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初见

“我不是龙……我不是龙……”

        黑暗中陆离听见一个小孩子在哭，那声音太过悲切，其中蕴含的痛苦简直不像一个小孩子。

        “你怎么了？”

        “我不是……我不是龙……拔了就好了……我是鲤儿，我是鲤儿……”

        鲤儿……

        这个名字奇奇怪怪的，陆离感慨了一会，听见那个孩子越哭越伤心，忍不住也焦急起来。

        “别哭了……你遇见什么事了，鲤儿？”

        外面的声音为之一顿，过了好一会才响起。

        “你是谁，你在哪儿？”

        这两个问题可把陆离难住了，她的脑子一片空白，想了又想，猛然想起自己好像已经死了，那现在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道……这里好黑，你在哪里呀？”

        “你是哪里的小妖怪，你藏在哪里？”

        “什么？”陆离的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周围的世界剧烈震颤起来，她产生了巨大的失重感。

        “是你，你是蚌妖吗？”眼前的世界突然亮堂了起来，可陆离却依旧看不见任何东西。“我不是妖怪。”

        “那你是神仙咯……你看起来小小的，原来只是颗蚌珠啊。”

        “蚌珠？”

        “对啊，我能……我能摸摸你吗？”

        陆离还没说话，突然感觉自己被轻轻的碰触了一下。

        “小蚌珠，你为什么躲在这里呀……刚才我哭……你都听见了？”

        陆离想起刚才这个孩子的哭声，忍不住好奇的问：“我听见了，你哭什么？”

        那个叫鲤儿的孩子沉默了：“我没有朋友……娘亲也不喜欢我……”

        “原来是这样，”陆离十分伤感，似乎有些感同身受，可她什么也想不起来，连自己是谁从哪里来又为什么在这里都不清楚，“你别哭了，鲤儿……你叫鲤儿对吧，我也没有朋友，没有就算了不值得伤自己的心，一定是他们不配当你的朋友。”

        “是吗……”鲤儿的声音踌躇不安，“可是它们都说我是怪物。”

        “这也太过分了，”陆离有点生气，“怎么能这样骂别人呢？”

        “……它们说得对，我长得和其他鲤鱼都不一样。”

        “你别伤心了，其实……其实我感觉我也不是蚌珠。”

        “那你是什么？”

        “记不得了……我应该是一个人吧？”

        “人怎么会长你这个样子呢？”

        陆离沉默了。

        “对不起，”鲤儿说，“其实你也很好看……比人更好看。”

        “我长什么样子？”陆离问。

        “圆圆的，胖胖的……白色的发着光，是一颗很漂亮的珠子，比别的蚌珠更好看。”

        “……谢谢，”陆离不知道该不该感到高兴，“那你也一定很好看，比别的鲤鱼都好看。”

        鲤儿沉默了一会才悄声说：“谢谢。”

        从这天起，陆离就多了一个叫鲤儿的朋友，鲤儿真的没有说谎，他没有任何朋友也并不受别人的喜爱，所以几乎无时无刻不和陆离待在一起。

        时间长了，陆离知道了他们待的地方是太湖之底最深处的云梦泽，也知道鲤儿的妈妈有些疯疯癫癫。

        除了被他母亲偶尔想起的时候，鲤儿一直都孤身一人。这对一个孩子还说简直是让人煎熬的酷刑，不过好在——他还有一个讲故事很好听的蚌珠朋友。

        “阿离，泡泡它们怎么样了？”

        “最后它们当然集齐了五行龙鳞，战胜了赖皮蛇啊！”

        “真厉害……真好……那我可要把我的鳞片好好收起来。”

        “啊？”

        “我悄悄告诉你，阿离你可不要告诉别人，其实我也是一条龙。”

        陆离不由得肃然起敬：“真的？”

        “真的，我还有龙角呢。”

        “那你有龙尾巴吗？”

        “当然也有啦。”

        陆离特别好奇，在蚌壳里努力蹦跶了两下：“太可惜了，我看不见啊。”

        鲤儿也觉得有些可惜，但更多的是庆幸。庆幸陆离只是颗珠子还没有眼睛，如果她看见了自己却不喜欢他怎么办？

        陆离看不见只能翻来覆去的问。

        “你的龙角是什么样子的，龙尾巴呢……你有几个爪子啊，是五爪吧……你是什么颜色的龙，红色、黄色？”

        “……是白色的，”鲤儿好像不太高兴，“不好看。”

        “小白龙，”陆离惊呼一声，“那很漂亮啊！”

        “不漂亮的，龙鱼族都是红色，我也觉得还是它们的红尾巴更加好看一些……”

        “小白龙就是很漂亮，我见过的。”

        “你还见过其他龙，在哪里？”

        “记不得了，”陆离有点苦恼，“有些事我记得很清楚，有些事却怎么想都想不起来，而且最近又忘了好多事。”

        鲤儿紧张起来:“阿离，你会把我忘了吗？”

        “不会的，我会把鲤儿记得很牢的。”

        虽然做出了这样的保证，但鲤儿还是十分不放心。

        “阿离呀阿离，你可要勤加修炼，千万不能把我忘了，不然……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好吧，但我觉得修炼起来没有你说的那样轻松啊，我根本感觉不到你说的灵气。”

        “想必是你太小了，我已经三百多岁，你才这么一点点，所以修炼起来比较慢吧。”

        陆离只好接受了这个说法。

        “对了，你有很多鳞片吗，龙也像蛇一样蜕皮……不，掉鳞片。你送一片给我吧，我枕着龙鳞睡，说不定修炼就会一日千里呢？”

        “好吧，我的鳞片可多了，可以给你做个龙鳞床呢。”

        鲤儿说到做到，果然给陆离的蚌壳做了一个龙鳞床，可惜并没有任何作用。鲤儿又想到话本里的滴血通灵，设下阵法试了一试，血倒是没入了陆离的身体里，可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时光一晃几十年，陆离和鲤儿都没有什么改变，他们在云梦泽的日子虽然有些枯燥，可好在有对方相伴，倒也不觉得难熬。

        变故发生在鲤儿满三百六十六岁的时候，陆离总是念叨，六六大顺六六大顺，可真到了日子却不顺极了。

        鲤儿的母亲不知又受了刺激发起疯来，她把云梦泽能砸的都砸了，一边打骂鲤儿，说他毁了她，一时又哭哭啼啼抱着鲤儿说对不起。

        这是常事，鲤儿虽然很难受却也习惯了，可簌离这次却疯得厉害，鲤儿怎么也拦不住她反而被一掌打伤，就这样看着簌离将陆离藏身的蚌壳打碎。

        “阿离！”

        “鲤儿！”

        陆离的珠子掉了出来，又被簌离的掌风一扫，散成一片白光，片刻之间就消散了。

        鲤儿呆坐在地上，一时还不能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阿离？”他试探性的叫了一声，可再也没人回答他了。

        陆离又陷入了混沌之中，每分每秒她都感觉自己更虚弱一些，好像下一刻就要湮灭一般。

        鲤儿……鲤儿呢？

        陆离十分慌张，可怎么叫也没人回应。就这样不知道漂泊了多少年，陆离虽然一直没有消亡，却也一直浑浑噩噩将死未死。

        直到那一天，她飘荡到了一个很舒服的地方。那里有勃勃生机，非常适合滋养她的魂魄。

        可是有一个女人一直在惨叫，她的力量非常不稳定，不时飘溢出庞大而滋养的灵力，陆离忍不住向她靠近……

        “啊——”

        “花神！”

        一股庞大的吸力传来，陆离晕头转向之间就被吸了进去。

        “恭喜花神，喜获麟儿！”

        “我已算出此子有一情劫，这是陨丹，送她服下可断情绝爱，免得为情所苦，落得和我一样的下场……”

        “花神！”

        “不必多说。”

        陆离彻底失去了意识。

        时光荏苒，岁月如梭。

        花界先花神已经逝去将近四千年了，花界依旧井井有序，或者说得过且过。

        反正她们在六界中也实在称不上是什么重要的角色，既然乏人问津，那自得自乐也甚是不错。

        锦觅一眨眼就长大了，不怎么聪明，知道的事情也很少，可谓天真得有些发蠢。不过花界很多精灵都是这样，傻乐着就过完一生。

        可惜人生际遇难以琢磨，天界嫡次子大名鼎鼎的火神涅槃出了岔子，一头栽进了花界水境里。

        “这是……烧焦的鸟，太可怜了，不知道现在把它种在地里会不会活过来？”

        弄了大半天没有成效，锦觅心疼倒掉的千年花蜜准备把这鸟煮来吃了，可还没来得及下手那鸟就醒过来，还变成了人。自称什么什么战神火神，为了报答救命之恩答应将锦觅带上天去玩玩儿。

        锦觅待在天界当了火神旭凤的一个侍从，因为会变出花来，在天界倒很混得开，一众仙人都挺喜欢她，尤其丹朱也就是旭凤的叔父，同她颇为投契。

        天界的日子还蛮新奇的，对锦觅这个从未出过花界水镜的人来说实在太有趣了。不过再有趣新奇也有熟悉的时候，锦觅到天界一两百年已经逐渐习惯，这天她受丹朱所托帮他送红线。谁知道却迷了路走到了一座小桥上。

        天河之水蜿蜒静美，锦觅看见了一条长长的白尾巴，她忽然心里一动。

        “好……好漂亮的尾巴。”

        话刚说完，那尾巴受了惊一下收了回去。一只小兽朝锦觅扑过去，打掉了她头上的簪子。

        “魇兽不可唐突仙侍。”

        锦觅莫名觉得那人好熟悉。

        “你……”

        “仙子可是被我吓到了？”

        “啊，没有没有，小鱼仙倌你的尾巴很是好看呢！”

        “小鱼仙倌？”

        “是啊，我刚才看见你的尾巴了，你的尾巴真是无与伦比啊。”

        “仙子说笑了……”

        “没有没有，我一向觉得白色的尾巴好看。”

        润玉一愣:“是吗？”

        “是呀，你叫什么名字啊小鱼仙倌？”

        “在下润玉，仙子呢？”

        “我……我叫锦觅！”

        “锦觅……”念着这个名字，润玉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失落。

        “锦觅，我记住了。”

        锦觅问清了路，正准备离开，却又忍不住回头站住。

        “……这个送给你。”

        润玉有些惊讶:“月老的红线？”

        “嗯，这个要戴在手上的……”锦觅说，“小鱼仙倌你看起来很寂寞，希望早日觅得良缘，与她成双成对再不分开。”

        润玉愣了一下，轻叹一口气:“多谢仙子好意。”

        “对了，我就住在栖梧宫里，润玉仙有空要来找我玩啊。”

        “好……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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