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

最近交了新朋友，就连苏云飞对秦邈邈的到来而内心产生的郁结也化解了不少。程乐个性爽直率真，十分对她的脾性。

        前两日碰面程乐说今天要给她介绍新朋友。一大早吃完饭，苏云飞匆匆出了丹阳阁，没走多远在附近的亭中碰见了秦邈邈。她记不清这是第几次巧遇了。

        起初，秦邈邈经常到丹阳阁来串门，话里话外透着玄机，苏云飞只当听不懂。每每红着脸迎人进来，黑着脸送人走。后来实在受不住，便开始踩着点早出晚归，弄得比黎峥还像个大忙人。

        秦邈邈穿着一身翠绿的裙子站在那里，正一脸忧郁地望着天空。这幅画面落入苏云飞眼中，美则美矣，却多了一分故作姿态。

        “妹妹这几天忙得很，这次是去会友还是捉蚯蚓？”秦邈邈柔柔地问。

        为了不让秦邈邈顺杆子往上爬，每次出门还要想理由去搪塞她，捉蚯蚓钓鱼这种事像秦邈邈这种自认高贵的人自然避之不及。苏云飞还特意杜撰朋友养了一条叫旺财的宠物蛇，自己特别的喜欢，每次去拜访都要欣赏一番。还有什么一只只剩半个头颅的猫，牙齿特大特长的狼狗，巴掌大的黑色蜘蛛……在她口中，她那位朋友养了一个动物园，简直是个大善人。

        秦邈邈每次听了，脸色都会变得很难看。但这次她倒没有像先前那般，不知心里盘算什么主意。

        苏云飞淡笑道：“秦姑娘真是聪明，我今天去会友。”

        秦邈邈委屈道：“我前些日子总是找你说话，你是不是烦我？”

        “秦姑娘你多虑了。”

        “我一个人孤身来到京城，身边也没什么朋友，头一个便认识了你，自然更看重于你。”秦邈邈道，“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还望你莫要嫌我。”

        “自然不会。”苏云飞道。

        秦邈邈上前握住她的手，面露喜色，真诚道：“那，我今日可不可以和你一起去？”

        她既开了口，苏云飞无法正面拒绝。

        到达紫云庭两人由门外小厮指引上二楼一处包间，程乐早已在里面等候，一见面就亲热地拉着苏云飞的手，意外发现今天来了一位生客。

        “这位是？”她眯眼打量站在苏云飞身后的秦邈邈。

        苏云飞介绍道：“这位是秦姑娘，我表哥的未婚妻子。这位是程姑娘。”

        她这句话大大取悦了秦邈邈，秦邈邈主动上前对程乐微微一笑，转而对苏云飞道：“云飞妹妹，这位就是你口中经常提到的那位朋友吧？”

        “哦？她经常提到我？都说了我什么？”程乐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好奇。

        “倒也没什么，就是程姑娘的爱好挺特别的。”秦邈邈含糊道。

        “爱好特别，对，我爱好确实很特别，最近和云飞钓鱼觉得甚是有趣。”

        眼见秦邈邈要接话，苏云飞立即抢先打断她的小心机，左右环顾道：“你要给我介绍的新朋友呢？”

        “他们过会儿就到，来，咱们先喝点茶。”三人落座，一人一杯清茶品着。

        秦邈邈对程乐道：“我瞧姑娘一言一行天真坦率，普通人家是养不出你这般天性自由的性子，而京城中姓程的贵府只有两家，有女儿的却只有官拜尚书的程大人家，是也不是？”

        “你真厉害，程尚书正是家父。”程乐道。

        “谁厉害啊？”外面传来声音，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名手握折扇的年轻男子笑眯眯走了进来，“我家的小乐乐又佩服谁啦？”

        “哎呀，哥。”程乐原地跺脚，“说了多少次，不许在外面叫我的小名。”

        年轻男子一一扫过众人，看到苏云飞时口中轻咦了一声。对身旁的友人道：“魏兄，咱俩今天桃花旺得很啊！”

        “莫要胡说。”那人闻言皱眉道。

        苏云飞则暗中感叹，世界小得很，眼前这位正是那天陪同黎真去找她茬公子哥儿。

        程肖奇潇洒地打开折扇，坐到了三人的对面，端的吊儿郎当，“姑娘们好，我是程肖奇，身后这位是我朋友魏航。魏兄，来来来快来坐。”

        苏云飞心中微微一动，程肖奇是黎峥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此人看起来像个风花雪月的二世祖，实则是个大智若愚的良才，对黎峥后期的成长助益良多。

        程肖奇眼珠在苏云飞和秦邈邈身上来回转悠，“妹妹，你刚才说谁厉害？”

        程乐道：“这位秦姑娘，一听我的名字就能猜出我是谁家的姑娘，你说厉不厉害？”

        程肖奇捏了一粒花生米送入口中，道：“秦姑娘真是好生聪明，不知家在何处？”

        “邈邈前几日刚从秦州来京，探望……探望我那未来的……夫君。”秦邈邈说到最后两个字，神情羞怯。

        程肖奇一脸恍然，忙拱手道：“原来姑娘已经许了人家，方才真是失礼失礼。为表诚意，在下自罚三杯。”说完煞有其事地端起酒杯连接连喝下。

        喝完，转而又看向苏云飞道：“不知这位姑娘可否许了人家？”

        苏云飞打趣道：“你瞧我脸上这道疤，谁会娶我？”

        “诶，人不可貌相，那些个嫁娶的公子姑娘若只看脸面，那真真是太肤浅了。”程肖奇拉着凳子朝苏云飞身旁挪了挪，涎着脸道，“姑娘且把手伸出来，我给你看看相。”

        “你还会看这个？”她虽心中不信，但还是伸出了手。

        程肖奇刚伸出爪子还没来得及握住她的手，就被站在一旁的程乐给拍开了。

        “不许摸手！”

        “我是正经地给人看相呢。”程肖奇辩道。“妹妹，你这这副样子以后可怎么嫁的出去哟。”

        程乐作势要去打他。

        苏云飞笑道：“我要是男子，定娶了你妹妹。”

        程肖奇把坐在那一声不吭的魏行拉起来做挡箭牌，程乐气红了脸退到苏云飞身边，直言无忌，“你要是能做我嫂子，应该蛮不错的。”

        苏云飞刚喝进嘴里的一口茶呛进了气管。程乐见状忙给拍背，她咳得厉害，把在场众人也吓着了，程肖奇顿时收起嬉笑的嘴脸不敢再造次了。倒是魏行走过去，端了一杯水递给她道：“喝口水会好些。”

        苏云飞依言喝了两口，好转不少，她脸色通红双目湿润，哭笑不得对程乐道：“程乐，你是要谋杀吗？”

        “我不是故意的……”程乐愧疚道。

        此事就算揭过。

        楼下传来咿咿呀呀的唱曲声，苏云飞好奇走到凭栏处往下看。

        京都紫云庭乃是一座雅阁。达官显贵的集中地，并非一般风月场所可比，来这里挣银子的人都是卖艺不卖身，各凭本事吃饭。所有包间的其中一面都对着下方的大厅，感兴趣可打开扇门一观。

        苏云飞侧坐在拦栅边的长椅上，手里握着一杯茶垂首去瞧，一名白纱遮面的女子拨着膝上一把陈旧的古琴，声音婉转透着丝丝凄凉，像只小虫子直往人的心里钻。

        几人见她听得入神，也都聚过来往下看。

        程肖奇道：“我观云姑娘的表情，定是对这琴声有所触动，想必是个极懂音律的人。”

        苏云飞不说话。

        一旁的秦邈邈道：“我与云飞妹妹经常一处，却未曾见她抚琴。她倒是像个公子哥，整日出门会友钓鱼，怕是连针线都不会用呢。”

        苏云飞淡淡一笑，“我确实不会。”

        程乐大大咧咧道：“我也不懂，平时一听人弹琴就想睡觉，简直比安神汤都管用。”

        很快，台下那女子一曲奏毕，对在场众人福了一礼，便告退了。接着几名小厮走过来在台柱四周摆了一圈半透的白纱，连带走上台的那一段路都遮了起来。显然不想让别人识得下一位演绎者的庐山真面目。

        一名白衣男子缓步走上台，苏云飞从上方看只能看到那人头顶，他的手里拿着一把萧，上台后并未急着演奏，而是手指十分灵活地把玩手中那只萧。

        “是他。”旁边的魏航道。

        程肖齐好奇道：“他是谁，魏兄认识的人我竟然不认识。”

        “紫云庭的少东家。”魏航目光变得悠长，“三年前我跟随家父来这里，有幸见过一次。”

        紫云庭少东家——宋元，苏云飞从脑海中调出档案，此人在她看《指点江山》的那部分基本上是个背景板。但有一点，他是个极其富有才情的人，恣意潇洒八面玲珑，常年行走于各处，见闻广博远超同龄人。

        她饶有兴趣地看着下方的人，面上浮起淡淡的微笑，有些期待这个宋元的表演。

        萧声悠然响起，初时声调平缓，然后逐渐拔高充斥着整个空间，起承转合极具张力，渐渐的犹如咆哮的山风，大有冲破云霄之势，非用内劲不得有如此震撼人心的效果。

        “演奏这一场，能得多少钱？”苏云飞问。

        魏航道：“看人。若演奏得好，得到在场贵客的青睐，他们便会在离去时指名道姓的封赏银，届时，紫云庭和卖艺者四六分成。”

        没想到这个宋元做生意还挺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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