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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 枭鸣【6K】


老莽突然有点心慌,忙挣了下手腕,退步拉开身距,目光仍旧望向远处的凉棚,尽管没说什么,可猜忌的神色却在眼中毕露无疑。

江连横怔在原地,似乎有些错愕,又有些玩味,茫茫然左顾右盼,像是要寻出其中的缘由。

赵国砚见状,忙凑过来低声耳语几句。

江连横仔细听罢,点点头,大概懂了,旋即俯身赔笑:
“莽哥,我知道你这趟下山,可能有点顾虑,不过你放心,国砚可是江某的左膀右臂,他的话就是我的话,既然有所承诺,自然绝不悔改。何况不打不相识,大家以后就是朋友了,还谈什么报复?酒席已经备好,还请莽哥给老弟个面子。”

话到此处,忽然顿了顿,继而疏眉一挑,接着问:“难不成……非要让我拿全家老小的性命起誓,莽哥才能信我?”

言毕,全场鸦雀无声,气氛顿时有点僵硬。

众人听得嘬牙咧嘴,江连横仅用三言两语,就把难题推给了老莽。

跑江湖的,就怕怯场。

江家已经把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再磨蹭下去,未免显得太怂,畏首畏尾,最后到底是丢了大家的脸面。

可是,老莽依然犹疑不定。

见此情形,几个光膀子的壮汉不禁面面相觑,都觉得脸上无光,悔不该当初跟错了人。

何况,众人紧赶了两天山路,好不容易又见了人家,就盼着能赶紧吃顿饱饭,喝个痛快。烈酒穿肠,不求回味,只求劲儿大,末了倒头就睡,不这样,不足以慰劳身心。

如今说进不进,说退不退,是何道理?
渐渐地,难免有些耐不住性子。

很快,就连老莽那二三十个心腹,也都咽了咽口水,小声嘀咕道:“总司令,咱还这么多人呢!”

江连横一听,立马顺势提议:“对对对,要不大家一块儿去,这样的话,莽哥总该放心了吧?”

说着,忽然举起三根手指,紧着赌咒发愿,却道:“怎么,莽哥还不放心?那好,我江连横对天发誓——”

“不用了!”

话没说完,老莽终于开了腔,抬抬手道:“虚头巴脑的,整这些也没用,江老板前面带路吧!”

江连横应声一笑,当即侧身相让:“莽哥,请!”

众人喜形于色,当即迈开脚步,朝不远处的凉棚走去。

…………

日落西山,天色霎时黑了。

联庄会门前二十米开外,三顶凉棚早已搭好,脏兮兮的粗布棚下,各摆了十张圆桌。

北边单开一排土灶,专做流水大席的伙夫并肩而立,端盘子的小厮蓄势待发,只等一声“走菜”。

凉棚正前方,是刚搭好的临时戏台,乡下没有大蔓儿,只好就近找了个草台班子,唱的蹦蹦,上不了台面,贵在接地气。

四方各处,沈家的仆从正忙着点灯笼。

火烧云刚刚退去,点点红芒又重新照亮了沈家店。

老莽率众走进凉棚,却不落座,兀自站在场中,四下寻望几眼。

这时,前两排的凉棚都还空着,唯独末排凉棚下的圆桌坐满了人,走近一看,正是老莽先前派来砸窑的胡匪。

可仔细再看,又觉得不对。人数少了,就算一张圆桌十个人,眼下也才堪堪过百,当初下山的可不止这些。

平白少了大几十人,老莽心里便又犯起了嘀咕。

不过,讲老实话,这种情况倒也不算离奇。

众弟兄在山上苦了一个多月,早就想散了,当初派他们下山,本就没奢望他们能全都回去。

可即便如此,老莽仍旧执意上前,匆匆经过几张圆桌,脚下不停,似乎是在找人,却终于一无所获。

众弟兄端坐其中,自知有负重托,都挺臊得慌,于是眼神飘忽,目光闪躲,东瞅瞅,西看看,愣充局外人。

老莽也不管他们,毕竟降都降了,这时候再去问责,纯属自讨没趣。

晃悠两圈儿,终于停下来,只问了一句:“老宋也跑了?”

众人互相看了看,见没人答话,便都闷声点了点头。

江连横有点好奇,就凑过来问:“莽哥,谁是老宋?”

老莽不言语,军师野老道搭话说:“咱仨是把兄弟,打从开山立柜那天,就在一起混了。总司令是大柜,我是翻垛儿,老宋是炮头!桃园三结义,本来还想着能有一番作为呢!”

江连横点点头,忽然唏嘘感慨:“唉,世风日下,人心不古,知人知面不知心呐!”

老莽回过身,眯起两只眼睛,问:“江老板真没见过老宋?”

“莽哥,我连他长啥模样都不知道。”

“腿儿挺短,说话挺冲。”

江连横想了想,摇摇头说:“没印象,当时他们过来砸窑的时候,我正在碉楼里待着,两边一响,我才出来劝和,黑灯瞎火的,我哪能看得清楚,总之最后没打起来,我出门时看见的,就只有这些兄弟了。”

野老道撇撇嘴,突然怪声怪气地说:“江老板,你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可得靠谱,大伙儿都看着呢!”

“军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江连横问,“难不成,你怀疑是我插了老宋?”

野老道冷哼一声:“那谁知道了?”

江连横追问:“国砚和腿子刚下山,我哪来的人手?”

野老道不说话,目光却又瞥向联庄会围墙上的武装队员。

江连横笑了笑,说:“怎么,你还指望沈家店的联庄会能给我卖命?好,就算是我插了老宋,你想咋办?为了给他报仇,你们打算继续跟官府作对,永远猫在那穷山沟里等死?”

话音刚落,二麻等人忙说:“诶,江老板,他是他,我是我,老宋死不死的,跟咱可没关系,我这人想得开,该翻篇儿翻篇儿,都过去了,大家还得往前看不是?”

众人纷纷点头,不愿再做徒劳。

野老道见状,心灰意冷,便又忙着把话往回收,磕磕巴巴地说:“那倒也不至于……凡事还得以大局为重。”

“既然如此,我还有什么必要跟你扯谎?”江连横摊开双手,“再者说,这里大部分都是你们的人,你还怕什么?”

这倒是句实在话。

良禽择木而栖,跑江湖的,改换门庭,其实并不鲜见。

青红都成一家亲了,何况晚生后辈?

命好,碰见有担当的大哥,甚至在大厦将倾之际,就已提前为忠心的小弟铺好了退路,也不失为一段江湖佳话。

当然,投敌另当别论。

手刃旧主,实乃江湖大忌,任是人中吕布,也成过街老鼠,臭狗屎一坨,谁都不爱搭理,失了势,人人得而诛之。

二麻等人虽然诚心受降,但要让他们调转枪口,去杀老莽,心里总是有点顾虑,不愿动手,何况老莽也从没对不起他们。

野老道咂咂嘴,自我开解道:“这话说的,谁也不是怕了,只不过是想问个准话而已。”

“准话就是,我没杀老宋,你还想说什么?”江连横问。

“行了,行了!”老莽不耐烦地摆摆手,忽然抬头看向碉楼围墙,“江老板,那些人算怎么回事儿?”

江连横笑道:“乡下人,没见过世面,我跟他们说了,莽哥弃暗投明,不会再派人砸窑,他们不相信,非要在那盯着。”

刘快腿当即骂道:“他妈的,我早就说过,那个海潮山一点没有眼力见,成天扫兴,活该一辈子给人当看门狗!”

江连横不理会,忙着打了个圆场,说:“嗐,他就那样,甭搭理他,咱吃咱的,来来来,莽哥请上座!”

老莽左右看看,自然率众走去前排凉棚,挑了正对戏台的桌子,一落座,身影就被粗布棚顶遮住,任凭联庄会围墙上的是神枪手,此刻也只能两眼一抹黑。

即便如此,待到行将落座时,他还是冲心腹手下使了个眼色,叫他们时刻提防联庄会的武装队员。

江连横紧挨着老莽坐下,赵国砚、杨剌子、刘快腿、野老道等一众头目,也随即渐渐围拢过来,唯独袁新法不坐,负手立在江连横身后,宛如一尊门神,将东家牢牢护在身前。

余下的兵痞胡匪,也都各自找地方坐下,拿着碗筷敲敲打打,嘴里嚷嚷着赶紧开席。

江连横一声“走菜”,土灶旁的厨班就立刻忙活操办起来。

流水大席,顾不得精巧细致,只管份量和味道,过油重盐,少糖提鲜,吃得好不如吃得饱,总归是解了馋瘾,对得起腹中五脏庙就行。

紧接着,草台班子也开始敲锣打鼓吹唢呐,咿咿呀呀,登场亮相。

这戏班子很不专业,从乐师到艺人,全都是兼职,平日里闷头种地,赶上附近有红白喜事,就过去热闹热闹,赚点外快糊口,因此唱起来时,常常找不着板儿,全仗着嗓子亮、调门高,硬往上喊,卖的是力气,不是柳活儿。

蹦蹦,也就是二人转。

这种地方戏,多少沾点邪性,常带哭腔,念词不规整,如梦中呓语,夜里唱起来,总让人疑心会招来什么。

好在场下人多势众,两百多号壮汉,身扛三盏阳火,山间妖魔鬼怪来了,恐怕也得退避三舍。

京戏行当里,戏子不能骂鼓手,那是唐明皇的位置,在台下烘云托月、捧腔保调,需敬他三分,唱走板儿了,怪你自己。

蹦蹦就不同了,艺人专逮着乐班砸挂,打鼓的、拉弦儿的、吹唢呐的,一出戏下来,谁也别想跑,挨个儿损一遍。

唱完了才发现,乐师已然是爹死娘家人,媳妇儿跟人跑了,丢下一个儿子,还是隔壁老王的种。
当然都是玩笑,搏一声笑,求两文钱,仅此而已。

胡匪多半是大老粗,再高雅的也没兴趣,就爱听这些诲淫诲盗的荤口儿,高兴了一扬手,叮叮铛铛,扔出去几个。

台上艺人连连道谢,俯身要去捡钱,低头一看,却是三五个枪子儿,脸上就有些僵了,不敢多嘴询问。

众胡匪酒酣耳热,高声喝道:“唱,接着唱,让你停了么?”

艺人不敢怠慢,连忙接着唱下去,唱的是《韩湘子讨封》,应景儿的大戏。

话说韩湘子隐居终南山上,潜心悟道,只待一场机缘,便可位列仙班,某日掐指一算,正当唐皇寿宴,于是腾云驾雾,直奔长安,施法术,显神通,博得唐皇龙颜大悦,终于受赏成仙。

戏,仍在唱着。

席,也仍在吃着。

江连横提起酒杯,左右招呼道:“来来来,预祝莽哥也能像这韩湘子一样,封功受赏,终成正果!”

酒菜已经吃了大半个时辰,众胡匪陆续停下筷子,改换抿酒压惊,一来二去,渐渐有些微醺。

二麻等人坐在邻桌,更是喝得满嘴冒胡话,枪在身上,不得动弹,戳在桌边,不得争食,索性撂进桌下,踩在脚底不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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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莽绷了半晌儿,始终未见异样,几口酒下肚,终于渐渐松弛下来,将酒杯一顿,免不了要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江老板,你别以为我是成心跟你作对,真没那个意思,江家势大,可你也得给其他人留口饭不是?我这生意,不比其他,走私军火,买家总共就那些,你全都把在手里,也别怪弟兄们心里有怨气。”

“是是是,刚才国砚跟我说完,我也仔细琢磨了,莽哥其实也是给我提了个醒儿。老弟年轻,气盛,光顾着自己划拉,倒显得不仗义了,我改,要是莽哥不打算去当兵,那以后关外的军火市场,咱哥俩儿一人一半!”

野老道听了,连忙摆手:“江老板,咱没你那么大的靠山,占一半,就算你答应,官府也不答应啊!”

“哦?”江连横点了支烟,“军师,那你说应该怎么办?”

“江老板要是真有这份心意,咱们占两成就够。”

“你埋汰我!”

“不不不!”

“看不起我?”

“没有没有,真没那个意思!”野老道说,“别人不知道,我可是心里门清,张大帅的军营里,每年换下来的旧枪,那都是江老板帮着包销的,咱们占你的份额,那不是抢张大帅的生意么!”

老张有令,关外匪患,需三省父老齐心协力,凡是地主,不论大小,皆强令备枪,防范胡匪作乱。

地主家里备的枪,多半就是官府退下来的二手货。

江连横点点头,说:“可是……我手上的货,确实不如你们的货好,真要竞争起来,我恐怕不如你们呐!”

野老道顿时来了兴头,忙说:“这有什么难的,咱们把货交给你,你来包销抽成,挣来的钱,足够平了张大帅的帐,而且还有富余,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儿么!”

江连横听罢,身子往后一仰,环顾左右,忽然笑道:“你们瞅瞅,到底是军师,鬼主意就是多!”

说完,忽又探出身子,隔着老莽问那野老道:“那你们的货源在哪呢?”

野老道正要开口,眼珠一转,却又缩了回去,呵呵干笑两声,不再言语。

老莽接过话茬儿,却道:“货源的事儿,就不用江老板操心了,见货收钱,一笔是一笔,省心,省事!”

“也对,也对!”江连横笑了笑,不再追问,转而又说,“嗐,莽哥要是早有这份提议,何必还有这场误会,早点跟我谈不就完了么!”

“江家的门槛儿高啊!”老莽怪声怪气地说,“我又不是没尝试过,可江老板哪是想见就能见的?”

江连横不急不恼,忙赔笑道:“是么,那想必是怪我疏忽了,事多烦身,还请莽哥多多担待,别的不说,都在酒里了!”

说着又尽一杯酒,过去的,不再提了。

江连横拿起筷子,端出东道主的做派,热情招呼道:“来来来,大伙儿接着吃,待会儿还有硬菜没上呢!”

说着就冲北边大喊:“硬菜咋还没好呢?”

灶旁有人应声:“快了,马上!”

江连横咂咂嘴,叹口气道:“三十来桌,不好整,各位再等等吧?”

众人摆摆手,都说吃饱了。

“那就喝酒!”江连横一边嚷着上酒,一边挑肥拣瘦,“慢慢喝着,时辰还早,东西都做上了,不吃也是白瞎。”忽然撂下筷头,话锋一转,“莽哥,刚才我听国砚说,怎么你还知道高仕傧和卢永贵在哪?”

老莽点点头:“知道,但我得等着见到张将军以后,才能说。”

“怕老弟跟你抢功劳,是不是?”江连横笑着打趣道,“行,不说就不说,我跟张将军挺熟,过两天直接带你去见他!”

众人推杯换盏,上头灌酒,下头跑水,憋不住了,就起身奔附近的田间地头,哗哗响几声,接着又回来继续。

说话间,《韩湘子讨封》这出大戏就唱完了。

正戏不容易,台上的两个艺人顺脑门儿淌汗,淌进眼睛里,辣得睁不开,可台下的胡匪还没听够,肚里装点酒,人就犯起浑来,晃晃悠悠的,不知是谁朝天上开了一枪,把凉棚崩出个窟窿,嚷声就骂:
“他妈的,继续唱,敢停下,老子一枪崩了你!”

旁人虽劝,但要求是一样的,酒没喝完,戏不能停。

二人转是两人一副架,俩男的,一个本色出演,一个男扮女装,扮女装的实在喊不动了,另一个还算仗义,急忙在台上拱手抱拳,连连赔罪道歉,说:

“各位军爷,我这老弟身板儿不行,实在是累了,容他先下去缓缓。”

“你让他下来,我看他敢下来!”有酒蒙子端枪叫嚣,脚底下都快站不稳了。

那艺人也是老江湖了,虽然吓得胆颤,嘴上却一刻不停,忙说:“别别别,各位军爷,出来混口饭吃,都不容易,您多多担待,多多担待。他先歇会儿,还有我呢,我给大伙儿单出头,来段见能耐的大戏——阴魂阵!”

说完,忙冲乐班使了个眼色,当即就有三节板飞到台上,被他接了个正着。

艺人片刻不待,抄起三节板,噼里啪啦就报板儿唱了起来。

报板儿献唱,快了讲字儿,慢了讲味儿,快而不乱,慢而不断,没有其他乐器遮丑,果然是见真章、亮能耐的时候。

这边已经唱起来了,方才那酒蒙子还没回过味,正要冲上前去找茬儿,却被旁人拦了下来,急道:“行了行了,赶紧消停一会儿,都唱起来了,先听着再说。”

什么叫江湖经验?

这就叫江湖经验,光在台上赔不是,没用,得拿真功夫压场,一旦唱起来,糊里糊涂的,也就昏过去了。

江连横回身看了看,不禁小声提醒道:“莽哥,今儿可是大喜的日子,你得拦着点,别闹出了人命,扫了大家的兴致。”

老莽点点头,冲野老道一撇嘴,叫他去安抚众人,别出幺蛾子。

江连横这下才算放心,停了酒杯,起身抱拳道:“莽哥,老弟先失陪一下,我去方便方便。”

老莽没说什么,继续坐在那里看戏。

江连横见状,便又嘱咐道:“国砚,腿子,帮我好好招待莽哥,别怠慢了。”

两人都说当然。

袁新法侧身给江连横挪了下椅子,正要随同而去,却被江连横劝下来,说:“撒尿你就别跟着了,我去给老沈家施点肥,马上回来。”

说完,起身探出凉棚,朝联庄会围墙上望去一眼,便哼哼着小调儿,奔田间走去。

老莽看他远去,突然给桌上的几名心腹提了个醒儿,用大拇哥指指身后的凉棚,几人便抬起脚,松开桌下的步枪,回头看了看沈家店的碉楼,大门依旧紧闭,没有任何异样。

…………

月黑风高,四周忽然静下来。

江连横晃晃悠悠,走到田间地头,挑了个顺眼的地垄沟,解开腰带,哗哗放水,末了抖两下,体格不输当年。

正方便着,忽听头顶后方传来一声尖啸:
“啾——”

江连横皱了下眉,回身张望,发现那声音竟源自土道旁的一棵老榆树上,是一只猫头鹰!

鸮,也即是枭。

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就见那只猫头鹰踞在树枝上,单闭上一只眼,歪头看向江连横,似乎有点好奇,“啾啾”叫了两下,声音沙哑,仿佛鬼哭。

江连横望着它,忽然想起老爹,正要迈步上前,脚下却有脆响。

猫头鹰受了惊吓,啾啾又叫两声,到底“扑棱棱”扇动翅膀,飞走了。

这猛禽跟别的不同,飞行时,只在起降的一瞬间,才稍稍有些声响,一旦腾空,便悄无声息,仿佛不是飞,而是在飘。

猫头鹰掠过沈家店,掠过联庄会门前的三顶凉棚,掠过红灯笼映衬下的临时戏台,人太多,不敢停,便又继续往前飘。

山色晦暗,到处都是一片黑。

猫头鹰最终飘进了东南方向的林子里,寻一棵树停下,回过头,又“啾啾”叫了两声,一双金瞳猛睁,倒映出无数漆黑的人影,那是一支隐在密林中的马队。

孙向阳策马上前,听了听,才说:“大当家的,唱《阴魂阵》了。”

李正点点头,手至腰间,锵啷啷朴刀出鞘,脸上闪过一丝寒光。

旋即,刀声渐密,如同推波助澜,寒光阵阵,杀气熏天。

林间野鸟,霎时惊飞;荒山走兽,仓皇遁逃!
李正横刀立马,大步当头,吉时已到,阎王点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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