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弗如

刺骨的冰水顺着秦子归脖子流下，秦子归奄奄一息地瘫倒在地上。

        “别装死，”小侍卫踹了秦子归一脚，“你起来，你娘在那！”

        秦子归闻声抬头，他看到林夫人被捆在满是荆棘的木板上，几个侍卫拿着板子抽打这林夫人，林夫人穿的是粉色布衣，但已经看出不出那是粉色了，只能看到血色。

        “娘！”秦子归挣扎着爬起，用力大喊，“娘！”

        林夫人脸色惨白，发丝紧紧贴着头皮，一双红唇也早已没了血色。双眼里布满红血丝，尽是绝望。

        “你们……要……打就打我一个……打我娘做什么？！”秦子归嘶吼着，“放开我娘！”

        秦子归拖着一瘸一拐的腿走着，血液如同洪水一般泛滥，地板被染成了红色。

        秦子归步履维艰地想要组织侍卫，但天不由人，秦子归还没走几步就倒在地上。

        “逆子！你还要怎样！”沈阁阳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令人作呕，“林烟你看看你的好儿子！你可真是个好母亲！”沈阁阳摆手示意“停下”。

        林夫人没有昏过去，只是没有了力气说话。

        “说话啊！”沈阁阳拍案而起，“你说话！”

        沈阁阳年轻时是整个北平有名儿的才子，他面容如玉，身材姣好，文采飞扬，整个北平的少女都为他倾倒。他一笑，万物生辉。

        如今沈阁阳拍桌怒吼的样子可大不如前。

        “老爷，”王夫人噙着泪水，添油加醋道，“这逆子和林烟，难怪世人道‘有其父必有其子，有其母必有其女。’你只看着林烟就知道他儿子不怎么样，老爷，要不你把这俩人赶出家门吧，还省点口粮。”

        王夫人继续扇风点火道：“您看林烟和他的杂种，您今日不把他赶出府去，明儿个他可就能造反了！”

        沈阁阳翻了王夫人一个白眼，他不喜欢有人干涉他的判断。

        沈若弗因为体力不支被送回了主厅。

        秦子归鄙夷不屑地冷笑一声：“王夫人，你可真清高啊。”

        “你很希望我和我娘被逐出沈府吧？”秦子归一字一顿道，“现在，你可能要如愿了。”

        秦子归的马尾辫已经散了，头发零零散散的落下，秦子归跪在地上，他四处张望了一下。

        这里的所有人都在隔岸观火。

        秦子归趁着身后的侍卫不注意，一把夺过了侍卫手上的木棒。

        秦子归朝着王夫人跑了过去。

        “今天，是你的忌日！”秦子归被一种强烈的信念感所感染，他知道，自己今天这个行为会影响到自己以后的生活；他知道自己可能命止于此，但他从来就没有报着生的希望。

        沈阁阳大惊失色，几个侍卫追着秦子归。

        “子归！”林夫人的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不要这样！”林夫人咬着牙说出一句话。

        “娘！”秦子归停下脚步，“娘！你没事儿吧？”

        怎么可能没事儿呢？

        秦子归再一次被侍卫捉捕。

        这次下手的力度，重了不少。

        林夫人连忙从案板上爬起，她满脸憔悴。

        “老爷，”林夫人给沈阁阳磕了个响头，“你放过子归吧！”

        说完后，林夫人没有停歇而是继续磕着头。

        一个……两个……三个……

        林夫人曾经是那样有傲骨，现在她放弃了尊严，只是为了保护他的孩子。

        “娘！”秦子归撕心裂肺地吼叫着，“娘！”秦子归哭得泣不成声。

        林夫人没有看秦子归一眼，她义正言辞地对沈阁阳说道。

        “老爷，我求你了，你放过子归吧！”林夫人道，“只要你放过子归，您让我干什么都行，无论是刀山还是火海，我都义不容辞。求你放过子归，他只是个孩子！”

        沈阁阳蹙了蹙眉，似乎没有什么感触，他一手支起下巴，带着几分玩味儿道。

        “真的？”

        “是真的！”虽然林夫人身体很虚弱，但她的声音确实前所未有的洪亮。

        “那好，”沈阁阳转身站起，“我要沈子归高中探花，但，他一辈子不能做官，只能做我沈府的奴仆。”

        在场的所有人都震惊不已。

        中了探花却不做官，是多么痛苦的折磨。中了探花却只能做奴仆，需要多大的坚韧。

        林夫人重重地磕了个头。

        “多谢老爷！”

        秦子归不再流泪，只因泪水早已流干。林夫人今日这样做是为了保全自己，他看到了林夫人的傲骨与气节被自己愚蠢的行为践踏、□□、踩碎。

        沈阁阳鄙夷的看了秦子归一眼，“还不谢恩？”

        秦子归直直的跪了下去，他的腰杆挺得笔直。

        “儿子谢恩！”

        “不够大声。”

        “儿子谢恩！”秦子归加大了音量。

        沈阁阳满意地点点头。

        “走！”沈阁阳请清嗓，“把他给我带下去，今年六月初八进京赶考，赶考之前，闲人勿扰！”

        几个侍卫点头哈腰地把秦子归拖回偏房。

        自此以后，偏房的日子便更不好过了。

        林夫人为了给秦子归腾地方，搬到了下人房。

        朦胧中，沈若弗模模糊糊地见到了一个背影。

        他身着白衣，手握诗书，身形姣好。发滴随风轻摆，那个少年冲他回眸一笑。

        那是子归！

        沈若弗向着秦子归狂奔，前方的道路很坎坷，他总感觉秦子归就在离自己不远的地方，每当他走到所谓的，秦子归所在的地方中时，看到的只是一片水雾。

        沈若弗在梦里跑了好久。

        终于，他跑到了尽头，尽头的那边不是山，也不是海，而是一张脸。

        他依旧看不清，他想要触摸这张脸，他仔细的摸索，他什么也没有得到。

        一片白茫茫。

        沈若弗醒来了，距离上次鸿门宴已经过了十天了。

        “唔……”沈若弗呓语，“我……喝……水……”

        他费了好大劲才勉强睁开眼。

        “少爷醒了！”侍女激动道，“少爷，您别着急，我马上给您倒水！”

        沈若弗虚弱的点点头。

        “辛苦你了。”沈若弗笑笑。

        “没事儿，”小侍女名叫“茯苓”，长得可可爱爱的，“少爷，您终于醒了，您要是再不醒的话，王夫人不得急成什么样。”

        “母亲……”沈若弗垂眸。“她……很担心我？”

        “是啊！”茯苓把水递到沈若弗跟前，“王夫人整天哭的跟个泪人似的，您好了之后可得好好看看王夫人。”

        “好。”沈若弗阳光一笑。

        沈若弗坐了起来，他感觉自己的胳膊火辣辣的疼。

        “茯苓，”沈若弗“嘶”了一声，“我胳膊怎么了？”

        “嗷，”茯苓回想了一下，“少爷，那天二少……不是，沈子归受罚时，您替他挡了一板子，您忘了？”

        “你怎么叫他名字？”沈府对称呼这个东西很在乎，下人不能直呼主子大名，要是叫了，就得被革职，再严重点儿的，就要被执行家法，或是浸猪笼。

        “老爷让的！”茯苓撇撇嘴，“二少……不是，沈子归那天忤逆了老爷，老爷不高兴了，就不让他当少爷了。”

        茯苓没上过什么学，也没什么文化，大字不识几个。

        “沈阁阳这个老王八蛋怎么这样！”沈阁阳愤懑道，“看我怎么找他理论！子归呢？我要找子归！”

        “沈子归他被老爷关了禁闭，得到六月初八进京赶考是才能出来见人。”茯苓解释道。

        “什么狗屁禁闭！”沈若弗“呸”了一口，“我现在就去找沈阁阳那个老混蛋！”

        沈若弗下地就要走。

        “等等！”茯苓叫住沈若弗，“少爷，你还是别去了，二少……沈子归触怒了老爷，老爷这几日正在气头上，等这几天风头过去了，您再去也不迟。您要是去了，我估计老爷他连进京赶考都不会让二少爷去了。”

        沈若弗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哦。”沈若弗闷声回答，“子归现在还好吗？”

        “嗯……”茯苓不想说出口，毕竟这位大少和秦子归关系可好着呢，自己要是说了秦子归现在的处境很不好，估计沈若弗又得找沈阁阳闹一番了。

        茯苓撒了个善意的小谎言。

        “还可以。”

        “什么叫‘还可以’？”沈若弗咄咄逼人的语气让人忍不住颤抖，“子归是不是被那个老混蛋欺负了？！”

        “少爷，您就别为难我了，老爷不让我告诉你。”茯苓撅撅嘴。

        “你是我的仆人还是他的？”沈若弗质问，“你的工资是我发的，还是老混蛋发的？”

        茯苓低下头：“王夫人发的。”

        沈若弗好气又好笑地瞪了茯苓一眼。

        “王夫人是我娘吗？”

        “是啊。”

        “那不就得了吗？”沈若弗招呼茯苓过来，“没事儿，你就跟我说吧，你放心，我出了事儿绝对不赖你。”

        “那好吧……”茯苓完完整整的把那天的经过叙述了下来。

        “这个王八蛋！”沈若弗气的拍了下桌子，“看我怎么收拾他！”

        沈若弗正火急火燎的穿着衣裳，就听见小侍卫来报。

        “老爷、王夫人驾到！”

        “若弗！”王夫人泪眼潸潸的，“我的儿，你可急死我了！”王夫人抱的沈若弗喘不过气。

        “哦，”沈若弗很不喜欢这种感觉，“你先放开我，我要喘不过气来了。”

        王夫人擦了擦眼泪撒开了手，示意侍女、侍卫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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