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听着周遭陌生的声音，苏云飞心下惶惶，十分后悔擅自跑出来。平时宋元跟在身边她不觉得，现在走散了突然才发现宋元不止是作为交易对象陪着自己，还是自己在这个世上仅剩的依靠。

        想到这里，心中不由生出一股穷途末路的悲意，她找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心中想着若是宋元能找到自己，自己可以把他当做最好的朋友对待。他人品佳，待人又温柔，倘若……倘若他是真的喜欢自己，自己可以答应与他试一试。

        茫茫人海，能找到愿意对自己好的人不容易，她应该学会满足。

        苏云飞把脸埋在臂弯中，不记得过去有多久，只听外面走动的脚步声慢慢减少，很多摊贩都开始收摊和人招呼道别，有人说了句已经是酉时了，家里的婆娘应该做好饭在等他。

        时间过得真快啊，等街上彻底安静下来，她站起身一个人走在空荡荡的大街上，心中不是没有失落，只是到了这个境遇，那点小小的失落已经不值一提。

        苏云飞也不知道要往哪里走，她赌气地随便选了一条路往前，也不管是离客栈近，还是越来越远。

        走了许久忽听见路边有人，手里的碗“当啷”掉在了地上，可能是乞丐，她在身上摸了摸想给他点银子，可惜没找到一个铜板。

        就在这时那乞丐忽然跑上来抱着她的腿，哀求道：“给点钱吧姑娘，求求你了，我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是个女人的声音，真可怜不知道还有没有家人。

        鼻尖充斥着一股子馊味，苏云飞皱眉想要挣脱开，道：“我身上没钱。”奈何此人抓得太紧。

        “求求你，给点钱，求求你……”

        传入耳中的声音苏云飞突然感觉有点耳熟，一时却想不起来，她用力扒开女人抓住自己的手，转身离开。身后的女人还在絮絮叨叨，神志似乎有点失常，嘴里咿咿呀呀地唱起歌来。

        苏云飞攸地停下脚步，这个声音让她想起第一次来颍州时，一起搭伙乘坐镖局马车的那个女人，就是她和她的丈夫害得自己差点折在天香楼。

        她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一瞬间苏云飞心中隐约有了猜测，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她又走回到女人身边。

        问道：“你为什么会流落街头，你丈夫呢？”

        女人抬起头看她，一边哭一边恶狠狠道：“他被人杀了，杀了，那些人杀了他，他们还砍了我的手指，害我变成这个样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那，天香楼呢？”她鬼使神差问了一句，说不清在期待什么。

        女人微微一怔，突然没了声音，死死盯住苏云飞，眼珠突然动了动发狂地抓向她。苏云飞迅速反应过来，闪身躲开。

        “是你，都是因为你！要不是你，我们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女人不甘心又朝她扑了过来。

        苏云飞道：“因果循环，这是你们咎由自取。”

        “我要杀了你，杀了你！”女人尖叫着追逐她。

        苏云飞摇着头快步离开，等听不到女人凄厉的叫声才慢下来。过了一会，前方不远处传来一个急促的脚步声，径直地走过来，这些日子日日相对，这脚步声她最熟悉不过了。十丈，七丈，四丈，一丈，三步。

        苏云飞停下脚步，对方也停下了脚步。

        宋元开口道：“出来为什么不说一声？”

        他声音低沉，显然是已经动气了。方才还一肚子火嫌宋元来得慢的苏云飞竟忽然很开心，激动之下直接冲上去抱住了他。

        她半真半假哽咽道：“我找不着路的时候真的很害怕，唯一想到的就是你，可是你来的这么慢，你要是把我甩了怎么办？”

        宋元对于她的热情是又惊又喜，双臂立刻回抱着她，叹气道：“我自然不会丢下你的，但你会不会丢下我就有待商榷了。”

        苏云飞用头撞了他胸口一下，抬起头瞪着水汪汪的眼睛佯怒道：“我像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宋元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像白眼狼。”

        苏云飞罕见的红了脸，幸好天黑还有面纱遮着。很快有人替他们赶来了马车。

        两人坐在马车上，苏云飞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

        宋元道：“城西。”

        她记得来得时候是从东门入，没走多远就进了客栈。毋自汗颜了一把，苏云飞缩着脖子不敢说话。

        宋元冷哼一声道：“你脚程倒是快，东南北方向我都搜了，最后才搜的城西，这眼看都要出城门了。”

        见苏云飞垂头不说话，不忍心她因自己寻了她一整天感到愧疚，于是往她的身旁坐了坐。宋元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心，道：“我已经让人买了处院子，我们现在就住过去，免得在客栈不方便。”

        不……方便？不就待上几天吗，用得着铺张浪费买个院子？

        见苏云飞还是不吱声，宋元以为自己的话说重了，本来要出言哄两句，可转念又想若是她以后还这般随便乱跑，万一遇上危险可怎么办，于是忍住了。

        他看着苏云飞脸上碍事的面纱，直接伸手摘了去，这下可以清楚地看到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苏云飞也不知道院子多大，任凭宋元拉着进屋，她只听见院中只有刚才随行的一名车夫，并无第四个人。一坐下，她的肚子便开始不争气地咕咕叫。

        宋元揶揄道：“这是饿了？”

        苏云飞瓮声瓮气道：“明知故问。”

        “待着别动，我去给你弄点吃的。”他轻轻拍了下苏云飞的头顶，走出屋子。

        宋元的神通广大苏云飞是见识过的，半夜弄点饭菜还是不成问题。她坐在房中等了一会儿，忽听外面传来“笃笃笃”切菜的声音，于是顺着声音走进厨房。

        宋元道：“怎么出来了，一会儿就好。”

        苏云飞道：“你真是居家旅行必备。”

        “这是赞赏的意思么？”

        “最高赞赏。”苏云飞道，“你打算做什么给我吃？”

        宋元道：“这里有主人家送过来的宽面，等会下给你吃。”

        蹲在一旁生火的车夫小声提醒道：“公子，锅里可以放油了。”

        苏云飞陡然觉得这样的氛围格外温馨，脸上不自觉地浮起笑意，心里想着如果这样一直下去也挺好。

        宋元寻得空隙，沾了白面的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子，顿时印下一个白点，问道：“你笑什么？”

        苏云飞道：“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元君做饭情啊！”

        “那你当如何回报？”

        她慷慨道：“给你多画两幅画，不收钱。”

        沉默半晌，宋元道：“那就……多谢云姑娘了。”

        面和菜下了锅，再放上一些佐料，苏云飞闻着空气中的香味肚子叫得更厉害。宋元把两碗面端到院子里的石桌上，一转脸苏云飞就站在身后，那表情就差没流口水了。

        他引着苏云飞坐下，把一双筷子放到她的手里，自己也坐了下来。

        刚出锅的面条极其烫，苏云飞再饿也得吃得跟猫一样，宋元看着她小心翼翼吹热气的模样煞是可爱，脸上笑意渐浓。

        苏云飞抬头问道：“对了，你到底有没有打听到那江枫何时出门？”

        “没有。不如我们直接去碧心山庄，你想去看看吗？”

        “直接去碧心山庄杀人？”苏云飞不可置信，被反杀的可能性更大吧。

        “不，只是先去看看，杀江枫的事还需见机行事。碧心山庄被称为天下第一庄，庄内门客众多，我们以江湖身份去拜访，应当不会拒绝。一来可以打探江枫行踪，二来顺便见识见识天下第一庄是何等模样，两不耽误。”

        宋元说的不无道理，与其坐在这里干等着，不如以正大光明的身份前去拜访。虽然她并不期待与陌生的亲戚相认，但不代表她不好奇，她想知道记忆中温柔善良的母亲的哥哥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曾经生活过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打定主意，苏云飞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明天。”

        她嗤笑一声。

        宋元疑惑道：“怎么？”

        “宋公子财大气粗，既然早已打定主意要去碧心山庄，为何还要买下一个院子，就为了睡一晚上？好生阔气啊。”苏云飞一碗面见了底，递到他面前道，“烦请宋公子再为我盛一碗，谢谢。”

        “我从未给人做过饭，这才是最贵重的东西。我买院子也是为了你，也就是你，若换做旁人也无需我费这么多的心思。”宋元站起身从她手中接过空碗给她盛饭去了。

        他……这是在讨好自己？

        苏云飞抿唇忍住笑意，却控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待第二日，难得地睡了个懒觉，等苏云飞洗漱完毕已经时至中午。她打开门发现院子里多了一个人，而且听着这人的声音有些耳熟。

        宋元转过头来对她道：“醒了，昨晚睡得可好？”

        苏云飞道：“我有点饿。”

        从昨天起，她觉得自己变得娇气了，而且开始依赖身边的这个人，会像他索取。

        宋元对旁边的人道：“顾兄稍待。”便起身走进厨房内把灶上热的粥和包子端了出来，招呼苏云飞过去坐。

        苏云飞也不客气，当着两人的面就开始大快朵颐，吃到一半听到被宋元称作顾兄的人开口说话，差点一口粥喷了出来。

        “原来姑娘不带面纱长得是这般模样，顾某记住了。昨日姑娘弄残了我好些的花草，今日特来索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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