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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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皇文昭帝看着殿下静静站着的女儿,心里百感交集,思绪回顾。
犹记得少时自己的父君本是中宫君后,自己出生便是当朝太女。
江家自□□开朝立国之时便是国之栋梁,历代江家女皆女从母业守护凤国,江家只忠于帝皇,不参与皇家夺嫡之争。
江老将军乃是她武学的启蒙恩师,自己自小与花落的姑母当初唯一活下来的江家幼女江硕一同长大。
后来啊后来,母皇年迈,宠信当时的颜贵君。
试图废自己以立颜贵君之女周王为太女,是江老将军不忍自己这唯一的徒弟落得英年早逝的结果,不惜违背祖训,冒着被母皇疑心的后果,以一己之力保下自己。
母皇大怒,便将保护历代帝王的金凤军给了周王。
还记得周王谋反那日,威风凛凛的坐在凤椅之上,满目讽刺的望着无依无助的自己。
那时江老将军已回边关,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说半个不字,自己亦觉得终究败得一派涂地。
是江硕,偷偷盗取帅印,带着江家军一路杀进凤京城,救了自己。
犹记得当时手持回马枪,脚登踏雪马,身着白玉甲的少女,似乎从天而降一般,震天的杀声穿破了整个凤京城。
周王被一箭穿破心脏倒在自己现在坐着的凤椅之上。
那少女背着夕阳犹如踩着七彩祥云的神女般款款而来,到了自己跟前,便漏了本性,满身的风尘仆仆猩红的双眸看向自己时露着洁白的贝齿大笑
:“太女师姐,阿硕此生便是你的手中刃,腕中刀,,你指哪阿硕便为你打哪,不过今日这偷取帅印之罪,你可要替师妹担着,哈哈,,,,
不知是不是那日的少女笑的太过明媚,还是身姿过于器宇轩昂,还是那日的感动太多,自己竟不愿记起江家在后来的那场惨胜的战役后。
那次大战后,那双目再也没了昔日光芒的少女垂着仅剩的一只手臂在御书房内死气沉沉般的告诉自己
:“江家不负女皇期望,大胜归来。
江硕此生再不能做女皇的利刃了,江家军几乎全部阵亡了。
师姐,阿硕是来与你辞行的,阿硕要带着江家仅存的幼苗以及江家夫孺回老家为江家所有女儿守灵了,阿硕唯一的弟弟便拜托师姐了。
自己当初是怎么答应她来着,是保证护江家唯一留京的儿郎一世无忧,可是后来不到一年,江无忧便难产死于花府后宅。
自己终究对友人食言了。
是以有些牵怒那连累父亲身死的幼儿花落,便不再理会与他,后来是父君赐婚他与老二,才重新想起那个孩子。
心中怨气未消,也只是保证他活着罢了。
如今却,,,,唉,,
终究天意弄人。
说到底皆是那花启之过,堂堂王女竞在他府中出这种事,亏得朕一直重用与她,竞让伽儿受此无妄之灾,自己的后院尚且管不好,如何管好朝堂?
凤国男儿十四及笄之后便行婚论嫁,如今那花落已过风信之年,早该出阁,老二却迟迟不提婚嫁之事,方惹出今日之祸。
哼,,老二这是有想法了呀。这一刻,似乎真相了的女帝微微眯起那危险的眼眸,常年不变的面容闪烁着危险的味道。
黎伽看着陷入沉思,表情变幻莫测的女帝。
那如冰似雕的面容似乎有一瞬间的融化,樱粉色的唇瓣微微上挑,如梦似幻般一瞬而逝。
能不废丝毫力气便能为宣王与花启上些眼药,何乐而不为呢?
女帝看着殿下满脸倔强的女儿,像极了她父君年轻时的模样:“
伽儿,你可想好了?
黎伽双手轻揖,腰背微微弯启道:“回母皇,儿臣已经想好了。
嗯,你先回去吧。。。
女皇略显疲惫的闭上双眸,轻轻摆动手臂,示意黎伽先行回去。
得知女皇需思索片刻,也知此事已成,黎伽方对着前方微微行了一礼
:“是,儿臣告退。
说完,转身退了出去。
刚出殿门,身后便传来女皇一声叹息道:“姚来,研墨。
风黎伽眼角微咪,款步离去。
晚秋的风在这有些偏北的凤京城里似乎已经带着些许的刺骨,阴沉沉的天空,光秃秃的枝桠,衬得那本就低矮的房屋更显破败,一如那斑驳不堪的木门里不时传出的咳嗽声,声声刺耳。
公子,公子,,,柳儿求您了,您能不能睁开眼睛多少喝一些可好?
那娇弱的声音带着颤栗与恐慌,清秀稚嫩的脸庞上满是心疼,紧张的盯着床榻上不时轻咳娇喘却始终不见清醒的人儿,望着床上那双紧紧闭起的双目,手里端着乌黑汤药的少年终是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不哭,柳儿莫哭。
头顶传来轻微的声响,这声音着实算不得好听,粗噶中带着难言的沙哑,一如年迈的老叟,带着日落西山的绝望。
可对于刚刚还一筹莫展痛苦流涕的小侍而言,却犹如天籁一般。
他愣愣的抬起头,看着眼前消瘦的不成样子的公子,眼泪顿时流淌的更凶了:
公子,公子您终于醒了?
这数日来终于听到了回声,柳儿急忙抬手擦了眼角的泪痕。
欣喜万分的望着床上那分外消瘦的人儿。
只见那床榻上的少年苍白的脸色近乎透明,目光却清澈的犹如一汪清泉,鼻翼纤巧,薄唇犹如盛开的桃花,可惜此刻却好似缺了水分般没了光泽。
深灰色的粗布中衣早已洗的泛白松松垮垮的挂在少年单薄的身上,天青色的沙帐也早已破乱不堪,一阵秋风袭来,吹打着早已生了蛀虫摇摇欲坠的窗棂,也吹得床上衣着单薄的少年剧烈的咳嗽着不住的打着颤。
公子,,公子,,
旁边的柳儿心疼的连忙站起身来,似乎想用同样瘦弱单薄的身子挡住那不时吹来的寒风,嘴里轻轻呜咽着。
话未说出口便已泪流满面。
他家公子是相府嫡子,本该千娇百宠着长大,可因主君去世的早,继夫张氏当家,丞相从不管后院之事,甚至从不愿见公子一面,使的公子自幼便受尽磨难。
自奶爹死后,与公子的外家江家失了联系,公子的日子过的更加艰难。
若非平时绣些小东西拿去换些银钱,他们主仆恐怕早已饿死在这落园内。
如今公子,,公子又这般,丞相竟连问都不曾过问,张氏也不许他请大夫,难道他们是想公子死在这,,
柳儿越想越是后怕,呆呆的望着眼前宛若坠入人间的谪仙般的公子,他家公子这般美好,心底良善,命运却如此的不公,心里难受,眼泪流的更凶了。
柳儿,不哭,我没事。
花落看着身前一心护着自己的柳儿,心神动容。
他名声本就不佳,如今婚前失贞只怕更被世人所不容,这世上他本就无牵无挂。
若非柳儿自己只怕早已随奶爹一同去地下陪爹爹了,如今不是他不听他们的话好好活着,而是早已没了活路。
世人对男子本就苛刻,对自己更是
呵,,自嘲般的笑了一下,虽未出声,却让柳儿更加心疼。
公子,你先吃些,,,话未说完
脚步声传来,花莲迎面走来,满面的不屑与讥讽,冷笑着:“
呵,看来大哥倒是大好了,弟弟来的不是时候了,倒是打扰大哥喝药了
只是,我若是大哥呀,早就没脸在这苟延残喘了
丧父长子,婚前失贞,身带不祥之人,大哥这般,倒不如死了的好
若你死了,还能保全一些相府的名声。
如今这般不仅连累母亲在朝堂上遭人嘲笑,更是累及府中其他兄弟抬不起头来,做出这般丢人之事,大哥不如早些去陪你那短命的爹呢。
他满脸笑意,却笑容不达眼底,满目的羞辱之色,满嘴的污言碎语。
柳儿急忙站起身,护在花落床前
:“二公子,你怎能如此说我家公子,我家公子是被冤枉的。
宣王殿下一定会替我家公子查明真相的。”
啪,,啪,,贱人。
你算什么东西,一个下贱的奴才也配与我家公子说话
。
陛下圣旨已下,赐婚我家公子为宣王正君,十月中旬完婚,哼,有其主必有其仆,就凭你家主子婚前失贞不知羞耻的下贱样,竟也敢妄想我家公子的妻主。
说话的小侍名唤腊梅细长的眉眼微微上挑,随他主子一般满眼的高傲鄙视,满脸的尖酸刻薄。
你,,你,,,,
柳儿一手捂着被打的高高肿起的左脸,一手难以置信的指着眼前的小侍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明明我家公子才是宣王正君,公子是被冤枉的,你胡说八道,你,,你,,,
柳儿,,让开。
花落心疼的望着柳儿本就没有几两肉凹陷的小脸,指尖深深地陷入掌心,他身子亏空的厉害,连起身都做不到,更护不住柳儿。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挨打,却无能无力。
他绝望的望着破旧的屋顶,只能呵斥柳儿退下,花莲无事不登三宝殿,不让他炫耀够,他又岂能善罢甘休。
柳儿一手紧紧捂着被打的脸颊,却倔强的不肯让满目的泪珠落下,牢牢的站在床前,虽然身子单薄轻颤,却始终不肯挪动半步。
床上的人儿只能慢慢的伸出那双骨骼分明的纤手,轻轻地将他拉到旁边,他满身虚弱无力,挣扎着想要慢慢坐起,他感动于柳儿的相护,更心疼于他满脸的伤痕。
轻轻抬起头,看着眼前盛气凌人的花莲
轻言道:“你这是何意?
是来看我这残破之身如何苟延残喘的吗?
倒是恭喜花二公子了,机关算尽终于如愿已尝了。
花莲轻蔑一笑
:“大哥说的什么话啊,明明是你想要去见璃王才偷偷跑去前院的,整个凤京的人都知道大哥爱慕璃王殿下,不知羞耻暗度陈仓。
即使早已见识了张氏父子的狠毒,可是此刻花莲那阴毒的表情还是让人恶心作呕。
花落不想再看他那张满是算计的脸,冷笑着:“
让人骗我去前院,无论是谁的意思,如今都已如了你们父子的意。你又想如何
丧父长子,呵,我父亲究竟是不是难产而死张氏更清楚吧
婚前失贞,?花二公子心里更明白吧?
身带不祥?
呵,,好一句身带不祥。
一句一言,简简单单,竟杀人于无形
我花落连累你们?连累相府?
真是可笑
你们口口声声言我花落满身不是,不该活着连累你们。
可这偌大的相府当初也不过是这凤京城里最微不足道的一间住所罢了
母亲之所以能稳居高堂,靠了自己多少实力?
更多的是娶了我父亲的运气。
你们绫罗绸缎,金玉满身,靠的不是你父亲张氏的私房,而是我外祖家的财力我父亲的嫁妆。
你们出门随从成群,高高在上,,也是打着我外祖江家的名头,鸠占鹊巢的顶着自己乃江家的外甥才能如此眼高于顶罢了。
你们借助东风,随风而起,待坐稳船头,却又言东风碍事,迷了你们的眼睛,扰了你们的风景。
你们一心一意想要除去我。
呵,,,花府当真是好胸襟。
花相这不留余地的利用当真是好谋算。
怎么?看我没死成,你花莲可是要送我一程?
几句话似乎便用尽了他所有力气,浑身痉挛,胸口剧烈起伏,大滴的冷汗顺着鬓角流进衣襟,柳儿急忙蹲下,双手不停的替他揉着胸口,嘴里呢喃着
:“公子,不要说了,求求你不要再说了。
看着眼前生不如死的花落,花莲讽刺的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是啊,你说的都对,可你又能如何呢?
呵,花落,我的好大哥,。
即使你明白一切又能如何
你该死,和你那下贱的爹一样该死,我爹与娘乃是青梅竹马的表姐弟,当初若不是你爹横刀夺爱,又仗着江家的势力,娘岂会娶他?
而我花莲才是相府堂堂正正的嫡公子,是宣王名正言顺的正君。”
哈哈,,,,真是可笑。看着花莲眼里近乎疯狂的恨意,花落紧咬牙关,挣扎着靠着柳儿起身,他看明白了,花莲来着不善,这是要他主仆的命来了。
爹爹你若地下有知,可曾后悔当初识人不清。
你看啊,不是落儿不听话,好好活着,是那个女人不允许孩儿活着,他替父亲感到悲哀。
遇人不淑,十六年来,在这方寸之地,他一直谨言慎行,除了奶爹在世时偷偷带他出去过几次,这一生,他便如那井底的青蛙一般,呆在这破烂不堪的落雨园,小心翼翼的活着。
即使他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他们也不愿放过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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