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直到谢蓁呼吸急促，微微喘息，徐述这才停了下来。

        只是搭在她腰间的手却还没有松，另一手甚至还抬起了她的下巴。

        谢蓁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能被迫安静地看着他，他的神情是最近都未有的柔和，眼角还有没有散去的情／潮，鼻尖喷洒的热气离她很近。

        这样熟悉又陌生的徐述引得她再次心乱。

        “你在这里，过去、现在、未来一直都在，不会离开。”

        他一边说一边用停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带着她的手来到了自己的胸口，停在心房处。

        明明隔着层层的衣衫，可是谢蓁还是感受到了他沉稳的心跳。

        但是他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她想的那样吗？

        为什么事情一下子又到了这种境况，她百思不得其解。

        但他的目光太灼热，又离得这样近，她根本没法避开。

        “这是什么意思？”

        她看着他问了一句，眼里是一片清澈，完全不似做伪。

        徐述叹了一口气，将人紧紧抱在了怀里，是她太傻，还是这几天自己把她吓坏了。

        “字面意思，我的心上人。”

        他清清冷冷吐出这几个字，但在无人看到的地方，耳尖却已经红透了。

        两辈子了，谢蓁第一次听见他如此直白的表意。

        她曾很多次甜蜜地幻想过这个场景，但今日真的发生了，她却没有什么欣喜愉悦，只觉得莫名其妙，甚至委屈。

        他们难道不是在吵架吗，他不是在对自己发动冷战吗，可是为什么又能如此轻易地掀过旧事，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对她说这些。

        谢蓁奋力从他怀里挣了开来，不顾他的讶异，静静看着他，“我觉得我们都需要冷静冷静。”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好像他刚刚的话一丝波澜也没有掀起。

        不得不说徐述是有些失望的，他预想过自己表意之后她会有什么反应，娇羞、腼腆、回应他……但却没有想过她还会继续生气。

        但片刻之后，他也能接受了。这些天的争执、冷眼……都是切切实实存在的，而不是能随便抹掉的。

        只是他向来高傲，从来没有对人低过头，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怎么说，才能将这份隔阂消融。

        “你说的……有理。”

        他有些不舍地松开搭在她腰间的手，半是失落半是贪恋。

        “那么还请夫君回去吧，妾身想一个人静静。”

        她优雅地行了个福礼，脸上是疏离的淡笑。

        这并非欲擒故纵，只是她也不是一个玩意儿，高兴了逗两下，一点不顺心就要冷言冷语以待。

        重生以来，她一直记得他所有的好，也在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对他好。

        但是说实话，她过得也不轻松，他对她温和宠溺不假，但是很多时候他的情绪也是阴晴不定需要她仔细去熨帖的。

        而且做了两辈子夫妻，谢蓁能感受到，他瞒着自己的事情不比她少。

        他觉得自己不够真诚，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他又何尝不是。只是因为前世的事情，她习惯性对他诸多体贴罢了。

        所以对彼此失望的，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

        徐述的眉眼皱了皱，他不喜欢她这样和自己说话，但很显然这会儿他说什么她可能都不会理睬，所以还是算了吧。

        找个合适的机会再好好谈一谈吧，一把乱线，想要理清楚总需要时间。

        只是他还没有走出去，春雨就急匆匆走了进来。

        “少爷、夫人，青山来报顾夫人发作了，先生乱了神撑不住了。”

        她语气焦急，可是谢蓁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顾夫人是谁。

        徐述听了脸色顿时变了，直接加快了脚步要往外走，只是还没有走出去，又扭过了头，“蓁儿，你陪我一起去好吗，云姨她……”

        “先生一定很急。”

        他呆呆地说完，谢蓁才傻乎乎反应过来顾夫人就是云姨，空山先生出自名门顾家，这样称呼也没错。

        谢蓁既然知道了云姨就是顾夫人，自然要同去的。虽然她大概率帮不上什么忙，但是云姨身边已经没有什么熟稔的女性亲属了，她去了也许会给她一些安慰。

        两个人此时也不好再计较他们之间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直接由青山青水两人共同赶车一路往城北那处三进院落去。

        天色已经暗了，再晚一些就要宵禁了，今晚大概率不能回来了，但两人也无心想这些，都坐在马车上一言不发。

        徐述脑海里许多事情像画儿一样闪过，母亲离世的时候，他还小，但也记得云姨将他揽到怀里，坚定又温柔地说以后会帮他母亲照顾好自己。

        还有她教自己读书练字的样子，做他爱吃的糕点时的样子……

        他是一个薄情的人，在这世上真正在乎的人并不多，云姨对他而言如母如师，她一定不能出事。

        手掌不由自主握成一个拳头，青筋尽起。

        谢蓁在一旁尽收眼底，这种时候也没有必要再故作矫情和冷漠了。

        “她会没事的。”

        她一边说，一边握住他的手。

        虽然不是完全懂他对李婉云这深厚的舐犊之情，但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他有这样的情绪波动，总比冷漠无情、没心没肝的好。

        徐述下意识将她的手团团握住，像是寻到了依靠。他还想抱住她，但想起她那会儿的冷淡，一时之间没有继续动作。

        到那边的时候，空山先生果然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衣衫一团糟地不停来回踱步。

        看到徐述二人来了，他好像突然就找到了主心骨。

        “景行。”

        他轻轻喊了一声，嗓子是哑的，眼里也全是慌张，谢蓁还被他无意识地挤到了一边。

        他宽厚的手想要搭上徐述的，徐述却将双手搭在他肩上，将人带了过去。

        谢蓁不知道他对空山先生说了什么，只是空山先生确实一点一点放松了些。

        她有些好笑，但这样的场合还是忍住了，她眼睛逡巡了一圈，发现思益堂的张大夫竟然也在。

        这位老大夫也替自己看过，两人也是相识的，她上前打了招呼。

        张大夫笑了笑，“徐夫人的气色今日看着比先前好多了。”

        谢蓁倒没觉得，这几日她心中有事，人好像还憔悴了些呢。

        她寒暄了一下，有些好奇还是没忍住，“为何里面一点动静也没有听见，顾夫人可好？”

        不是说女子生子艰难，动静素来都大吗？

        张大夫抚须笑了笑，“放心，老夫先前看过了，无大碍，产子本就不是易事，怎能将力气浪费在喊叫上。”

        谢蓁点了点头，这才看到徐述和空山先生不知何时又走了过来。

        听了这话，先生又开始不停来回踱步。

        徐述有些无奈，但没有再劝，同张大夫打了招呼，问了问里面的情况，知道一切都尚好后，站到了谢蓁身边。

        他也听不得这些话，但因为有已经完全失措的空山先生，他更加不能乱。

        里面半天没有什么大动静，空山先生将耳朵贴在门上，也只能听到细碎的闷哼声，还有产婆不停地说用力。

        他眼眶已经打湿了，孩子不孩子的，这些年他都看开了，只有里面这个傻子觉得对不住自己，吃再多的苦也非要为他生个孩子。

        往事一旦涌起，就像泄洪的闸轻易收不了。

        空山先生突然瘫坐在门口，背靠在木门上，眼睛红通通的，头发凌乱，衣衫落拓，一点文士的形象也没了。

        但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不动容的，谢蓁用手帕轻轻擦了擦眼角，也不知怎地，看到这一幕，她突然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又有了期待。

        徐述的心也因此变得格外柔软。他终于还是没有忍住，也没有管这是什么场合，有什么人在场，直接将她抱在了怀里。

        谢蓁没有反抗，任由他抱了一下，直到一旁的张大夫发出善意的打趣，才轻轻推开了他。

        李婉云难受了几个时辰，终于在快四更的时候将孩子平安生下。

        婴儿有力的啼哭，划破了寂静的夜晚。

        空山先生立即从地上爬了起来，刚想推门而入，里面一个中年仆妇已经开了门，“恭喜先生，贺喜先生……”

        喜得麟儿还没说出来，空山先生就已经进了屋里。

        乳娘正准备抱着孩子出来给父亲看，压根没有料到这一出，幸好她避得快，这才躲开了。

        徐述轻轻咳了咳，“让他进去看看吧。”

        乳娘只好站在一边等待，新出生的孩子好像发现了自己被忽略的彻彻底底，不高兴的嚎啕大哭。

        谢蓁忍不住上前去看，乳娘知道眼前人身份不一般，将孩子轻轻晃了晃哄一哄，便送到了她面前。

        “夫人可要抱抱？”

        新出生的孩子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嘴巴都还那么那么小，脸庞也通红通红的，就像个小猴子，也像一个易碎品。她怎么敢抱。

        “我怕。”

        乳娘有些理解，年轻的妇人，没有生养过，有这种反应很正常。

        她刚想说句别的吉祥话转过这个话头，却不想身边如玉般的年轻男子却开口了。

        “我来试试。”

        谢蓁有些诧异，但却见他在乳娘的指导下竟真的有模有样地将孩子抱在怀里。

        真神奇，刚刚一直有些闹的孩子突然安静了下来，小眼睛还不停地动。

        张大夫说孩子想睁眼，只是还太小了，需要再等几天。

        谢蓁借着他的手臂又细细看了看这孩子，真小啊，还没有他的臂长，以后却会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生命真的好神奇！

        屋里的人半天没有出来，徐述看了看张大夫一把年纪，显然该歇息了。

        他替屋里的空山先生又一次向老大夫致谢，又一次致歉，实在是太不靠谱了，还不出来。

        说完他无奈地让人领着老人家去客房休息，张大夫摆了摆手，表示不在意这些虚礼。

        直到张大夫走了一小会儿，空山先生才从屋里冒出来。

        “张老呢？”

        他也不看徐述手里新鲜出炉的儿子，只问张大夫。

        徐述指了指客房，他又一溜烟往那边去。

        谢蓁好笑，但看着房门，她有些想进去看看。

        徐述点了点头，将孩子递给乳娘，示意她们进去。

        他和云姨再亲近，这时候也不方便进去。

        李婉云正睡在床上，看见谢蓁和乳娘眼睛一下子亮了亮。

        “云姨，恭喜你。”

        谢蓁笑着喊了一声，是情真意切的祝福。

        李婉云笑了笑，嘴唇还有些干，脸色也苍白，但是真的开心。

        “蓁丫头来了。”

        “您别说话，省着力气，好好休息，景行也在外面，让我问候您，快瞧瞧孩子吧。”

        乳娘将孩子送到她身边，她贴身伺候的丫头将人轻轻扶了起来，靠在床上。

        这是母子之间的第一次正式见面。

        谢蓁在一旁有些艳羡，又有些为李婉云高兴，她终于得偿所愿了。

        空山先生同张大夫再三致谢后，又一溜烟回了产房，这一次门口的徐述也被忽略了。

        男主人回来了，谢蓁自然退了出来。

        天色不早了，徐述明日还要早朝，下人领着他们往厢房去。

        匆匆洗漱后，两人都躺在了床上。

        这间客房地龙不够热，被子也算不上十分厚，谢蓁有些冷，刚进被窝身子甚至还颤了颤。

        她刚想让人加一床被褥，侧着的身子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拥住了。

        久违的温暖一下子就袭来了。

        “睡吧。”

        他轻声说，手脚却如藤蔓将她包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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