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中年男子一听，险些栽倒在地，嘴里顿时一串叽里咕噜。别人听不清，苏云飞却听得真真的。

        “这个方尘靑把烫手山芋扔给我，想让老子背黑锅，自己两袖清风，没门。”

        接下来中年男子走过场般例行公事对她们进行一翻询问，旁边一名书记将苏云飞和翡翠的供词一一记录下来。

        眼看关于苏云飞和翡翠案发的细节全部抄录完，中年男子却没有要放她们走的意思。

        见此情景，苏云飞便要开口询问，哪知中年男子突然从椅子上跳起来，抱着肚子直喊痛。脚底抹油从公堂上跑了出去。

        苏云飞看他健步如飞，哪里是肚子痛，分明是家里着火了。她和翡翠尝试想自己出公堂，却被守在外面的侍卫拦了回来。外面的天色渐黑，在公堂过夜可不是什么好的尝试。

        又等了许久，苏云飞站的双腿发酸，干脆直接坐到了公案上，旁边的书记被吓得直掀起眼皮瞪她。

        苏云飞开口对他道：“这么晚了，你们不是应该散值了么？”

        那人低下头，不与她作答。

        苏云飞闲着无聊，拿起那封被作为证据的信件打开来看，字迹模仿得倒是和自己有几分相似。里面内容是自己和一个叫二福的人往来，说什么沈献已经被抓，其余人莫再轻举妄动，自己已经捏住沈献的命脉，只要他一人死，便可保住他家人的安全。

        信里说得有模有样，苏云飞琢磨半天才明白，沈献是他们为沈仪初起的化名。也对，黎鸢他们皆以为黎峥不知碧心山庄，为避免麻烦给沈仪初造了个假的身份。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此地无银三百两，他们这番欲盖弥彰倒更加坐实了与碧心山庄有往来的事实。

        眼看天色越来越黑，苏云飞有点心灰意冷。从被王府带走已经接近三个时辰，黎峥虽在皇宫但耳目遍布，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在大理寺。他不派人来接，是要弃车保帅。

        再怎么说秦邈邈的身后还有一个秦王，黎峥不会轻举妄动。虽然早就料到和秦邈邈斗是伤敌八百自损一千，苏云飞心中还是微微发苦。

        这时，门外突然走进一人，人高马大步履生风，他见苏云飞公然坐在公案上，顿时喝道：“什么人胆敢放肆。”

        苏云飞吓了一跳，赶紧从桌子上跳下。这嗓音够嘹亮。

        那名书记员赶忙上前行礼，“大人，这位是今日提来审问四皇子遇刺一案的嫌犯。”

        “嫌犯？”李鸿儒眉头一皱，他前些日子被调往外地查案，今日才回来，心情正不爽呢。恰巧又看见个敢藐视公堂的犯人，顿时一腔怒火，吼道：“我才走几天，你们就这样审案，还有没有规矩。任犯人骑到脖子上拉屎吗？这案子谁负责的，人呢？”

        书记忙道：“回禀大人，审案的是李寺正。”

        “那他人呢？”

        “去、去茅房了。”书记擦擦额头的冷汗道。

        “茅房？这都什么时辰了，他是掉茅坑里了吧。”李鸿儒喊道，“来人。”

        门外两名侍卫立即走了进来。

        “把这二人暂时收监，明日再审。”他挥了挥手道。

        李鸿儒一声令下，两名侍卫把苏云飞和翡翠押着送往监牢。

        一进监牢，翡翠的眼泪就止不住地掉。

        苏云飞安慰她，“放心，我们很快就能出去的。”

        她刚说完，那边一名狱卒拿着全是倒刺的鞭子抽打一个满身是血的人身上，口里恶狠狠道：“进了这里人，就别想出去！”

        翡翠哭得更凶了。苏云飞也沉默了，整个监牢中充满了各种鬼哭狼嚎，地上血迹斑斑。以往在电视里看到知道那是假的，可眼下是真真切切的牢房，说不畏惧那才是假的。

        一路走过，每一个铁牢中都关押着一名犯人，那些人蓬头垢面，有的已经不辨人形，有的疯疯癫癫，整个牢狱中充斥着一股令人作呕的味道。有几个犯人扒在坚固的铁栏上，冲她阴测测地笑，那种眼神令苏云飞感到恐慌。

        她和翡翠分别关押在两个相邻的牢房中。牢房三面是石壁，只有对着通道的一面是铁栏栅，她看不见翡翠，只能听到她低低的哭泣声，小姑娘一定吓坏了。

        她坐在一堆干草中，靠着墙壁。幽暗的牢房中亮着一点微光。冷静下来，苏云飞突然发现，自己来到这个世上所经历的一切就好像泡沫上的幻影，那么的不真切。

        自己完全被《指点江山》这本书迷住了眼睛，表面上装作不在意，实际上自己早已被里面故事所牵绊。

        t她在牢房中想了一整夜。第二日阳光从后墙碗大的窟窿里照射进来，光束中飞舞着细密的灰尘，宛如海中抱成团成千上万的银鱼。从昨天下午到现在滴米未进，唇部有点发裂，肚子也饿得咕咕叫。

        一名狱卒提着食盒走进来，对着每个牢房中扔进一个干馒头，然后放上一碗水。就好像对待畜生一般。苏云飞想，可不就是么，关在这里的人大多穷凶极恶，连畜生都不如。

        她从地上捡起馒头，形势所迫还有什么不能吃的。等狱卒走了，她敲了敲靠近翡翠的那面墙壁，低低喊了几声。

        “姑娘，姑娘。”翡翠靠了过来，墙壁四五寸厚，苏云飞看见她手里拿个馒头往自己这边伸，“姑娘，你吃馒头，我昨天吃得多还不饿。”

        苏云飞心里熨帖，把她伸过来的手推回去道：“你自己吃吧，我有。”

        “一个不够吃的，姑娘快点拿过去，莫要被人看见。”翡翠手又伸了过来。

        “听话，莫要惹我生气。”苏云飞声音一沉。

        翡翠以为她是生气，默默把手抽了回去。

        苏云飞把馒头吃了，喝了些水，回到干草堆里开始打坐。与宋元学了几日粗浅的功夫，对于武学方面的知识有了一些了解。这些日子修习心法，体内浑厚的内力她能掌握五分之一，就这样发挥出来的时候仍令宋元惊叹不已。

        想要全部运用自如恐怕还需要一段时日，必须要尽快吸收精炼才行。她没有什么可以依仗的，唯有这通身内力能让她报有一丝希望。

        不知过了多久，苏云飞听见响动，睁开眼睛看见两名狱卒打开对面的牢房，将一名男子从里面拖出来，不知道是带去哪里。她再次闭上眼睛运行周天，气贯丹田，循环不息。

        可没一会儿，她便从牢房的另一头听到了抽打之声。那人也算硬气，居然一声不吭，任凭两个狱卒换着打了小半个时辰，仍是不开□□代。

        从两个狱卒碎碎叨叨的口中，她也大致听出了此人所犯何罪。这人是个刺客，因几个月前刺杀尉显之，被丞相府的护卫抓住，遂送到了大理寺来。听他们的意思，好像是想审出这人的背后主谋，可惜一连审了几个月，各种方法用尽，这人就是不开口。

        于是，每天早中晚问候三遍。

        有人想杀尉显之，苏云飞倒是很好奇。

        又过了一会，那人奄奄一息地被拖回了牢房，铁门上锁两名狱卒骂骂咧咧走了。苏云飞闻着空气中的血腥味，皱了皱眉。她在身上摸了摸，找出一小瓶金疮药。这还是有一次自己练功受伤，宋元送给她的。

        她从地上捡起一个石子，轻轻屈指一弹，打到那人身上。那人一动不动趴到草堆上，仿佛死了一样毫无反应。她知道，一个人再强的心性，放到这种不见天日的地方，日日受折磨，也会心如死灰。

        苏云飞想开口，却不知要说什么。于是又捡起一个石子打了过去，那人还是一动不动。她叹了口气，把金疮药扔到对面的草堆里，也不管他要不要。

        到了中午，又是干馒头和水。苏云飞把馒头抓在手里，撕下一块认命地往嘴里填。

        “别吃。”对面传来一个沙哑的声音。

        她抬头看去，那人坐在墙角，一动不动，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但苏云飞不会听错，她确定刚刚说话的就是这个人。

        “为什么？”她低声道。凡习武之人，听觉灵敏，她相信对方听得到。

        对面的人没有回答，苏云飞把馒头藏在草垛里，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对面又传来了声音。

        “有毒。”

        有毒。苏云飞心底一沉，谁下的毒？她忙跑到铁栏边敲着墙壁，“翡翠，翡翠！”

        “姑娘我在，我在。”翡翠忙道。她一直靠着离苏云飞最近的地方。

        “她的没毒。”对面又传来声音。

        苏云飞松了口气，“啊，没事，我以为你不在了呢。”

        “我在的，姑娘。”翡翠道，“姑娘，我们什么时候能出去？”

        苏云飞望着头顶的天花板，“不知道。”

        黎峥为何不来接她。

        隔这么远他是怎么判断出来馒头有毒的？苏云飞很奇怪，这难道是小说人物自带的金手指？火眼金睛啊老天，这种人才怎么能埋没在这种地方呢。

        过了片刻，对面扔过来半个馒头。苏云飞低头看着脚边的馒头有些出神，半晌才伸手捡起来，默默地吃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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