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艰难相处

唯一的房子没了，又受了伤，雪舲冷的浑身颤抖，上下牙打架。天黑了，它蜷缩起毛被烧焦的身体钻进雪里，努力克制着那份寒冷的入侵。

        白袍仙人坐在她身旁，正闭目养神。雪还在下，将他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衣，他纹丝不动，似乎没有感觉到冷。雪舲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它忍啊忍，终于忍不住，尴尬地从雪堆钟探出个小脑袋，睁着黑漆漆的小眼睛看风雪中沉静的人。

        白袍仙人正在闭目养神，忽然感觉到衣角动了动，有外力在拉扯。他睁开眼睛，看到了一团黑乎乎的小东西争着黑漆漆的眼睛仰头看着他。

        “怎么了？”他问。

        白狐狸狭长的眼睛里露出可怜巴巴的小眼神，呜咽了一声，抬起爪子指指自己的肚子，他不解，忽然听到了咕噜咕噜的声音，恍然：“肚子疼吗？”

        他抬手指了一个方向：“去那边。走远一点。”

        雪舲茫然了一下，朝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眼就看到了一里之外，发现除了茫茫白雪和被覆盖住的石头之外，什么都没有。它愣了一回，猛然反应过来，大怒——以为它是拉肚子吗？它都多久没吃东西了，哪来的东西可以拉出去啊。它现在需要的是进食，进食！

        “怎么？走不动吗？“白袍仙人显然会错了意，原地抓了一把雪在掌中一握，也没见怎么动，一只白色的大鸟从掌中飞起，在空中盘旋一圈后俯冲下来，叼起了小狐狸便朝着远方飞去。

        雪舲被对方瞬间制造一只大鸟的技术折服，看得正欢快，猛然被叼起带走了，大叫一声反抗，奈何说不出人话，惨叫着被带走了。到了白袍仙人指定的地方，被扑通一声扔了下来，摔了个满嘴里啃雪。

        它艰难爬起，见大鸟已经不见了，天地苍茫，满眼的不是夜的黑就是雪的白，它更饿了，之前全部的体力都用来拆房子了，此刻连挪动身体的力气都没有了。想想睁开眼睛之后莫名其妙的遭遇，气不打一处来，也不动了，索性趴在雪地上睡觉——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会被丢在这个陌生的地方，陪着一个陌生的仙人，但是既然已经有了这样的局面，两个人之间应该是有某种联系吧。

        比如说某种要看顾它的约定。

        雪舲决定以静制动，就这样呆在原地等着那个人来找它回去。

        一刻钟过去了，雪舲冷得上下牙打架，身体又钻进雪堆里面了——那个仙人该不会以为它拉肚子了吧。

        两刻钟过去了，雪舲饿得前胸贴后背，眼前发黑，身体一点力气都没有了——那个家伙在准备吃食所以无暇分身吗？

        一个时辰过去了，雪舲已经感觉不到冷了，半梦半醒地想着一里之外的那个人——做好饭之后该不会自己盖房子了吧。是不是该回去帮忙呢？

        一夜过去了。

        雪舲睁开眼睛发了好一会呆，忘了自己昨夜是困得睡过去了还是又累又饿又冷直接昏过去了，只可以肯定一点：它还在被大鸟丢下的地方，雪下了厚厚的一层，将它彻底掩埋。

        那个家伙，没有来接它！让它吹了一夜的冷风，饿了一夜没吃东西。

        雪舲怒气满满，龇牙咧嘴恨不得吃了他。磨完牙之后，眼里的光暗下来，抬起无力的四肢站起来，朝着来时候的方向走过去——它的眼力够好了，可以一眼看到百里之外，可还是无法在这个云雾缭绕，除了白色就是白色的地方找到方向。

        不依靠那个人，它连自己在哪都不知道。

        摇摇晃晃往回走，一刻钟之后终于回到了原地。如果不是雪舲的嗅觉异于人类的灵敏，闻得出自己之前留下的气息，差点就要以为这里只是一座普通的雪原——没有一点脚印，就连散落的木头都不见了，被厚厚的白雪掩埋。白袍仙人还在原地，只是已经看不出人形了，只看到一个雪堆。

        雪舲愣了：真的一夜没挪地方。看来之前猜测的都是错误的。根本就没有什么约定。

        雪舲走过去，在他身前站了一会，对方纹丝未动，就跟死去一样，一点生的气息也感觉不到。雪舲慌了，撒开爪子开始刨雪，雪花在它身后散开。

        不会死了吧。不要啊，他还没告诉它怎么走出去这座山呢，不能就这么死啊。

        它焦急不已，受伤的动作飞快，一个洞很快掏了出来，它将头钻进去向前拱了几步，触碰到硬硬的东西，是膝盖，还抓到了衣摆。它扯了扯衣摆，对方不动，在膝盖上挠了几爪子，对方仍旧没有反应——活像一尊雕塑。

        雪舲更急了，身体里面仅存的法力在血液里迅速游走，猛然一震，力量迸发，身体周围的雪花受到重力，刷的一下四散飞起，一片白色迷眼之后，一尊人像清清楚楚地呈现在跟前。

        雪舲泪眼婆娑，刚想大声叫醒这个莫名其妙就没了生气的男人，一抬头，忽然看见了一双眼睛，如玉雕一样的脸，雪一样的眼白，夜一样漆黑的眼眸，正俯视着她。

        它怔住：醒了？还是一直就睁着眼睛啊。

        “回来了。”他没有血色的嘴唇动了动，响起清晰的三个字。

        雪舲继续发怔，对方已经闭上眼睛，在冰天雪地之中再一次进入忘我的境界。忽然感觉到腿上一沉，有什么东西爬了上来，他睁开眼睛，看到小狐狸爬上他的双腿，用头拱着他的手，将两只手分开。

        狐狸很小，白毛被烧焦了，如今难看的要命，但是依旧灵动，虽然不会说话，眼神里一动一动，仍旧是有情绪，是这座多年四季的日倦山所没有的。他的心柔软了一下，顺着他的动作将两手分开，抬起一只手想要抚摸它。

        白狐狸迎着那只手抬起了头，待到手落到身上后转过头，对这那只手张开了嘴，将他的手含在了嘴巴里面。眼睛飞快地向上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猛然向下咬去。

        牙齿刺破肌肤血肉一路向下，并没有想象中的坚硬，它那几颗因为受伤早就岌岌可危的牙齿也没有被折断，轻易地就在对方的完美上添加了一刀醒目的伤口。

        混蛋！还以为要葬身雪山了。无情的骗子！呜呜！

        嘴里面忽然有血腥蔓延开来，它一怔，停止了动作，呆了一会，确定不是自己受伤了，而是外来的液体迅速占据了它的嘴巴，它心里一空，慢慢地抬起头将牙齿拔了出来，退后一步从他的双腿上跳下去，站在雪地上手足无戳地看着他。

        原来是有血的，不是雪做的。它一生气咬狠了，见到鲜血才清醒过来。他一身白衣，周身骨骼似冰肌肤如雪，手腕上有两个醒目的伤口正在冒血，如点点红梅散落在血中，，好听了叫唯美意境，往恐怖了说叫触目惊心。

        雪舲预感到自己要遭遇不测了，吓得它双腿打颤——体力还没恢复，现在想跑都没力气了。

        “饿了吗？”漆黑的眼眸中却没有丝毫的波澜，另一只手在伤口处一抹，鲜红色和不平整便消失了。他看着它瑟瑟发抖的样子，曲解了它动作的真正意图——反射弧线长到令人发指。

        雪舲找到台阶，立刻点头，泪眼汪汪地用小爪子拍拍自己的肚子。它是真饿啊。多久没吃东西了。它现在是需要恢复体力的时候。

        “可是……”对面的人迟疑了一下，好看的五官动了一下，“我这里没有吃的。”

        雪舲如火一样灼灼的目光瞬间熄灭了，耳朵里只回荡着四个字——没有吃的，没有吃的，没有吃的……

        “你吃什么呢？”他看着它眩晕的表情，喃喃自语，“这里除了雪也没别的，连一只兔子都没有。”

        雪舲哀怨：为什么？为什么遇到的是一个不需要吃喝的仙人！

        一只手臂忽然出现在它面前，它低头，看到刚才的伤口又重新出现，伤口之外的肌肤是白的，骨骼如玉，非常好看。它抬起头，看到他淡然的眼神：“要不然，你喝我的血好了。可以帮你修补受伤的元神。”

        雪舲嫌弃地一扭头：“我又不是僵尸。”

        白袍仙人目光温凉地看了它一会，见它扭着头，一点都没有要接受的意思，只好收回手臂，另一只手在伤口处抹了一下，伤口再次消失，肌肤恢复光滑如玉。

        “那就没办法了。”他放下袖子直起身体，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地上怪模怪样的小家伙，声音淡漠，“你已修炼至此，不吃饭也不会饿死，你就当作修行，用意念抵抗饥饿吧。”

        说着，转身走了。被扔在原地的雪舲差点晕倒——怎么能这样，怎么能这样对待高贵的九尾狐一族的公主。

        它欲哭无泪，吸取原来的教训，不再在原地等着他良心发现回来找它，撒开双腿追上去，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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