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弃子

牛头头颅低垂，脸上满是难以抑制的惊喜之色。

为了抵御阴曹地府的入侵，他已经坐镇瀛洲数年之久，期间也曾与阴司鬼神有过联系确认沈渊是否现身，却都得到了让他失望的答案。

尤其是随着黄泉支流现世的压力越来越大，牛头已经有些难以维持局势。

他并不畏惧在与阴曹地府的战斗中身陨，但他绝对无法接受阴曹地府成功入侵玄黄界。

好在这一切的结果终究是没有走向最坏的路，沈渊成功在黄泉祸乱彻底爆发之前降临瀛洲，这让牛头大喜过望。

牛头是最早接触沈渊的阴司鬼神，自然清楚沈渊的强大，哪怕这万载之后天地已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沈渊依旧能够镇压一切。

尤其是沈渊低微的境界镇杀十殿阎罗之后，这个想法就更加强烈了。

只要沈渊到来，就一定能够解决掉阴曹地府入侵现世的危机。

不过牛头还是谨记着沈渊隐藏身份，于是只是称呼无上道子之名，并未直接暴露酆都大帝的身份。

在牛头身后，豹尾、黑白无常三位罗酆六天之神虽不清楚沈渊的具体身份，但结合牛头的态度与曾经帝都那场黄泉之乱，心中隐隐有了几分猜测。

四位上神那礼遇到近乎谦卑的态度，彻底让瀛洲众神僵立在了原地。

自五年之前牛头几位上神支援瀛洲后，在场的瀛洲众神已经无数次见到几位上神力挽狂澜。

其中最弱者都是踏入仙境的存在，虽然只是天地人鬼神之中最下等的鬼道真仙，却依旧是货真价实的仙境强者。

而四位上神之中最强的牛头，在巅峰时期已经踏入了天仙之境，是堪比天照大御神的绝世强者。

此方天地尚未完全复苏，无法承载超越天地界限的实力，连伊邪那岐、伊邪那美两位合道境神祇也难以离开高天原。

从理论上来讲，纵使是四位上神也只能发挥出炼虚境的实力。

但四位上神执掌阴司秩序受玄黄界天地眷顾，一旦踏入幽冥相关的界域，可以发挥出更高一境的实力。

而黄泉支流之地，正是这样的幽冥界域，这意味着四位上神在面对黄泉入侵时可以发挥出合道之境的强大实力。

再加上四位上神鬼仙、天仙之境的根基，足以抗衡数尊合道境的黄泉鬼神。

正是因为四位上神的存在，瀛洲神系才能够对抗近乎源源不断的黄泉恶鬼，让平安京不至于被攻破。

在天照大御神闭关的现在，四位上神便是高天原最后的底蕴，对抗黄泉鬼神的最强战力。

就是这样强大的上神，竟然主动向着沈渊行礼，这让在场诸多瀛洲众神难以接受。

“不必多礼。”

沈渊面露笑意向着牛头点了点头。

牛头郑重起身，转头看向了在场的其余瀛洲众神，声音低沉质问道：

“尔等欲为难无上道子阁下？”

伴随着话音落下，不完整的仙境威压轰然爆发，幽冥界域扩散好似要将整座高天原一同笼罩其中。

炼虚之境的瀛洲众神此刻已身躯颤抖，难以抑制此刻内心中的畏惧，就连高天原中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此刻也是面露惊容。

“无上道子？这又是何等人物，为何从未听闻？”

他们皆是在绝天地通之后，被天照所敕封的神祇，彼时瀛洲与大胤相隔数十万里难以得知大胤的信息。

瀛洲真正与大胤有过接触，还是在此后的数千年灵气枯竭期中。

但当时无上道子之名已经掩埋于历史长河之中，他们自然也难以知晓其威名。

不过伊邪那岐已经来不及思考无上道子的身份，面对牛头的质问伊邪那岐连忙解释道：
“误会！这都是误会，还请牛头上神息怒！”

伊邪那美也连连开口帮腔：
“这都是因为天照巫女误称无上道子为众神之父才引发的误会。

数年之前，天照大御神为了稳定人心，向外界宣称将会有众神之父降临瀛洲镇压黄泉鬼神。

甚至天照还曾借助四位上神之势，声称上神们是众神之父遣派来的，以此增加这一道神谕的可信度，四位上神也应当知晓此事。”

“就是因为这道神谕才导致的误会，罪责自然在天照巫女身上。

为了让四位上神平息怒火，我等愿意将天照巫女奉上，任凭上神处置。”

野吕麻衣神色愕然，眼中惶恐隐现。

她是第一次知道这一则被称为救世神谕背后的真相，也是第一次见识到瀛洲众神的真实样貌。

在曾经的记忆里，一位位神祇端坐于高天原之上俯瞰众生，为瀛洲万民播撒福音传播信仰。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击，让她见识到在更强大的存在面前，这些神祇也如凡人一般卑劣。

心底深处那象征众神的神像轰然破碎，就连她所侍奉的天照大御神神像也出现了道道裂纹。

沈渊眼中露出几分意外之色，瞥了一眼身旁气息不稳的野吕麻衣开口道：

“她既是天照巫女，尔等又有何资格处置她？”

伊邪那岐神色一僵。

“天照巫女亦是众神的侍奉者，犯了如此大错，我等自然也有惩戒的资格。”

但这样的话语，显然不能够说服牛头。

鼻孔之中喷出两道白烟，牛首人身的神祇神色愈发不善。

“冒犯道子，却只想用区区凡人顶罪，我很怀疑高天原是否真心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此话一出，顿时让走出高天原的瀛洲众神一个激灵。

牛头的话语已经十分明显，想用野吕麻衣摆平此事，很显然不够资格。

想要平息怒火，就必须献上一位有资格的神祇。

伊邪那岐脸色难看无比。

自五年前四位上神力挽狂澜之后，牛头几位上神便居住在高天原的一座宫殿之中不问世事，唯有黄泉鬼神大举进攻时才能会现身对抗强敌。

虽然很少介入瀛洲神系之事，却没有任何一位神祇胆敢轻视牛头的意志。

面对牛头逼视的目光，伊邪那岐不由自主地缓缓低下了头，目光游离在众多降临现世的众多炼虚之境神祇上。

最终，伊邪那岐视线停留在了那一位手持稻穗背后生有白狐的女神身上。

“稻荷神御馔津无视高天原秩序，挑拨众神降临现世冒犯无上道子，罪大恶极！”

稻荷神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苍白，而周围其余的瀛洲众神在暗自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看向稻荷神的眼神中充满了怜悯。

这位稻荷神，已经被伊邪那岐视作了弃子。
其实正常而言，冒犯沈渊并被其一只手镇压的建御雷神才是最为合适的弃子人选。

可问题就在于，建御雷神有着瀛洲神系之中仅次于天照大御神的靠山，伊邪那岐与伊邪那美便是其父母。

伊邪那岐绝对不愿意牺牲自己的子嗣。

尤其是建御雷神在瀛洲众神之中都算是顶尖，对于伊邪那岐而言是一个极大的助力，他只能从其他神祇之中挑选弃子。

在瀛洲众神之中稻荷神掌握丰收权柄，在和平时期是瀛洲范围内仅次于天照的神祇信仰。

大范围的信仰一度将她抬升至接近大神巅峰，接近伊邪那岐、伊邪那美两位主神的层次。

可随着天地复苏、黄泉鬼物祸乱，单纯的丰收权柄已经无法满足民众们的信仰。

他们迫切需要强大的力量保护自身，于是稻荷神信仰就此衰落，几乎一度跌落大神位格。

再加上稻荷神本就不擅长战斗，被视作高天原众多大神之中实力最弱的一位。

被选定作为弃子，似乎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不！明明是建御雷神冒犯无上道子，为何会惩戒我？”

伊邪那岐眉头微皱，神色不悦道：“这与实力无关，本是你的过错就应该由你承受！”

话语间伊邪那岐已经抬起了右手，整座高天原的威势尽数加诸其身，散发的威压让牛头等人都不禁有些侧目。

以伊邪那岐的实力，想要惩戒稻荷神自然不需要借助高天原之势，他如此做派的原因很显然是想向沈渊等人展现实力。

其潜在意思便是，一位大神已经足够平息事端，若是再揪着此事不放，占据主场优势的瀛洲众神底牌尽出也未必会怕了四位上神。

一柄金色的宝剑在伊邪那岐手中凝聚，其上散发着来自整座瀛洲神系的威压。

剑锋直指稻荷神，强大的威压之下稻荷神竟直接显化出了白狐之身。

众神心有戚戚，虽然遭受惩戒的是稻荷神，但同为瀛洲神系的大神却因为此事陨落，不免让他们升起几分兔死狐悲之感。

不少众神望向沈渊与四位上神的眼神中，隐约带上了几分憎恨。

将眼前的景象尽收眼底，神光照耀之下的伊邪那岐不禁露出了几分微不可查的笑意。

在得知这个所谓的“众神之父”与四位上神有关之后，伊邪那岐便意识到了对方的存在很有可能打破高天原现有的秩序。

四位上神实力强大，正在加上一個不知深浅的无上道子，这让伊邪那岐产生了紧迫之感。

万一对方想要借助实力优势谋夺高天原掌控权以此反客为主，伊邪那岐将会陷入劣势之中。

他杀死稻荷神看似是对无上道子的退让，但一位大神陨落于战场之外，必然会导致其他瀛洲众神对无上道子生出敌意。

若是四位上神与无上道子想要谋夺高天原的掌控权，其他瀛洲众神绝对不会答应，至此他的目的便已经达到了。

除此之外，在伊邪那岐心底深处还有一层更深的想法。

稻荷神御馔津能够在和平年代获得仅次于天照的信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天照的支持。

稻荷神与天照关系紧密，在某种程度上代表了天照意志在众神之中的延伸。

能借助这个机会除掉稻荷神，对伊邪那岐而言自然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到时候就算天照出关，也会第一时间将敌意放在四位上神与无上道子身上。

汇聚着瀛洲众神意志的宝剑斩落，高天原轰鸣好似天地都被这一剑斩开一条巨大的裂缝。

在那极尽绽放的神光之下，一切生机都会归于黄泉。

但就在下一刻，一道更加凌厉的剑光自大地之上升起，一柄青铜古剑不知何时已然出现在了稻荷神的眼前。

晦明剑上十方寰宇炁交织，跨越空间的一剑迎上了那汇聚瀛洲众神意志的剑锋。

天地间被炽烈的白光所占据，随后大片空间坍塌，一道道裂痕自虚空之中向着无限远的方向蔓延。

破碎的天地之下，稻荷神周身好似自成一方小天地，庇护着显化出本体白狐的神祇不受分毫伤害。

“怎么可能！”

伊邪那岐瞳孔骤然收缩。

他惊讶于沈渊的制止，但更令他震惊的却是这汇聚瀛洲神系伟力的一剑，竟被沈渊正面挡了下来。

心中对沈渊实力的猜测再次拔高数个层次，伊邪那岐随即沉声质问道：

“我瀛洲神系愿意给无上道子一个交代，但无上道子却出手制止，究竟欲意为何？”

沈渊右手一引晦明剑归于剑鞘，随后才慢悠悠地说道：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而已，我可没说过要某位神祇的性命。”

话语微顿，沈渊眼底带着几分饱含深意的笑容。

“自来到平安京之后，我可从未主动出手，也没有杀死过任何人。

为何伊邪那岐阁下却执意认为我想要神祇性命，甚至不惜主动杀死稻荷神。”

“真正想杀死稻荷神的究竟是我？还是伊邪那岐阁下？”

口中发出一阵轻笑，沈渊飞向了平安京所在的方向，身后牛头四位上神以及白昭、野吕麻衣紧紧跟随。

伊邪那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他能感受到除却他的众多子嗣之外，其余神祇看向他的眼神中已经带上了几分怀疑。

他能在天照闭关之时代替天照执掌众神，便是因为自身德高望重，再加上众多子嗣的支持。

沈渊这短短几句话埋下怀疑的种子，足以对伊邪那岐的威信造成巨大打击。

而在另一边，飞向平安京的沈渊摊开了右手，在他掌中赫然是一株金黄的稻穗。

这株稻穗来自稻荷神，是她那稻穗神器的一小部分，其上沉淀着漫长时间的痕迹，好似跨越时空自万载之前流传至今。

其他人或许只会认为这是一件特殊的神器，其品质也只是相当于灵宝层次。

但对沈渊而言，这一株稻穗却有着不凡的意义。

因为这是沈渊万载之前，于高天原中亲手种下的稻谷炼制而成。

回想着那头白狐模样的稻荷神，隐隐与曾经在稻田里乱窜的其中一头小白狐隐隐相对应，沈渊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杀人灭口？看来这瀛洲神系确实不太安分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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