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他的关心

虞寻怎么都没想到，覃毅谈的第一件事不是调整离婚协议的条款，而是让她回b城住院。

        “我不回去。”虞寻皱着眉拒绝，“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有什么事情比命还重要吗？”覃毅放下手里的筷子，往后靠在椅背上，抿着唇看着虞寻倔强的表情。

        虞寻当然不方便跟他说，她现在呆在老家，很大程度上就是为了多为自己赚点命。

        虞寻只有一个人呆在老家，才方便每天和直播间的古人观众对话，才方便手把手教他们种植技巧和各种工艺的制作方式。否则，哪里来的那么多古人观众日日虔诚奉香，让她延续寿命的香炉能早点填满。

        虞寻避开覃毅的表情，也没有再回答他。

        旁边的尹馨南看着气氛不对，也放下了筷子，把仓鼠一般鼓囊囊的腮帮子里的食物咽了下去，伸手去拉虞寻，说：“虞寻，我也希望你能回去接受看护和治疗，你一个人呆在老家这房子里，太不安全了。”

        “没事，我会照顾好自己。”虞寻低头说。

        “你照顾好自己就是天天吃泡面和自热米饭？”覃毅皱着眉反问。

        虞寻被他问得也有了火气，抬头与他对视道：“覃毅，我们俩都快离婚了，你有什么立场管我？”

        覃毅被她这样一问，一时愣了愣，移开了视线，眼神中闪过一丝受伤的大狗般的失落。

        “离婚？？？”尹馨南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两个人。

        虞寻直接站了起来，膝盖窝的反作用力将椅子猛地往后推了一下，差点把椅子撞倒。她默不作声地收拾好自己的餐盘，放到洗碗池里，转身下楼。

        “你们慢吃，我先下去了。”虞寻说。

        虞寻下楼的时候，她身旁漂浮的直播屏幕中的弹幕如同瀑布水流般飞速刷新。

        【仙界的女眷竟然能这样对夫君甩脸色？？】

        【呜呜，我感觉神女的俊朗夫君也是在关心神女娘娘呀，神女娘娘莫要生气了，回头看看小夫君这张脸，怎么还气得起来……】

        【白秋月：神女娘娘面对自己的夫君竟能如此潇洒，让我好生敬佩！】

        【张琛：这……】

        虞寻对着古人们说：“人活一世，谁也不必看谁脸色。哪怕他是我法律意义上的丈夫又如何，也没有权利左右我的想法。”

        虞寻此话一出，弹幕更加疯狂，一位位古代女性出来发声，话语中都是艳羡与共鸣。

        虞寻在沙发上没坐多久，尹馨南就凑到了她的身边，小声跟她说：“覃毅知道错了，他都主动去洗碗了。”

        “哦。”虞寻面无表情地用遥控器调着节目。

        【张琛：这盒子好生奇特，竟然关着这么多小人表演节目？】

        【周小蝶：张大人，这不是盒子，这叫电视机。里面也没有关小人，我们看见的，都是投映在屏幕上的影像，提前录好的，也有直播的。】

        【张琛：直播？就像我们看神女娘娘这样？】

        【周小蝶：正是。】

        【张琛：神奇，神奇！】

        现在看电视的人少了，各个卫视的节目也愈发平平无奇，还没有很多网剧网综来得有趣。虞寻不停切换频道，终于在看到尹馨南这张熟悉的面孔的时候停了下来。

        尹馨南反应了过来，故作娇嗔地锤了下虞寻，“哎呀，讨厌，放人家的节目干嘛！”

        虞寻的一张扑克脸被她这样一闹也撑不起来了，“你轻点！”

        电视之中，尹馨南穿着一袭粉色的晚礼裙，妆容精致，和一个当红男偶像手牵着手，在伴舞的簇拥中唱着一首小甜歌。这是他们最新出演的甜宠剧的主题曲，台下都是大片大片的cp粉，举着灯牌尖叫。

        虞寻“嗯——”了一声，逗尹馨南说：“你这次的cp，挺帅的啊，没考虑过发展发展？”

        尹馨南闻言，把脑袋从虞寻怀里钻了出来，哼了一声，嫌弃地说：“我才不考虑，你别乱点鸳鸯谱。这个男的的圈内瓜我可听过太多了，干啥啥不行，约p第一名，就是一个烂黄瓜！我是对圈内人绝望了，我看……哎，你们学术圈的就很好，高知群体，满腹经纶，比这些草包强多了。”

        虞寻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摸着尹馨南软软的发丝，说：“那确实配不上我们大明星，好，等姐姐上班了给你介绍高质量男教授。”

        “好嘞。”尹馨南开心地张开双手，抱住虞寻。

        两个人正腻歪着，尹馨南观察了一会虞寻的表情，见她算是阴转晴了，试探着问：“哎，你怎么会跟覃毅提离婚，之前可是我怎么劝你别领证都劝不动。现在倒是奇了，你居然主动要抛弃你男神，说，是不是他欺负你了？”

        虞寻听了她的问题，眼波流转。

        是的，当初覃毅提出要和她兑现婚约的时候，除了覃家对处于困境的自己伸出的援手，虞寻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答应的更大原因，是她已经喜欢覃毅很多年了。

        从她第一次躲在姥姥身后，看着这个来自城市的漂亮男孩的时候，懵懂的崇拜与爱意就已滋生。

        她努力了很多年，考上了顶尖的学校，斩获了诸多奖项，最终他逆着光来，牵起黑暗中的她，迎娶从丑小鸭蜕变成天鹅的自己。

        她一度以为童话成真，可是成年人的世界里总有太多残酷。

        医院之中潦草的一场婚礼过后，他再没正视过她的眼睛。

        虞寻提出和他一起住，营造两个人的小家，他一口回绝，面无表情说自己太忙。

        虞寻在社交软件上分享给他自己在学校的生活日常，十句他偶尔回复几个字，不加表情，只有句号。

        虞寻搁置繁重的论文写作任务，去公司楼下等他，却往往只等来他的助理遗憾告诉她，覃总加班，请她自己去吃饭看电影。

        虞寻是多么骄傲的一个人，却也为了所谓的爱情，曾卑微到尘埃里。

        没有什么狗血的出轨捉奸，也没有什么幡然领悟，只是人的感情就像烛火，无人添油，终有燃尽的那天。

        姥姥的忌日，她鼓起勇气又邀请覃毅和她一起回趟老家，覃毅本来迫于老爷子的叱责答应了，最终却因为一场酒局爽约。

        虞寻一个人举着伞，站在雨里，站在姥姥的墓前，笑着跟老人家说，我过得很好。

        那是虞寻在大田晕倒的前一天。

        也是虞寻正式决定离婚的日子。

        然而，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多说也无益。虞寻笑了笑，对尹馨南说：“我就是突然觉得，像你这样单身也挺好，无爱一身轻。有些事情，强求不来，不如放手。”

        尹馨南看着她的笑容，没来由地觉得难过起来。她皱着眉抱住虞寻，说：“就是，无爱一身轻。不如你就跟了我，他覃家家大业大怎么样，我做明星赚得未必比他少。”

        虞寻被她这番话逗得噗嗤一笑，说：“好啊，那你养我算了，我也不想努力了。”

        “没问题，你哪怕从现在辍学在家混吃等死，我也能让你在富贵窝里享清福，保送最贵的养老院，到时候还做我的好闺蜜。”尹馨南撒娇说。

        虞寻被她的设想逗得忍俊不禁。

        两个女孩在沙发上打情骂俏，虞寻心情好了些，这才注意到弹幕里又因为电视中的尹馨南出现了一波热潮。

        【这……神女娘娘的闺中密友，怎么还出现在了那叫电视的盒子里？】

        【之前神女一直称呼这位女子为大明星，难道，这就是这位女子的职业？】

        【一位未出嫁的正经女子，在如此多人面前抛头露面……】

        【这是勾栏瓦舍女子才会做的事啊。】

        见弹幕里吵得不可开交，虞寻借口跑到了洗手间，对着镜子和古人观众们说：“我说过许多次了，性别不分贵贱，职业也一样如此。你们的朝代认为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唱歌跳舞便是耻辱，这难道不是对女子的绑架吗？追求美是人的本性，若歌声是美的，舞蹈是美的，那为何要觉得羞耻。我的好友做的是一份正经的工作，赚的也是干干净净的钱，在我们这里，许多人削减了脑袋也要往娱乐圈里钻的。”

        说完，弹幕里的争执立马减少了许多，那些编排尹馨南的观众再也不发声了。虞寻不再多说，转身走回客厅。

        虞寻讲完这番话后，弹幕之中，不少女子发出了真心的慨叹。

        【白秋月：是啊……我也从小喜爱歌舞，然而却被高门大院束缚着，只能学着做个好娘子，学会管理内宅琐事，将一生消耗在这些没有价值的事情之中，我又为何不能如神女娘娘闺蜜这般，从事自己喜爱的事情，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我也是，我喜爱唱南曲，却总是被人笑话要去卖唱。喜欢唱戏，难道可耻吗？】

        【对呀，凭什么男子就可在外抛头露面，我们女子却要处处护着自己的所谓名声！错的是这世道，却都要施于女子身上！】

        虞寻没有料到，她这一席话，后来直接促成了嵩朝第一个顶流女明星白秋月的诞生。

        夜幕降临，覃毅接了个电话，对面说覃老爷子又进icu了，覃毅眉头紧皱，临时安排了回程。

        他走前，深深看了眼虞寻，问：“你真的不和我一起回b城吗？”

        虞寻坦然与他对视，“不用了，你回去好好陪覃爷爷吧。到时间我会回医院检查的。”

        覃毅默了几秒，移开视线，叹了口气，说：“我可以安排阿姨来照顾你的日常起居。”

        “不用！不用！千万不用！”虞寻连忙说。

        覃毅皱着眉说：“那你能好好吃饭？”

        “……”虞寻默了，突然用探究的眼神看着覃毅，“覃毅，你什么时候突然这么关心起我来了？”

        以前的覃毅，好像几乎没正眼看过她，哪怕是在那场病房之中的潦草婚礼之上，更别提关心她每顿有没有好好吃饭这些琐碎小事了。

        覃毅被她问得愣了愣，似乎被戳破了什么隐晦心事一般，偏过头去，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关心你，只是爷爷醒来可能希望能见到一个健康的儿媳。”

        虞寻闻言，心下有了几分了然。她心里一时五味杂陈，覃爷爷对她而言，也是一个温柔和蔼的长辈，虽然他年轻的时候做过一些对不起姥姥的事情，但是虞寻知道，他倾尽一生都在竭力弥补。

        虞寻心里有些酸涩，说：“你先回去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覃爷爷醒了后你联系我，我会回b城看他的。”

        “我怎么联系你？某人已经把我的手机号和微信拉黑了。”覃毅淡淡说。

        虞寻有点尴尬，讪笑了一下，拿出手机，将覃毅从手机联系人黑名单拖了出来，“这样行了吧？好了，你快回去吧。离婚协议有问题的话改日谈。”

        在虞寻眼里，覃毅这么大老远跑来找她，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对离婚协议的内容不满意，否则她想不出其他缘由了。

        听着她无异于赶客的言辞，覃毅似乎想解释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看了虞寻一眼，转身离开了。

        虞寻看着他的背影，长吐了口气，将大门关上，坐到满脸八卦的尹馨南身边。

        尹馨南看完了他们的完整对话，啧啧道：“虞寻，你真是今时不同往日了，爱的时候满心满眼都是覃毅，不爱了那叫个冷心冷肺，赞一个！”

        虞寻轻拍开尹馨南竖起的大拇指，坐到了沙发上，想起来弹幕里白秋月的豪言壮语，和依然活跃在弹幕中的古代女性观众，突然侧过身与尹馨南对视。

        “诶，你不是天天喜欢看小说吗，什么穿书文、系统问。我问你，假设你穿书成了一个大家闺秀，但是绑定的系统给你派发的任务是在古代成为一个明星，你接下来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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