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26章

扶多福拦住班婵：“龙墓中有数万龙骨，千万年聚集龙息和戾气交错周围，你不能进，否则会立即魂飞魄散。”

        班婵却没有把扶父苦口婆心的劝说放在心里，她拉住扶月的手，淡淡一笑：“我愿意一试。”

        百均拉开扶多福，对班婵感激地点头：“去吧，若有危险，千万回来。”

        扶月班婵跟随村民的指引，走向隐藏在一口枯井中的龙墓入口。

        这口井在村民口中淹死过人，周围人迹罕至，从小扶父扶母就叮嘱她里面有恶鬼千万不要靠近，小时候调皮丫头跑过很多地方，却从来不敢靠近枯井。

        扶月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和班婵一并跳入枯井中。

        枯井很深很深，不过片刻两人就全部浸入黑暗中，扶月怕黑，紧紧抱住班婵，不敢动弹。

        班婵伸出手指，指尖蹦出一团活泼的火花，照亮了枯井两边模糊的砖石纹路。

        “三味真火？”扶月感受到暖意，睁开眼，心中泛起万丈波澜。

        怎么回事，三味真火不是班婵在鬼修帮助下才拿到的金手指吗？现在三师姐不应该会有三味真火才对啊……

        小马甲也很是震惊的样子：“真是深藏不露啊，宿主，离家后你一定要紧紧看住女主，上次心魔幻境是个好机会，可惜鬼修道行不够，勘不破班婵的心魔。”

        扶月只是诧异了片刻，便收回心思，她自己还有一摊子事，实在无暇顾及。

        两人坠入井底，扶月松开手，抬头去看井底深处。

        火苗一蹦一跳，点燃井壁上的灯盏，也照亮了石门两边的字。

        “龙族长眠之所，擅闯者必死。”

        扶月眼眶一热，她所有的亲眷皆埋于此，作为唯一的后辈，她今日才知道，从来未曾探望。

        石门在两人落地后自动开启，厚重的龙息和戾气瞬间把石门震碎，冲向班婵。

        “不要，她是我最亲之人！”扶月抱住班婵，手臂挡在前面，心脏吓得扑通扑通跳。

        猛烈的风温柔抚过扶月的脸庞，无声消散。一声浅浅的叹息响起：“吾儿，进来吧。”

        扶月和班婵双手交握，从容入内。

        龙女的残念远远看到一对璧人远远走来，他们彼此信任，互相交托，没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斩断这份羁绊。

        她无力地叹了一口气，眼中全是扶月的倒影。

        高大的龙骨杂乱无章地堆在一起，有些只剩下头，有些只剩下躯干，还可见昔日惨死之态，破碎的灵宝灵器散落一地，呼吸间全是血腥味。

        扶月在龙骨中穿行，走了半个时辰，才到龙墓最深处。

        龙女的残念仍然身披铠甲，她坐在龙头骨上，对扶月招手，神色温柔。

        扶月的身体不由自主踏风而上，落在龙女对面。

        “吾儿，你长得真好看。”

        龙女满眼欣慰，女儿很像她爹，都是小巧玲珑的相貌，清秀极了。

        扶月又哭又笑，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看。”龙女指着她脚下踩的龙骨，手指缓缓划过，“这是吾的龙骨，这是阿青的，这是璧玺的，她们都是你的长辈，等了太久，骨架子都快散啦。”

        龙女手指划过之处，所有龙骨微微发光，吹开经年的尘土，露出洁白如玉的骨质纹路，死去的龙蹒跚站起，仿佛在这一瞬间她们全部过了过来，仍在浴血作战，杀气喷涌。

        “吾儿，别怕。”龙女身影飘摇，逐渐变得透明，她满面笑容，双手张开呈拥抱的姿态，向扶月做最后告别。

        “九重天境，开！”

        所有残存的龙头骨仰头长啸，龙墓剧烈颤动，翻涌的龙息吞噬掉所有戾气，云和雾无声潜入，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席卷而来。

        龙女伸出手，残念之身无法触碰扶月的脸庞，她遗憾地低叹一声，身影寸寸化为虚无。

        扶月泪流满面，想拉住龙女，手指却只碰到冰冷的龙息，愈来愈重的压迫感将她远远推开，和班婵一起飞出龙墓，跌落井底。

        整座龙墓陡然消失，一枚小小的金珠飞入扶月眼瞳，将她的右瞳变为金色。

        龙女打开九重天境，将龙墓放入其中，化为灵珠送给龙族唯一的后辈。

        龙族虽亡，庇护仍在。

        班婵将扶月拉起来，也不嫌弃她哭得满脸泪光，用衣袖擦净脸上泪痕，叮嘱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龙族强盛一时，然而如今只剩你一个，以你现在的修为，绝不是其他人的对手，龙墓之事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能对任何人说起，师父也不行。”

        扶月沉浸在亲人逝去的悲伤中，思绪一片混乱，她勉强点点头，随班婵飞身出井。

        西洲国王苦等许久，终于看到她们出来，喜形于色，急急发问：“如何？龙气呢？”

        班婵拿出一枚灵珠，里面满是奔涌的龙气。在扶月与母亲相处时，他偷拿了一点龙气，龙女看见了，没有阻止。

        “拿去。”

        西洲国王手忙脚乱接过灵珠，眼神仍然在扶月身上乱瞟：“相传龙族有两大爱好，一为好色，二为集宝，想必扶仙子此行一定所获不少吧？”

        舒容与看到从来藐视众生的明月尊者怒气上脸，她的目光比极北之地的雪还要冷，眼眸中有两簇幽黑的火光越来越亮。

        不好，她要发火了！

        前世的恐惧遗留今生，舒容与想都不敢想班婵发怒的后果，瞬移到西洲国王面前。

        “啪！”

        舒容与重重扇了西洲国王一巴掌：“闭上你的嘴滚，否则我不介意踩死一只蝼蚁。”

        见西洲国王眼底有恨意滋生，舒容与冷笑：“龙族为守护三界而灭族，你若是敢动歪心思，做任何对扶月不利的事，小心四极宗踏平西洲王庭！王上，你该知道，改朝换代对仙门来说不值一提。”

        这番警告威胁很有效果，西洲国王虽然不甘心，到底不敢生事，带人走了。

        夜行侠摇头：“啧啧，真麻烦，要是可以学迷魂术，我便彻底抽走他的记忆，省得出去惹事。”

        李梦得猛敲夜行侠的头：“闭嘴，禁术也敢提，他是人间帝王，有紫气护体，再说仙门不涉人间事，你少动歪心思。”

        夜行侠委屈撇嘴：“我也是为了师妹着想嘛。”

        李梦得叹了一口气，其实临下山前，师父单独找过他。

        “徒儿，这次下山不用着急回来，你三个师妹来自不同的地方，等解决班家村怪事后，可以顺道带另外两个师妹返乡探亲。不过容与性子别扭，多半不肯回家，若是去了龙墓村，有一件事，为师要告诉你。”

        李梦得点点头。

        “当初苏雯传信于我，一定要收扶月为徒。为师连你们都懒得管教，更何况一个才引气入体的奶娃子，于是一口拒绝，偏偏她不死心，几番纠缠。”赵石翁揉捏额角，“为师心累啊，只好说先测灵根，资质不错再收，结果苏雯还真给她开出了净水灵根。”

        “净水灵根也是单一水灵根的一种，如此好的资质，为何月儿十八了才引气入体？这里面有古怪，为师追问苏雯，她支支吾吾不肯明说，还让我去搪塞你几个师叔，啊呸，好事没我份，坏事尽想着我。既然月儿是龙墓村出来的，你去帮为师探一探，或许她和村底下那座龙墓有关。”

        李梦得很是无语。师父和苏雯长老还不是一样，好事没我份，坏事尽想着我。

        难得地，李梦得有些迟疑：“万一师妹真的是……”

        赵石翁笑呵呵的神色一肃：“天底下觊觎龙族遗产的人太多太多，如果月儿真是，你一定要好好保护她，替她守护这个秘密，你是她的大师兄，现在是，以后也是，知道吗？”

        李梦得望着西洲国王远去的身影，有些发愁，可是他心里面也很清楚，早走晚走都是一样的结果，不是今日，也会是某日，龙墓村的秘密是瞒不住的。

        师父呀，徒弟恐怕无能为力。

        扶多福和百均带着众村民对弹鹤峰五人躬身行礼，恳求道：“月儿修为很低，她全族尽灭，日后很难获得血脉传承，以后的路注定坎坷，请你们看在她是龙族遗孤的份上，多帮帮她。”

        李梦得连忙扶起扶父扶母：“师出同门，理所应该。”

        舒容与、班婵和夜行侠一同点头，牙牙更是擦干眼泪拍着胸脯保证：“龙女把我锁在囚山，我知道她是为我好，以后小师姐还有我呢，谁敢对小师姐不利，我锤爆他的头。”

        扶父扶母得到满意的回复，心中的不安总算稍微化解，百均将扶月搂在怀中，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女儿后背：“月儿，龙墓消失，我们的使命也到此结束了，四极宗是第一仙门，日后你有师父和师兄师姐保护，我们也能放心，去吧。”

        扶月舍不得离开，仙凡有别，这一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百均推开女儿，对她摆手：“天底下无不散的宴席，聚散离合自有时，以后的路你终究要自己走，去吧去吧。”

        百合对母亲百黎点点头，算作告别，走到扶月身边：“主人，该走了。”

        班婵看这出难舍难分的人间情态，垂眸静默。她想不起来在漫长的时间里，是否也有一次这样的离别。千年，万年，她一直是一个人。

        无牵无挂，也无依无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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