“这次行动需要你乾隆大力配合才行。届时你我二人埋伏在鹿月山路道旁，等一波的心动女生和她男朋友来了，我们就跳出来佯装劫财劫色，乘机把她男朋友打跑，这时候一波跳出来英雄救美，来个名色双收！”阿发拍拍乾隆的肩膀，说道。

乾隆眼珠转了两圈，重重地拍了下阿发的后背，说：“你小子可以呀，人家奥斯卡大编剧也就这水平。一波，这个可以有！”

孙一波被搞得哭笑不得，道：“又不是拍电影，搞这种桥段？女生也不傻，她见过乾隆。算啦，我和你们一样，爱情到此为止，这爱情本不属于我，何必强求？”

“谁说和我一样？我可是名草有主的人。只是，我人从花丛过，片叶不沾身罢了。”乾隆指着QQ上纷纷闪动的消息头像，豪情万丈地说：“你们相不相信我分分钟搞定一个女朋友？”

把虚拟世界的人物搬到现实中来，大家可没想过。孙一波和阿发都同一频率地摇摇头。

那一夜，孙一波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满脑子尽是“溶溶月”的音容笑貌。柔柔的月光透过窗户射进来，照在墙上挂着的“梁咏琪”脸上，孙一波恍然觉得心动女生的脸庞和梁咏琪有几分神似，但更小家碧玉一些，加上“梁咏琪”没有的乌黑亮丽的披肩长发和淡淡海洋香水味，一切的一切，比挂着的明星更贴近心目中的女神形象。此时的一波，心中满是唏嘘之情，他宁愿“人生若只如不见”，就不会“何事秋风悲画扇”。可如果这辈子没遇见她，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竟是这么痴情的一个情种？孙一波甚至嫉妒起“田”来，“田”究竟是怎样一个男生，居然能俘获女神的芳心？是仗剑天涯的侠者，还是高富帅的霸道总裁，又或许是风度翩翩的儒雅书生？他很想周末去鹿月山一睹这位男生的尊容，又想到许多女A（优秀女生）未必和男A（优秀男生）相配，反倒是和男D（最差一档的男生）好上了，所谓美女和野兽组合，实在令人大跌眼镜。

孙一波想，如果“田”真是头“野兽”，只会徒增自己的悲伤，还不如不见。

“溶溶月”一直没有在QQ上加“淡淡风”为好友。

孙一波开始把精力放在了计算机编程上，花更多的时间去了不能上外网的系机房。系机房有如把寺庙围起来的那一堵南无墙，墙外便是花花世界，孙一波想做一个断了尘缘的扫地僧，只管潜修武功。他决定减少一些理论课的学习时间，花更多精力在编程和网络技术上。孙一波原来喜欢玩电脑游戏，当他得知游戏的核心程序原理之后，就没多大兴趣了。游戏中的修炼等级，不过是游戏设计者给玩家出了一道死循环题，让你为提升等级不断去打怪物，当你升级成功、沾沾自喜时，却发现要面对更高级别的怪物，需要更好的装备，就这样步入了设计者的圈套，越陷越深，不能自拔。知道这个套路后，孙一波自信地认为，只要他有个游戏开发团队，肯定能制作出一流的游戏来。开发游戏犹如拍电影，游戏情节很重要，还要靠游戏场景和动画效果吸引玩家的眼球，就像电影需要颜值高的明星和酷酷的动作。游戏引擎固然重要，但属于后台程序的范畴，玩家看不到，他们更需要感官上的刺激。

孙一波刚对游戏设计产生兴趣，却不得不面对另外一个计算机应用方面的棘手问题。

二十世纪末，计算机界的千年虫问题凸现，沙州大学的计算机系统也同样面临着这个问题。所谓千年虫问题，一个是指硬件方面，当时的计算机主板并不支持年的四个字节，年份前面的两个字节19是固定的，只有后面两个字节会变动，当年末最后一刻跳为2000年时，其实会变成1900年，而不是2000年，到了那一刻，涉及到时间计算时都会出错；另外一个是软件方面的问题，在设计程序时，年四位数前面固定了19两个数，这样也会产生和硬件千年虫一样的问题。沙州大学里存有不少计算机，学校方面把硬件方面的千年虫问题交由厂家解决，而平常在使用的一些诸如信息管理系统、财务管理系统等软件，只能交给计算机系来处理。计算机系快速响应，岳书记和柳老师召集了一批编程能力较强的学生组建了工作小组，负责修改及测试程序，九八计算机一班的孙一波和田俊辉都入选了工作小组。由于任务紧急，小组成员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除了上课，都要待在系机房工作。

那段时间，孙一波和田俊辉的交集多了起来，孙一波一度怀疑田俊辉是心动女生的男朋友，因为其名字中有个“田”字，但乾隆曾说，田俊辉已和班里的何白冰谈上恋爱，不可能脚踩两只船。为了否定这个猜测，孙一波又加了田俊辉的QQ，发现他的网名并不是“田”。

六零二宿舍的小胖继续狂炼他的游戏等级，俨然成为孙一波形容的陷入游戏设计者圈套的那类人，他长期霸占着宿舍里大伙凑钱买的电脑，已近沉溺状态。学生宿舍十点半会准时熄灯，小胖就去外边网吧继续操练，一玩就玩个通宵，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来。听小胖自己说，他已进入沙州市“星际争霸”游戏在线排行榜前八，下一阶段将代表沙州参加大中国中南区比赛。照这个趋势发展下去，小胖很有可能在国内玩家界占据一席之地，甚至真有可能代表中国挑战棒子国，实现他的梦想。

乾隆和阿发沉浸在各自的聊天世界里，不能自拔。阿发的聊天内容涉及文学、历史、哲学等领域，所以他的聊天对象里很多是有时间的中年男人，年轻女孩子可受不了他天马行空般的高谈阔论。乾隆的聊天内容和阿发大相径庭，他喜欢聊生活、感情方面的话题，虽然他爱情从没成功过，但在虚拟世界里，俨然成了一位情感专家，总能开导女生们的感情困惑，他的QQ好友里居然百分之九十都是小美眉。乾隆的广种薄收果然起了效果，经过一段时间的耕耘，把这些果实进行了层层筛选，他的常用QQ从五个减少到了三个，并按和女生的熟络程度把好友归类到三个QQ账号中，颇有乾隆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味道，我们暂且把他的三个QQ号定义为宫、院和妃。

在宫的账号里，乾隆和一个叫“约定”的女孩子聊得火热，并且约定于鹰飞草长的四月在沙江边会面。

班长戴鸣志存高远，不屑于在虚拟世界里投入情感和精力，而经常参加学生会及各种社团的线下活动，以此锻炼社交能力，因此他基本不待在宿舍，于是，宿舍便成了大金和张庆元两人的天下。张庆元喜欢悠哉悠哉的慢生活，在电脑上听听歌，翻翻武侠小说，消磨着琐碎时光。大金有时候见他烦，烦他占着电脑，自己更加无所事事，便总想着法子撵平头哥出去，这样他才有机会欣赏那些藏在软盘里的性感女星图片。

从本质上讲，大金属于爱热闹之人，情感丰富，精力旺盛，除了在运动场上是个“跑不死”，他也希望在爱情长跑中，能携手一位女生，迈着相同频率的步伐，奔向幸福的终点，只不过，现实逼迫他待在寝室里，压抑着那颗躁动的心。他也和乾隆一样，爱情没有开始就结束了，但两人的恋爱观有着天壤之别，乾隆喜欢轰轰烈烈的爱情，大金向往两情相悦，细水长流的状态。在宿舍里，虽然有张庆元这个爱情绝缘体作伴，大金还是会孤单，两人并没有太多的共同语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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