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一章 道观谈心

李九州让李虫娘、封文静、张小锣先回去，自己跟张老头前去玄武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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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山，依旧是环环绕绕的盘山路，只不过多了一份平坦。

        玄武观是方圆百里最有名的是道观，到了山顶，看着那古老朴素的道观，李九州顿了顿。

        往里面走去，建筑虽然被时间抹上了一层陈旧，却依然不减辉煌壮观，朱红的大圆柱仿佛可以立起一片天，七彩的琉璃瓦闪着耀眼的光芒，不禁让人有些眼花缭乱。

        里边，道士在诵经，嘀嘀咕咕也不知道在念些什么，不过看那一副诚恳的样子，便知道那很重要。

        越往里走，越能体会到那浓浓的道观气息，一座座的雕像虽然身材魁梧，面容却极为和蔼，仿佛会从供堂里走出来，在面前普度众生。

        “你在外面守着，不准任何人进来。”来到杨玉环所在处，李九州对张老头吩咐到。

        “明白。”张老头说完，找了棵树，倚着守在外面。

        走到门口，李九州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第一句该怎么说。

        吱呀一声，门开了，杨玉环站在门口。

        虽然经历了许多风霜，杨玉环还是那般的风华绝代，却多了一股我见犹怜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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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九州定定的看着杨玉环，比之前消瘦憔悴了不少。

        “进来吧。”杨玉环将门拉开，转身走了进去。

        “你……近来还好吧？”

        踌躇了半天，李九州还是说出了这句老套的见面词。

        杨玉环声音有些沙哑，“隐姓埋名之人，谈何好与不好，只要能活着，那便是最大的恩赐了。”

        李九州轻轻叹了口气，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自马嵬坡之后，世间便再没杨贵妃这个人物了，她只能躲躲藏藏，见不得光的苟活于世，也怪不得她会如此忧伤。

        李九州双手作了个辑，“往昔承蒙贵妃抬爱，屡次相助于我，我才得以有今天的地位。”

        杨玉环淡淡道：“过去的事，还提它做什么，人还是得往前看啊。”

        听她这话，看来她也想明白了许多，李九州想了想说道：“贵妃且暂时委屈一下，他日我定会想办法还贵妃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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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杨玉环却摇了摇头，起身缓缓说道：“我这一生，荣华富贵都已享尽，也没什么好挂念的了，这些时日我在道观中，每天聆听清音，也想明白了很多事，对于功名利禄荣华富贵也看淡了许多。”

        李九州感慨万千，想起了那首歌来：那一年的雪花飘落梅花开枝头，那一年的华清池旁留下太多愁，不要说谁是谁非感情错与对，只想梦里与你一起再醉一回。

        不如就这样，让杨贵妃销声匿迹，隐姓埋名也好，就当世间再无此人，免受世间纷扰。

        李九州温和笑着看了一眼杨玉环。

        “我也早已厌倦了尘世纷纷扰扰。”杨玉环语气虽然强行保持着平静，但李九州还是能听出来一丝极细微的异样，他微讶的抬头，只见杨玉环也正望着自己发怔。

        李九州也认同她的话，附和着说道：“爱恨情仇，有什么意义呢，到头来还不是过眼云烟。”

        杨玉环怔怔的看着他，本来略有几分期待的面色骤然平静了下来，淡淡说道：“你最近可好？”

        李九州皱了皱眉，有些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笑着说道：“甚好。”

        杨玉环清美绝伦的面容上浮现出一丝笑意，说道：“听说你刚回来，就来看我了，还真有心。”

        不知为何，李九州与杨玉环之间总感觉有一层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隔着，让李九州说话不敢那么随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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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定了定心神，说道：“放心吧，以后我会照顾你的，只要有我在，就不会让你受到委屈。”

        杨玉环似乎对李九州的这种转变很高兴，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呈现一种真实的柔和，她叹了一口气，幽幽说道：“你说，这场让百姓陷入疾苦的霍乱，真的是因为我吗，我真的是红颜祸水吗？”

        说着，杨玉环眼圈一红，落下泪来。

        听着这等话语，李九州心中百般情绪交杂，不知如何言语。

        半晌，李九州才说道：“影英雄冲冠一怒为红颜，奈何世人却只道尽红颜不好。”

        “这是什么典故？”

        今日的杨玉环，美丽容颜、朱唇明眸依旧，如黑瀑般的长发盘起如旧，较诸往日，却流露了几丝难得一见的真实情绪，反而略发让她的绝世美丽生动了起来。

        李九州斟满了杯中酒，一杯饮尽，喉间丝丝的辣痛，这味道，果然有些醇美无双，只是，怎叫人有些郁结失落了起来？

        他望着杨玉环的眼光并无异样，心中情绪却开始翻腾，总在想着，这样一位绝世佳人，却为什么走上了这样一条人生道路？

        两人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李九州喃喃给她说着陈圆圆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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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一个千年后的故事，讲给千年前的人来听，这本就是一件极其不靠谱的事。

        听完了陈圆圆的故事，杨玉环感同身受，感慨道：“这女子也真是悲惨。”

        “古往今来，人们总是习惯性的将责任退给女子，却忽略了掌权者的过失，妲己褒姒，又何尝不是这样，真正该背锅的并不是她们，而是她们身后的那些掌权者。”

        虽然没听懂背锅是什么意思，但杨玉环也大概明白了李九州这番话的意思，叹了一句：“天下间，真正懂我的人，非你莫属。”

        门外的寒意丝丝络络的渗进来，然则红烛在侧，暖香升腾，酒意烈杀，屋内暖意阵阵。

        杨玉环轻柔的说着话，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多了起来。

        她还是如以前那般美丽，那般诱人，至少此时看着这位天下第一美人儿，李九州心里实在是不愿委屈她半分。

        当然，这种情绪本身就是很妙的一件事情，他轻轻搁下酒杯，自嘲一笑，心里想着，真是一个可怜人。

        面前这位美人，以前是受尽天下恩宠，人人都想得到的主，如今却被逼无奈只能在这清幽无人的道观里隐姓埋名。

        “外面的世界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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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玉环轻舒玉臂，缓缓放下酒杯。

        “挺好的，风景不错，人物不错。”李九州笑着应到。

        杨玉环淡淡说道：“我久居长安，大千世界，去过的地方很少，如今有时间了，真想出去四处走走看看。”

        李九州微微一楞，半晌后恭敬说道：“人之一生短暂，能看万古之景，确实是件好事。”

        杨玉环看着李九州，微微偏头，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说道：“待到明年开春了，你帮我安排吧。”

        “一定。”李九州诚恳应到。

        杨玉环微嘲一笑说道：“如今我已是无名无姓之人，这样也好，不过还是很感谢你，先前还有许多放不下的，听你一席话，释然了许多。”

        她没有用任何神态媚态怯态却做丝毫的遮掩，坦坦然的用自己的本相面对着李九州。

        李九州也没有客套，只是很直接的说道：“若贵妃觉得人生苦短，往后总会有大把快乐可以追寻。”

        “是啊。”杨玉环走到门旁，看着四周寂静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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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九州站起身来，跟着站了出去。

        杨玉环并未回过身来，任凭风吹着那略显单薄的身躯。

        “三郎，还好吧？”

        李九州一愣，道：“他很好。”

        原本以为杨玉环会有什么情绪上的起伏，谁知她只是淡淡一句：“那就好。”

        李九州皱了眉头，平静道：“别的事你也不用多想，就暂时在这安心歇着吧，以后我定会带你游遍大好河山。”

        杨玉环微微一笑：“你刚回来，也累了吧，赶紧回去歇息，家中还有人等你呢。”

        说到此处，杨玉环的双眼柔柔的眯了起来，缓缓说道：“有时候真羡慕虫娘。”

        李九州心头微动，有些尴尬的挠了挠头，面对着这样一位女子，他竟是生出了束手束脚的感觉，根本不知如何应对。

        见她已经想明白了许多，李九州行了个礼：“我这便告退，贵妃早些歇息，改日再来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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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玉环回过身来，用那双柔若月雾的眼眸盯着李九州，轻声说道：“快去吧，我没事。”

        李九州被这两道目光注视着，强自保持着平静，沉默许久之后缓和了下来，再次低头行礼，眼角余光瞥见了杨玉环侧面柔和的曲线，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杨玉环平静的看着他的背影缓缓离开，旋即抬起头，看着上方渐渐暗下来的天空，手指头微微搓动着，似乎在回忆或是思考着某些事情。

        李九州很直接的离开了玄武观，他不由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杨玉环的情形，和今天的她比起来，真是凤凰落到了乌鸦架。

        今时的李九州，心中再清楚不过，政治这种东西，黑暗，肮脏，血腥，世人是绝对不允许杨玉环出现在眼前的，让她在这里隐姓埋名，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一路向着前城行去，一路看着身前昏黄的灯笼微微甩动，李九州始终按捺不住心中起伏的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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