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21章

扶月记得在她很小的时候，无意中听到爹娘的对话，他们在为过年后是否要回一趟娘家而争吵，爹希望他们可以回去看看，但是娘坚决不同意，最后他们发现小扶月在偷听，不约而同闭嘴，结束了这个不愉快的话题。

        那是扶月第一次听见一向恩爱的父母争吵，所以印象深刻，过了十来年也没有忘记。

        其实那也是扶月唯一一次听到海龙村这个地方，娘从来不提她的娘家。

        不知道为什么，扶月听完大师兄的故事后，总觉得心里面慌慌的，一些隐隐约约的念头划过脑海，却无法彼此串联。

        难道说爹娘有事瞒着她？

        这一晚，大家睡得都不安生，荒漠白天温度很高，夜晚温度极低，适应能力差的人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入睡，早上扶月醒来的时候，发现她一不小心枕在三师姐大腿上睡着了，幸好她是最早醒的还无人发现，当即偷摸摸地爬起来整理衣服，用清洁术洗脸漱口。

        转过头来，班婵也醒了，经过一夜风沙摧残依旧满身仙气，只不过仔细看腰部以下的衣裳有些皱褶痕迹，让她疏离冷淡的眉眼染上几分人间的烟火气。

        扶月有点尴尬，不知道三师姐是醒着当枕头一夜，还是刚醒。

        其他四人陆陆续续起身，李梦得和舒容与是修炼狂魔，哪怕西洲国境内的灵气稀薄到近乎于无，他们仍旧倔强地打坐一夜，勤耕不辍。

        舒容与满腹心事，不知不觉落在最后面。在禾芳镇的心魔幻境中，她再一次经历前世种种，差点死在里面，以至于那些微不足道的细节甚至都记得清清楚楚。

        “班婵！她可是从一开始就跟着你的狗腿子，想杀我，你先从她的尸骨上踏上去吧！”舒容与满身鲜血，一只手提着晕过去的扶月，神情癫狂，哈哈大笑。

        上一世，她功败垂成，在走火入魔后被天下人视为歪门邪道，最后死于班婵手中，葬身婆娑海。

        那时的她穷途末路，已经变成彻头彻尾的疯子。

        没想到班婵看也不看扶月一眼，就好像她手中的人质是灰尘，是垃圾一般，本命灵宝共婵娟毫不留情地劈了过来，羽化期修士的灵宝有劈山填海之能，如果她无力躲闪的话，就会和扶月一起被劈成两半！

        真狠啊。

        舒容与忍不住狂乱地笑，眼泪都笑出来了，枉她以为班婵终究有一丝人性，居然，居然连她身边最亲近的人都视如草芥！

        “明月尊者，世人都仰望你，恋慕你，却把我当成罪不可恕的邪魔，可他们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吗？”舒容与扔开没用的人质，拼劲所有力气才躲开班婵随意发动的一击。她知道就算求饶，班婵也不会放过她，索性放弃挣扎，反正没有人愿意相信她，苟且偷生也只剩下痛苦和绝望，何不痛痛快快一决胜负！没错，她失败了，这又如何，她绝不后悔！！

        “你用清高伪装自己，用色相诱惑众生，看看围绕在你身边的人，他们多喜欢你啊，把你当成遥不可及的神仙妃子，听凭你的差遣，处处针对我，哈哈哈，他们哪里知道和我比，你才是真正的的邪祟、恶魔！”

        舒容与吐了一大口血，如丧家之犬般趴倒在地上，她再也没有重新站起来的力气，眼中无限悲怆，血泪从脸庞滑落，飘零四散：“总有一天，他们会知道我才是对的，可惜……来不及了……”

        “二师姐，走啦！”

        扶月催促还在出神的舒容与，这人呆愣愣站在原地，也不知想些什么有的没的，大概是些不太好的回忆，脸色微微发白，神色很是萎靡。笨蛋二师姐虽然脾气臭，还喜欢摆脸色，但说实话人还不错，穿书后很多情节和她记得的原文都不太一样了，她希望两位师姐可以握手言和，至少关系不要太僵。

        “哦。”

        舒容与提步跟上大部队，她看了一眼前面手挽着手亲昵无比的扶月和班婵，心绪万分复杂。

        世事弄人，扶月可曾想过，此时此刻她愿意倾心相待的师姐日后会不顾别人死活，甚至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呢？

        扇巴掌一事舒容与也很后悔，谁让那时候她才重生回来，陡然看到师妹出现在面前，心里太多无可诉说的愤怒，还有恨铁不成钢的悲戚。师出同门，为什么扶月宁愿做班婵的狗腿子，也不肯信自己！为什么这么傻……

        如今看来，从扶月出现以后，很多事情都和上一世对不上，师妹似乎变了，不仅时常说奇怪的话，做奇葩的事，而且舒容与总有一种预感，师妹可能记得上一世的一些片段。

        为了证实这个猜测，舒容与决定再观察一段时日，看扶月究竟值不值得她花心思挖墙脚——没错，她还不肯死心，上一世舒容与就怀疑扶月身世有问题，或许与班婵有牵扯也说不定，只是因为种种原因一直未能得到答案，这次机会来了，她一定要弄清楚。

        舒容与下定决心，追上几人的脚步。

        由于扶月对西洲国最了解，这次前方带路的人换成了她。潋月环扶月用得还是不熟练，班婵便主动放出共婵娟，与从前一般带她一起御风飞翔。

        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柔风，扶月惊奇不已，伸出手来捕捉风的痕迹：“三师姐，我们撞邪啦，你飞得那么快，耳边轰鸣的狂风呢？”

        班婵早已学会忽视扶月搂在腰部的手，听到她的话也置若罔闻，假装风大听不到。为了让扶月不受狂风干扰，班婵特意收集材料做了一件挡风的灵器。

        因为交通工具坐得太舒服了，扶月的心情明媚万里，直到踏上村头的黄泥路。

        “我回来啦！”扶月兴奋地吼上一嗓子，向村民宣告她的回归，天知道她有多想念龙墓村盗版的姻缘树，想念村长的白胡子，想念爹娘和阿兄的笑容。

        正是暮春时节，龙墓村的天空清新如洗，几朵绵软的白云缓缓地流动着，绿树缝隙中吹来的风柔和温暖，带着草木的清香。往常这个时候，村头总有两三人老人围在一起闲话家常，今日却不见半个人影。

        无人应答，扶月有点失落，她在村里可是最受宠的小辈，爷奶叔婶们见了她都会笑呵呵地打招呼，给她塞东西，还不到中午呢，人都去哪儿了？

        “师妹，你们村没人啦。”夜行侠用手挡住阳光伸长了脖子探看，得出一个不靠谱的结论。

        舒容与一脚将他踹到最边角，龙墓村确实有点不太对劲，人气严重不足，这个村子现在的人可能连一双手都能数清楚。

        扶月恶狠狠地瞪了夜行侠一眼，拉着班婵一起往她家走，自顾自地找了一个理由：“可能开会呢，有时候村里有大事，年女老少都会聚在一起琢磨办法。”

        这次扶月回来没有提前打招呼，她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没想到居然扑了一个空！

        家里门窗是敞开的，可是里里外外没有一个人。这下子连说服自己的借口都编不下去了，扶月着急上火地从储灵袋中拿出一只传信纸鹤，装上灵石后放飞，纸鹤上有一片爹娘的衣料，它会根据气息判断目标地点并追踪，直到灵气耗尽。

        巴掌大的纸鹤刚刚飞出门外，便被一只大手一把抓住，捏成纸团。

        一张憨厚的男子面庞出现在大门外，高大的青年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月儿你回来怎么不说一声？”

        “阿兄！”扶月惊喜地喊了一声，飞扑过去抱住自家亲哥的胳膊摇摆撒娇，“你去哪里了，家里怎么没有人呀？”

        扶牛的目光却转向屋子里的其他人：“他们是……”

        李梦得率先出列，中规中矩地对扶牛行礼：“我是扶月的同门师兄，另外四位都是四极宗弹鹤峰的亲传弟子。”

        李梦得对谁都是客客气气，恭恭敬敬，扶牛反而有些不好意思，龙墓村偏僻闭塞，认识仙门的礼数才怪，所以只好窘迫地点了点头，招呼大家坐下，他去做饭。

        扶月还有满肚子的困惑，哪里肯放阿兄离开，扯着扶牛的衣袖不放：“爹和娘，还有李二爷，宋阿奶呢？回来路上，路过他们家都没看到人。”

        扶牛明显被问住了，虽然他可以撒谎，但面对千疼百宠的妹妹，他可从来都没骗过呀，一时间过不去心里那道坎，支支吾吾的，说不清楚。

        就在扶牛急得快要晕倒的时候，老爹扶多福和阿娘终于赶了回来。

        “哎呀，宝贝小心肝回来了！”扶多福笑得喜气洋洋，手里拖着一只大麻袋，装得满满当当，“去集市买了点东西，正好派上用场。”

        扶月娘多日不见女儿，想得不得了，一见面就忍不住眼里含泪，可当着那么多人实在不好意思哭，强行按捺住，迈过门槛便拿出家里珍藏的酒酿招待众人。

        “我家女儿在家里被他爹和兄长宠坏了，有些娇惯任性，你们多担待担待，来来来，这是用百灵泉水酿的酒，据说泉水里面有灵气的，都来尝尝看！”

        扶月娘太热情了，几人招架不住，只能拿起酒杯一饮而尽，喝完，大家的表情都有一些惊异，不是说西洲国是绝灵之地吗，这酒水的灵气不是一点点，而是非常多，怎么回事？

        舒容与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扶父扶母，他们掐点到家，怎会有如此巧的事呢，仿佛是知道扶月回家才特意回来的。

        她来对了，龙墓村定有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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