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真相比枪伤更致命

自从跃下那片波涛汹涌的江水，白恋便以为，她的此生，将会随着江水一道流逝，最终，她什么都不会记得，忘记前尘，忘记往事，重新回归混沌的世界。

无忧无虑。

可是，她没死成。

她被晨曦所救。

一直以来，她的世界里都没有晨曦这个人，哪怕后来，晨曦告诉她，他之所以会救她，不过是因为认错人，将白恋当做他小时候喜欢上的女孩。

所以，这些年，都在默默关心她。

晨曦知道她嫁给沈岩，知道沈岩对她不好，甚至知道沈岩跟她离婚，她约了沈岩到江边见面。

白恋不知道，一个人默默关注着另外一个人，要知道她的一切一切，会花多少心思，多少精力跟心血。她更不知道，默默喜欢一个喜欢着别人的女生，这些年，他过着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直到再度遇到夏芒，是夏芒告诉她，她才知道。

马尔代夫那一次，也是后来夏芒提到，白恋才知道，那一次，是晨曦的刻意安排。

这一辈子，她只爱过一个人，她知道爱沈岩，她宁愿为付出一切，白氏又如何，自己又如何，为了沈岩，她都可以舍弃掉。

而面对被人爱，面对晨曦对她付出的爱，她却什么都不能为他做。

离开S市，去学画，去M市，进安晨，只有她知道，她真正，在计划着什么。

其实，或许，晨曦一直也是知道的。一开始，他不忍心看着白恋陷入那段复仇的泥潭中，一辈子得不到幸福，他是想拉出白恋，想把白恋一道拉进阳光灿烂的生活里，可她太过执拗，晨曦拉不动。

而沈岩，终究按照她的计划，来了M市，一切如她提前知道的，沈岩在安晨见到了她。而她，也因为装作失忆，果然引起沈岩的注意。

大概，是她一次次让晨曦看到她着了迷，并不是晨曦能够拉出去的，在那次婚礼之后，晨曦便对她彻底死心。

她出国学习后，晨曦也没再找她。

直到那次马尔代夫，晨曦的欲言又止，晨曦的眸色，像是经历沧桑般，再度望向她的，带着无奈，带着无力。现在想想，晨曦那一次，怕也是知道了她的泥潭深陷，他最后一次想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最后依旧是什么都没说，愤愤离开。

跟沈岩成婚，她其实从未真正想过沈岩会把白氏给她，因为，她想要的，一直都是她自己在争取。

季少铭的出现，白世锦的死，以及自己对沈岩的感情，沈岩对自己的感情，这四个，是她在这场谋计里面唯一的失算。

沈氏内部有矛盾，是她暗中挑的，沈岩找上安晨，是她知道安晨的主营业务可以帮沈氏稳住内部浮沉，他笃定沈岩迟早会来安晨，之后沈岩跟付清远合作，细细算来，也是她的有意无意诱导。

当她知道自己为什么能被付子兴挑中那一天，她就知道她身份不简单。于是，她暗中调查，试探方华，大体猜出来自己可能是付家人。联合付清远性格，付家跟南宫家的矛盾，白恋不用多少心思，付清远便主动联系上沈岩，将她“卖”给了沈岩，让沈岩娶她。

而跟沈岩回到S市，以沈岩夫人身份回去，是白恋报仇最关键的一步。

不知道该说白恋聪明，还是说她幸运，她没有引起任何人怀疑，顺理成章达成目的。

回到S市之后，随着跟沈岩的相处，她的步步沦陷，往日记忆的灭顶而来，白恋开始动摇自己的计划。

一方面，她从未忘记过自己对沈岩的恨意，另一方面，她也从未忘记过对沈岩的爱。

饶宁宁的事情是一个契机，沈岩跟付清远交易更是一个助推器，白恋似乎在纠结中找到出路，那时候，离他们结婚还有三天，离她泥潭深陷还有三天，她想放弃复仇，想就此逃离，沈岩，却强行带着她去登记结婚。

婚后那段日子，白恋什么都没做，她眼睁睁看着白氏被解散，眼睁睁看着所有白氏老员工被解雇，白恋以为，自己真的可以放下一切仇恨，继续跟沈岩恩爱下去。

直到季少铭的出现，白世锦的死，白恋那一刻才醒悟，兴许，这一辈子，她是注定得不到解脱的。

选择去找季远东，不回到沈岩身边，白恋是做了决定的。她不仅要季少铭付出代价，她也要继续实施之前的计划，将白世锦拥有的一切，还给白世锦，只有这样，她才能从各种逆境中得到解脱。半年来，她除了怀念白世锦，更再劝服自己忘掉沈岩。

早在更久以前，她知道，自从她跳下江水那一刻开始，她这辈子，跟沈岩便绝无可能。

而这一次，不将季少铭跟季远东的关系告诉沈岩，白恋承认，她是想借着季远东的手拖住沈岩，想日后能让沈岩分心，自己有机会重新接收秦氏，自己一手一手，将秦氏变成白氏，甚至，一步步，让秦氏恢复往昔繁荣。

沈岩对她的好，她看在眼里，由开始的不信，到后来的相信，可就算相信，她也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任何东西，只有自己亲手能握住的，才是自己的。

而沈岩。她信他此刻，今年会爱着她，会一心一意对自己，会将白氏还给她，可是明年呢？十年后呢？人心都是会变的。

她不能保证白氏一直是白氏。

除非，白氏彻底在她手里。

“你还是不准备跟我说点什么吗？”看着旁边扶着自己的白恋，沈岩将身子的力气放到白恋肩膀上，他也想看看，白恋到底能忍到什么程度。

最后，直到扶着沈岩进了车，坐进去，白恋依旧没吭一声。

带着挫败，带着无奈，沈岩没再逼白恋。

“既然你从未失忆过，那么，你真的这般爱我吗？一直以来，明明记得一切，明明恨不得咬死我，却要忍着一切，对我牙尖嘴利，张牙舞爪的。”淡淡回想起重遇白恋的日子，沈岩不知道如今回忆起来，他是该笑，还是该苦笑。

“你的伤虽然没什么大碍，但是医生也交代过，不容小觑，你别碰着了。”见沈岩动了动手差点碰到脑袋上的绷带，白恋按住沈岩的手，无视沈岩的话。

手背是白恋手心的温度，面上一滞，反手握住白恋的手，沈岩眸色凝重。

“季少铭，你想他死吗？”半响，沈岩出声。

闻言，动了动手，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沈岩握得紧，白恋怕伤到沈岩，便随他。

“……其实，我的答案你早知道了不是吗？”既然有机会杀季少铭的时候没杀，那只能表示沈岩也知道她到底在纠结什么。季少铭说得没错，她最该怪的人是她自己。她恨季少铭，不过是给自己找的一个借口，一个寄托。

季少铭知道，沈岩，自然也知道。

“季少铭今后一段时间内会生不如死。”盯着白恋，沈岩坚定道。

就算季远东带着季少铭去看最好的医生，吃最好的药，但是季少铭受的苦头，绝对够他反思。当然，如果季少铭态度坚定，痛，也许不能让他反思，只会让他人格更偏激。

没说话，白恋低下头，“谢谢。”

看着白恋侧脸，耳边回荡着白恋的两个“谢谢”，沈岩唇动了很久，继而，噗嗤一声大笑出来。

沈岩几乎不会大笑，一直以来，喜怒不形于色，是沈岩的特色。

所以，看到沈岩笑，开车的合夜第一个蹙眉，白恋，第二个。

手，终究松开了白恋的。

“小恋，真是太好笑了。我是你老公，我帮你，我因你中枪，你竟然跟我说谢谢。”眼圈，头一次会有种想湿润的冲动，沈岩松开手后搁到自己大腿上，拳头紧握，灼灼瞪着白恋，再笑，笑不出来，瞪着白恋，沈岩眸中痛苦，“你就这么不能原谅我？就、这么记着我曾经对你的伤害吗？”

咬牙的声音，带着一股子的沉重，沈岩这次不逼白恋主动说出来，他自己开口了。

见白恋继续低着头，沈岩继续。

“因为不能原谅我，所以假装失忆，怂恿沈氏的白派闹事，让沈氏自乱阵脚，继而，利用白派的技术人员，让他告诉我有个安晨，跟安晨合作，便可以给稀释沈氏内部矛盾。一步步，你布了好大一个局，我一直就是在你的局里，被你当猴耍。”指甲掐进手心，沈岩又说：“现在想来，我沈岩自认最对不起的人是你，真是一个大大的笑话。”。

没听懂什么意思，合夜车子开得一颤。

暼向后座，发现白恋竟然一脸认了，不准备反驳的架势。

“你不就是想要白氏吗？我说过会还你，就一定会还。今后，你不需要这么费尽心思。”冷讽着，沈岩重重闭上眼睛。

自从季远东过来，他知道白恋隐瞒了季少铭跟季远东的关系，他隐约间联系起了最近一年的事情。

不得不让离夜调查，而调查结果，真是精彩纷呈，听得他都想鼓掌拍手。

当到了机场，白恋坐在车内，这一次，她没有下车，更没有扶沈岩。

合夜扶着沈岩下车，看着车内的白恋，不知道继续叫“白小姐快来扶老大，”还是该说，“白小姐，你回去吧。”。

“沈总，什么时候，我们去趟民政局？”转动脑袋，白恋对着车外沈岩，她看到，她话落，隔着窗户，沈岩嘴角一阵苦涩，似乎想生气，似乎想咒骂，但最后，沈岩掀起嘴唇，冷冷一勾，盯着白恋的眼睛讽刺一片，“随时！”

转身，拳头握得更紧，沈岩每走一步，都艰难得他想倒下。就如同中的那一枪一般感受。

看出沈岩的不自然，合夜赶紧上前追上，扶住沈岩踉跄要倒的身子。

好！好一个“沈总！”，好一个民政局，白恋，你可知道，有一种伤，比枪伤更致命，更痛。

当飞机飞上苍穹那一刻，沈岩紧握的拳头，这才松开。

那起伏剧烈的胸膛，也这才平复。

就算他知道白恋一切都是算计，对他只有恨，他从未，想过离婚。他以为，这一次，一道来机场，是一道回S市，他以为，他们还能回到恩爱无边的日子。

一切一切的以为，就在白恋那句“沈总，什么时候，我们去躺民政局？”，被击成粉碎。

一直坐在车内，白恋看着合夜扶住踉跄的沈岩，看着沈岩跟合夜的身影一点点消失于人群，最后，看着飞机飞上天空，最后不见。

那被她强忍着的泪水，终于在飞机消失后很久，这才磅礴而下。

无声的任由泪水覆面，白恋这才出后座，坐回驾驶座。

拿出手机，按下一个号码，白恋用手背擦干面上的泪水，声音尽量自然。

电话拨通，那一头，是响亮张扬的女人的声音。

“我们哪里见？”白恋问。

报出一个地址，白红棉声音一如既往的优雅。

到了白红棉指定的地点，白恋看着一身洁白期盼的白红棉，讥讽爬上嘴角，“别说你还懂得为爷爷守孝，这样我会受到惊吓的！”

不理会白恋的讥讽，白红棉搅动着杯里的咖啡，“听说，沈岩中枪了。”

“少在这里废话！你在L市这么久，市里发生什么事你能不知道！”沈岩住院期间，她碰巧看到白红棉开着车子呼啸而过，从那一暼开始，白恋就多次想起白红棉，想起在M市最后一次见到白红棉，白红棉的话典型是知道她在做什么，打什么计划？

她就知道，L市，或许就是白红棉的藏身之处。

“沈岩抛下你离开，看来，你的计划，他都知道了。不过，这么晚才知道，果然是应了那句恋爱中的人智商为零那句话。”哂笑，白红棉抿进一口咖啡。

阴鹜瞪着白红棉，白恋耐性告罄，“如果你找我没有别的事情，那我就先走了！！”

“这么没耐性？看看吧，这个是沈岩最近拟的赠与合同，他不仅要把秦氏还给你，还一并将沈氏一切赠与给了你。就算是沈祈跟刘曼，也只分得一些现金房产。”说着，自包里拿出一份复印的文件，白红棉不顾白恋是什么反应，起身离开。

看着文件，看着沈岩两个娟秀的字体，白恋紧紧握着文件，最后，再度泪如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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