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母女俩是“云记”的常客。

        宋清萝看见母亲身边跟着姚秘书，以及另一方向刚走不远的几个人，就知道，宋雨兰女士又带客户来吃饭了。

        失算失算。

        第一次约会就撞见妈。

        虽然宋女士向来不爱管她的私事，长这么大几乎是放养，但极有可能因为不知情而说漏嘴——

        譬如她去上班根本不是为了“自由”。

        “清萝，”宋雨兰笑着走过来，然后注意到旁边的闻若弦，吃了一惊，“闻总？你们……”

        闻若弦自然也看见了宋雨兰。

        先是一愣，继而熟练地换上职业化笑容，抢在大小姐之前开口：“宋总，这么巧，我带宋小姐来吃饭。”

        此话刚落，挽住胳膊的力道明显收紧。

        能感受到大小姐在咬牙切齿。

        宋雨兰点了点头，目光扫过两人紧挽的手臂。闻若弦猛然反应过来，想要抽开，可是宋清萝挽得很紧，生怕她跑了似的。

        两人像极了热恋期亲密依偎的情侣。

        “从来没听清萝提起过闻总，应该正式介绍一下才是。”宋雨兰笑吟吟地看向女儿。

        眼神间信息只有母女俩能看懂。

        什么时候认识的？喜欢人家是不是？就知道有情况……

        “是没来得及。”

        宋清萝心虚地眨眨眼，看向身边人，眸光又如沾了蜜，“闻若弦，我……朋友。”

        在她想象中，本该以女朋友的身份向母亲正式介绍闻若弦，若不然，纯粹说个名字，与直接递上名片没有任何区别。

        那一天总会到来。

        闻若弦紧接着说：“宋小姐在我们公司上班。”

        “……”

        宋清萝笑容僵在唇角。

        老古板。

        憋着坏故意告状。

        “上班？”宋雨兰大惊，看了看自家女儿，转头与秘书对视一眼。

        姚秘书心虚得很。

        大小姐要去翼声上班，这件事她是知道的，但被要求保密。

        “嗯。”

        只有闻若弦淡定。

        宋清萝长到这么大，别说上班，就连踏进自家公司的大楼都少有几回，天生血里带风，不喜欢规矩约束，要让她老老实实坐在办公室上班比地球停止自转还难。

        静心细想，宋雨兰很快明白过来，女儿大概是冲着闻若弦去的。

        那天在车上要名片历历在目。

        手挽手，看似亲密，但刚才闻若弦的称呼是“宋小姐”，眼神表情也稍显拘束，所以她猜测，目前是女儿单方面喜欢人家，并且还未表明心意。

        知女莫若母。

        那么……

        她是不管，还是帮忙？

        “妈，”宋清萝担心节外生枝，便急着脱身，“我们下午还要工作，你不是也忙吗？”

        “那你先去吧，我和闻总有话要说。”宋雨兰一眼看穿她的小心思。

        “说什么？”

        宋清萝心里咯噔一下，“有事直接跟我说就行。”

        “工作上的事。”

        “……”

        她不信。

        抱着闻若弦的胳膊更紧了。

        宋雨兰瞧着她护犊子的模样，瞥一眼闻若弦，好像在说让她看笑话了，无奈道：“我会吃了你朋友吗？”

        “好吧，”宋清萝缓缓松手，“我就在沙发那里等你们，不许走太远，不许离开我视线范围内。”

        她看着闻若弦转身，与宋女士并肩走向前厅休息区，并没有坐下，而是边走边说话。以她对母亲的了解程度推断，只要没坐下来谈话，多半时间不会很长。

        六年前所遭遇的，她只告诉了施楚宁，宋女士并不知情，故而不用担心从她口中泄露。

        母亲应该懂她。

        或许就只是工作上的事。

        宋清萝放松地想，目光一刻不离两道背影。

        虽然在视线范围内，但是距离足够听不见声音，聊的什么未可知。

        “想不到我和闻总这么投缘……”

        工作之事两三句便说完了，宋雨兰这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斟酌思虑，她决定给女儿帮忙，“清萝这孩子，有自己的主意，平常我也不会干涉她，但这件事我还是比较担心。”

        闻若弦以为她是担心女儿被欺负，“我会尽量照顾宋小姐，不让她受委屈。”

        “不是这个意思，”宋雨兰含笑摇头，“清萝从小被我娇宠惯了，性子也比较直，我担心她吃不了苦头，给你添麻烦，毕竟公司营业不是过家家，哪儿能由着她想怎样就怎样。”

        谦虚之辞，闻若弦不过随耳一听，“倒是没有给我添麻烦，她学东西非常快，与同事相处和睦，各方面都很好。”

        “噢，是什么岗位呢？”

        “行政部文员。”

        宋雨兰轻轻点头。

        更加笃定女儿是为了接近闻若弦。自家宝贝她很了解，没有个结果是不会放弃的。

        她笑了笑，表现得颇为意外：“无论什么岗位，静下心来锻炼锻炼也好，如果能跟在闻总身边，我就更放心了，让她多多向你学习，稳重一点。”

        闻若弦恍惚明白了什么。

        原来那天宋清萝在同事面前夸她“踏实”，是从母亲这里得到的评价……当时她却疑惑了一阵，为何大小姐会认为她踏实可靠，明明此前两人没有交集。

        得到客户的认可是好事。

        又想起宋清萝被曹主管欺负，她心虚不已，只想着客套两句便过去，谁知，宋雨兰又表示女儿的工资她来开，且双倍，当做交学费，一番推诿才作罢。

        她不得不深想多几层。

        宋家与她所在的行业并非竞争关系，相反，合作是非常紧密的，因此既抛去了阴暗的顾虑，又彼此加深联系，对公司将来拿大项目有好处。

        凡事从利益角度出发考虑，便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

        回程路上，宋清萝缠着闻若弦问个不停。

        “你们到底聊什么了？我不相信没有涉及我。”她侧着身子坐，如果不是闻若弦在开车，就该直接扑过去了。

        闻若弦嘴角带着笑痕：“宋总担心你不适应坐班，会给我添麻烦，我说没有，然后她也希望你锻炼锻炼，稳重一点。”

        她只挑着大概讲。

        宋清萝皱眉思索着，正要说话，手机就收到母亲发来的消息——

        把所有聊天内容告诉了她。

        [闻总是个不错的人，我相信我的眼光，所以也放心让你跟她接触，不过你也不要恋爱脑，人性是复杂的，一旦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别委屈自己，回家来。]

        宋清萝顿时喜上眉梢，激动地回复：[么么么，就知道妈妈最懂我了，爱你！]

        “什么事情那么开心？”闻若弦疑惑她不出声，侧了侧脸，就见她捧着手机笑得眯起了眼，唇间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

        情不自禁被感染得也笑了起来。

        宋清萝挑了下眉，目光紧锁她。

        就像盯上猎物的野兽。

        “不告诉你。”

        “……”

        回到公司，尚有时间午休，闻若弦躺在沙发上小睡一会儿，短暂地做了个梦，满脑子都是宋清萝盯猎物般的眼神望着自己，心慌到惊醒。

        三点钟有周例会。

        她一边翻看相关文件，一边下载邮箱里的音频。

        宋清萝为这首原创音乐取名《呼吸》。

        越听越不能呼吸。

        耳机音质很好，但效果不如现场。

        闻若弦沉浸在音乐世界中，自我陶醉，回忆着那天晚上视觉与听觉的惊艳，一投入，便忘记了时间。

        直到徐曼进来提醒她开会。

        离三点还有五分钟，闻若弦来到会议室，正要推门，就听见里面传来数落声：

        “不是让你提前开投影，你干什么去了？”

        “桌上的水呢？”

        “你整天是在梦游吧？”

        是曹主管。

        她心有预感，推开门——

        果然，宋清萝低着头站在长桌边挨训，像只霜打的茄子，委屈又可怜。她一句辩解都没有，只默默听着。

        失去她的骄傲。

        了无生气。

        眼前浮现她在舞台上的样子，心头涌起一阵惋惜，又如打翻了调味盒，复杂滋味蔓延。

        闻若弦蹙眉上前：“怎么回事？”

        “啊，闻总……”曹主管一愣，立刻换了副面孔，“我们部门的新人，一个月了这点简单的事都做不好，唉。”

        闻若弦看向宋清萝。

        宋清萝也望着她。

        那眼神分明是在求救。

        突兀地，闻若弦想起她曾说过的话——

        [如果你是我上司就好了。]

        还有宋总的嘱托。

        脑子里霎时嗡嗡作响，被各种情绪占据。

        这时，几位部门经理进了会议室，闻若弦冷着脸，视线扫向行政部经理，淡淡开口：“胡经理，我办公室缺一个秘书，等开完会，直接从你们行政部调人过来。”

        说完指了指宋清萝。

        “要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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