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来人啊——”

        “抓小偷啦——”

        尖锐的嗓音划破了午后的静谧。

        蹲在墙头晒太阳的狸花猫被吓得一个灵激，然后匆匆的跳进了灌木丛。

        许蓉华微微皱了皱眉，放下笔，起身走到阳台探头望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巷子里，一黑黑瘦瘦的矮小男子飞快的窜了出来，不一会儿，他身后又跟出来了一位颤颤巍巍的银发老妇人。

        此时正当午时。

        桐花巷子的居民都在屋里避暑午休，巷子里除了几只飞快窜走的流浪猫，就只有一个拖着尼龙口袋蹲在墙角拾荒的清瘦少年。

        愈来愈远

        老太太的喊声越发的绝望。

        眼瞅着那黑黑瘦瘦的小偷就要逃出小巷子，站在阳台的许蓉华眉头紧皱。

        就在她转身要冲下楼去时，一直蹲在墙角扒拉垃圾堆的少年突然动了。

        只见他起身，猛地把地上搁着的尼龙袋子往后一甩。

        “哐当——”

        一声重响，

        就是有那么巧，

        硕大的尼龙袋重重的扇到了小偷的脑袋上。

        八月底的江市，仍旧炎热的像是个大蒸炉子。

        主干道的油柏路散发着一股浓浓的刺鼻味道。马路上寥寥无几的车辆呼啸而过，卷起了一阵阵的闷热气流。

        这见鬼的天气，实在是糟糕透了！

        头发一簇一簇贴着额头的狼狈少年没理会身旁一个劲儿感谢的老太太，自顾自的拖着自己的尼龙口袋，一瘸一拐的走了。

        阳光丝毫不了解自己的恼人，它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给桐花巷子里的一栋小白楼投下了一层浅浅的光晕，调皮的光线拖着长长的尾巴穿过二楼明亮的玻璃窗，在褐色的地板上画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圈，最后消失在少女鸦黑的发梢中。

        许是这恼人的阳光作祟，少女白玉般的脸庞多了团如云般的红晕。

        巷子静悄悄的，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消失的野猫又翻上了墙头，在寻找到一处阴凉地儿后，满足的盘着身子小憩了起来。蓉华抬头看了看当空的灼热太阳，又眺望早已消失不见的少年和老婆婆，这才转身走进了屋里。

        “嘀嘀——”

        院子的铁门被拉开。

        随后，一道温柔的女声从楼下传来，“囡囡，要出门了哟，爸爸回来接我们了。”

        许蓉华眼睛一亮，嘴角漫起笑意，起身拎起放在衣架上的包走下楼，道：“好的妈妈，我下来了。”

        听见楼梯有动静，一齐耳短发的中年女子，转身看了过来，脸上满是怜爱，“囡囡收拾好了？”

        说完，她从沙发上的包里面拿出来了一件鹅黄色的遮阳伞，站起身，走过去道：“囡囡把这伞带着，外面太阳毒。”

        蓉华昂着小脸，微眯着眼，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她笑道：“好的妈妈。”

        林爱凤瞅着自家闺女白生生嫩呼呼的小脸蛋，心里就跟要化开了一样，顿时，眉眼更加弯了起来，她点了点蓉华好看的鼻尖，伸手抱住好一顿亲香，道：“哎哟哟，真乖。”

        一顿揉搓过后，她又伸手摸了摸自家闺女柔顺的长发，道：“好了囡囡，我们出门啰，不然你爸爸该等急了。”

        黑色的桑塔纳停在蓉华家的大院子里面，许家富从车里探出头来，笑着冲两母女招手道：“快上来。”

        蓉华坐在后排，把手中拎着的小包和外套放在旁边的空位上。

        许爸爸侧过身笑呵呵的递过来了一瓶装饮料道：“囡囡，快喝点儿水，润润嗓子。”

        这是他刚从厂子里的冰柜儿里拿出来的，还冒着凉气儿呢！

        “谢谢爸爸。”

        蓉华接过，把散发着凉气的瓶子握在手中。

        林爱凤系好安全带，看了眼还冒着凉气儿的瓶子，不赞同道：“你别给囡囡喝这些！看看上次你给囡囡闹的！”

        “这”许家富立马心虚，“这这，这上次都是我的错。”

        说着他转过头，对着蓉华拍着胸脯保证道：“囡囡，上次都是爸爸的错。但是这次你得相信爸爸，真的特别的好喝！”

        说起上次因为给宝贝闺女喝不明饮料，导致闺女上吐下泻，许家贵也是愧疚得不行，他懊恼，当时怎么就跟脑子抽了似的，看着回家路上，其他的孩子都抱着一瓶饮料喝，就非得给自家闺女也买一瓶呢？

        也不想想那绿油油的塑料小瓶子里面装着的红色不明液体能是什么好东西？

        想到这儿，他又转过头对着林爱凤道：“爱凤你就放心吧，这可不是上次的那种色素饮料，这是老王前两天从海市回来时给捎上的。”

        说着他从旁边的暗格中又掏出来一瓶，献宝似的递给了身旁的林爱凤，“喏，媳妇儿你也喝喝看。”

        林爱凤睨了他一眼，倒也是领情的拧开喝了口。

        随后，她微皱着的眉头一松。

        “怎么样？怎么样？”

        许家贵眼巴巴的瞅着问道，“媳妇儿这味道不错吧？”

        林爱凤慢条斯理的合上盖子，才轻轻的吐出了几个字，道：“还不错。”

        听到这个回答，许家贵咧嘴笑了，他拍着自己的肚腩得意道：“我就说嘛，老王这家伙不靠谱是不靠谱了点儿，但是那张挑剔的嘴，是不会出错的！”

        只要是他说的好东西，那味道准错不了！

        林爱凤没理会他，转头对着后排坐着的闺女道：“囡囡少喝点儿，一冷一热的会闹肚子。”

        蓉华乖巧点头，道：“好的妈妈。”

        说完，看着肤色比几天前又黑了好些的许爸爸，她拧开玻璃瓶，抿了两口，轻轻道：“好喝的，爸爸你也尝一点儿。”

        小棉袄子的赞赏让许家富简直乐开了花，他乐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大肚子。

        “爸爸不喝，囡囡喝。下次爸爸去海市给咱囡囡再带两箱子回来！”

        黑色的桑塔拉在江市的街道穿过，最后停在了江市最大的商场。

        江市这几年发展飞快，商场占地面积不仅大，商品也齐全。

        林爱凤一边看着成排的衣服一边不满的嘀咕着：“你看看你爸那模样，我看都快成大忙人了！”

        车都还没停稳呢，就一溜烟的又开走了。

        蓉华知道她说的是许家富刚把她们送到商场，就接了个电话走了的事儿，于是替爸爸说好话道：“爸爸忙。”

        这才几天呢，之前白乎乎的脸都有些黝黑了。

        “哼，谁不忙一样，我唉，算了算了。”

        林爱凤也就是叨叨两句，丈夫这段时间谈的项目她也是知道的，眼看着就快要成了，肯定是跑得脚不沾地，今天能过来送她们母女俩，都是意料之外的了。

        “来囡囡，你快看看这件裙子怎么样？”林爱凤也不想继续对着闺女说这些个让人烦心的话了，于是她拎出来一件藕粉色娃娃领泡泡袖的连衣裙问道。

        蓉华抬眸，裙子是好看的，只是

        “妈妈，这会不会有点儿太粉了？”

        “粉吗？”

        林爱凤又把裙子拎到眼前，打量了一圈。

        她觉得挺好看的呀。

        “不粉的！”

        一直跟在两人后边儿的售货员赶紧上前插话道：“您瞧瞧，这件衣服多好看啊，这颜色也好看得紧，特别的衬皮肤！而且瞅瞅您家的小姑娘，长得这么漂亮，跟电影明星似的，皮肤还白，穿上肯定特别的好看！”

        虽然经常为了把衣服卖出去，她说过不少违心话，但这次可是真心话了。

        要她来看，眼前这小姑娘真是少见的好看。当时这娘俩一走进来，她这一把岁数的女人都没忍住多看了这小姑娘好几眼。

        没人不喜欢被夸赞，特别是当有人夸赞了自己的女儿。

        当下，林爱凤笑得眉眼都舒展了，她用手捂着嘴，笑道：“哈哈哈，她小小的一个人儿，哪有您说的这么夸张。”

        笑完，她又看向那件连衣裙，道：“不过这衣服是真的不错，囡囡你看看，这衣服上的花纹，是不是很好看？”

        眼看着有希望成一单，售货员赶紧推销了起来，道：“小妹妹，这衣服是真的好看，你瞅瞅这花纹，瞅瞅这面料，多好啊！而且这衣服可是海市刚来的新鲜货！别的地方都没有，整个商场只有我们店才有，独一件呢！”

        好看当然是好看的，独一件也是独一件，只是这个价格也是格外的高。

        想着卖出去自己得到的回扣，她一咬牙，接着道：“你们来的时间好，我们这几天店里将好还有个活动，你买这件衣服还能送一个小挎包呢！”

        说完，心里不免就有心疼起来，那挎包可值不少钱呢！

        本来这挎包她是想要扣下来，拿回家给自家小闺女的，但是这件衣服再不卖出去，主管问起来，自己也免不了要吃挂落。

        所以当下，也管不得心痛不痛的了，她接着道：“姐你看怎么样？说起来，那挎包也值当不少钱呢，单卖的话”

        “包起来！”

        林爱凤倒不是图那个小挎包，她就是觉得她闺女值得独一无二的。

        “好嘞！”

        售货员也机灵，一点儿没墨迹，当即笑了起来，她从林爱凤的手中接过衣服，又道：“姐你要不要再看看其他的，这里边的这排衣服也是刚回来的。”

        这件衣服可不便宜，眼前这人说买就买，一点儿没讨价还价的墨迹劲儿，肯定家底儿不薄！

        售货员又引着两人去了里面，

        “姐你看看，这些都是昨天才到的新货，款式新颖，绝对的好看，跟你家的小姑娘也搭配。”

        林爱凤的指尖划过一件件的衣服，点了点头。

        质量款式确实都不错。

        “囡囡你看这几件怎么样？”

        蓉华从一件件比较的鲜艳的颜色划过，落在了一件米白色的连衣裙上，“这件好看。”

        林爱凤了然的笑了，“那行，就这件，然后还有这几件也都包上。”说着她又指了指白色旁边的淡蓝色和鹅黄色连衣裙。

        售货员看着她指着的好几件连衣裙，眼睛都发光了。

        这可是大客户呀！

        她笑得连连点头，道：“好的好的，姐你们先在这儿坐一会儿，我们这些衣服都是昨天刚到的，店里摆着的都是样品，我到后面的库房去给你们拿新的出来。”说着她又给两人倒了一杯水，然后赶紧的跑了出去。

        许是业绩的力量是伟大的，踩着小高跟的售货员硬是五分钟不到就把几件衣服包好拎了过来。然后笑容可掬的把两人送到门口。

        虽说自己赚到了钱，但是末了，看着走远的两人，她也忍不住叹了句，“这也太会花钱了。”

        虽说江市的人均消费水平不算高，但是今天礼拜天，商场里的人还是络绎不绝，毕竟这炎热的天气，周边也没有好去处，来商场吹吹免费的空调吹吹牛也是好的。

        只是人多了，难免的就有些嘈杂。不过大多数人还算自觉，不买东西纯粹纳凉的就只待在一楼的空地。

        商场为了人气，一般也不会赶人。

        “蓉华，你也在这儿呀！”

        突然，一道充满惊喜的声音从蓉华的背后传了过来。

        蓉华回头，只见两个手牵着手的短发女孩儿跑了过来。

        都是她们学校的同学，蓉华记得一个是叫做肖兰，

        另一个

        蓉华看向偏瘦弱却有双圆溜溜眼睛的女生，脑海中闪过几个插肩而过的片段，似乎也是见过的。

        蓉华想着，脸上露出一抹笑来。

        她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她们手中拎着的小布袋，和其中露出一角的练习册，回道：“是呀，你们这是来写作业”

        肖兰笑得灿烂，她跟许蓉华是同班同学，关系要亲近一些，当下就毫无顾忌的说道：“是呀，我数学不好，好多题都做不来，雪雪也不会，对了！”

        说着她想起蓉华还不认识蒋雪，连忙将还在后面的躲着的害羞的好朋友给拉了出来，“这是我好朋友蒋雪，她是我们隔壁二班的。”

        蒋雪红扑着小脸蛋，抿着嘴，有些羞怯的冲蓉华笑了，“你好！”

        这可爱的模样惹得蓉华也跟着笑了起来，她打了个招呼，“你好！”

        但是两人也不算熟悉，一时间有些不知到说些什么，于是蓉华转头又看向了肖兰。

        恰巧肖兰也望了过来。

        她左顾右盼了一下，凑近说道：“蓉华，你知不知道我刚才看到谁啦？”

        虽是问句，但肖兰脸上却明晃晃的写满了快问我快问我！

        女生之间，最好的交流感情的方式，莫过于分享一些小秘密小八卦了。

        蓉华看着她那满是期待的眼神儿，很配合的问道：“谁呀？”

        肖兰还想买买关子，故意道：“你猜你猜！”

        蓉华：“”

        这让她怎么猜？

        “就是你们班的王宇和我们班的张娜！”

        还没等肖兰揭秘，她旁边的蒋雪倒是先讲了出来。

        说完她红着脸蛋儿，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蓉华小声道：“他们俩当时还拉着手呢！”

        只是那语气中有那么一丝丝的替人打抱不平的意味。

        蓉华没有深想，不过，

        王宇和张娜？

        “他们俩？”蓉华问道。

        还手牵着手？

        王宇在学校里算是名人，说起来她们俩也有些渊源，打自小学起，都一直是同班同学。

        所以对于这个人，蓉华还是比较熟悉。

        少年爱慕，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在学校，蓉华也没少见到偷偷牵小手的事儿，只是王宇那人，在学校一向是温和上进的模样，从没传出来过这种事儿。

        不过，这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她不太关心，于是佯装着了解般的点了点。

        可能是过于敷衍了，

        肖兰瞪大眼睛，重复道：“王宇跟张娜牵手了耶！！！”

        蓉华：“？？？”

        看着有些激动的肖兰，蓉华突然懂了。

        “真是没想到啊！”

        为了配合，她又露出了一丝惊讶出来。

        这才对嘛！

        这惊讶到不敢置信的语气很是得到了两人的认同。

        “就是呀，我也没有想到呢！”肖兰狠狠的点头，“王宇之前不是一直对”

        说话间，肖兰对上蓉华清亮的双眸，突然就顿住了，掩饰般的，她捂住了自己的嘴。然后尴尬的嘿嘿笑了两声，“那那啥，那啥，我突然想起来了，我回家还有点儿事儿呢！蓉华，不好意思哈，我们要先走啦。”

        说完她拉着满脸不解的蒋雪飞快的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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