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宋元对于杀掉江枫这件事势在必得，他让苏云飞在中午散席后向沈玉婉提出去花亭湖泛舟，而岸边的树林正是动手的好时机。

        苏云飞道：“等今天杀了江枫，之后我们又不会回碧心山庄，为什么还要提烈火丹平白惹人怀疑？”

        宋元轻轻一笑，意味深长道：“为什么不回来？”

        苏云飞不说话了。她明白宋元提烈火丹只是想让她对沈静一家有个认识。

        宋元目光直直定在她的脸上，观察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方才苏云飞说想站一会儿，下意识偏头把耳朵对准饭厅方向，他便知道她定是听到了什么。看表情，心中已然能猜到大概。

        不过，他并不打算问清楚。过了一会儿，宋元才道：“治好眼睛最重要，以后想来再来吧。”

        宋元说得没错，苏云飞确实有这个打算。虽然他们的谈话浇灭了她心中仅剩的一点希冀，但对苏云飞来说算不上难过，这个便宜舅舅确实在打三十六式的主意。沈玉婉约她，估计是想从她身上套出点什么。

        她只是在想沈静不单纯目的背后，是否牵扯到楚襄故当年的失踪案。想要查出真相，她必须要先治好眼睛。

        手边放着锦盒，苏云飞打开摸出一支珠钗，放手里摆弄半天，问宋元，“好看吗？”

        宋元从她手中接过，看了看，扔在桌上发出叮咚脆响，道：“糙得很。”

        在院中待到时近中午，一名婢女前来引苏云飞二人出碧心山庄。大门外一前一后两辆马车，沈玉婉和江枫站在前头一驾马车旁等候，见苏云飞出来，又是一番客套。

        沈仪初高气扬地从庄内出来，他身后跟着王赟，经过苏云飞他们身旁的时候，眼皮都没抬。身后有小厮牵来两匹黑马，两人不发一言打马而去。走前王赟不怀好意地转头看了宋元一眼。

        沈玉婉见苏云飞看不见，而宋元她更没当回事，于是装着什么都没发生，招呼大家各自上了马车。

        马车缓缓行驶，之前口头上一直挂着杀人的话，因为觉得遥远心里不觉血腥，所以就如同讨论今天天气好坏一样。可现在事到临头，苏云飞心中忍不住有些忐忑，那是活生生的人，很快就要变成一具尸体。

        苏云飞不由想起翡翠，那时她死在自己身旁，她甚至连翡翠死前的样子都无法看到，只记得吸入鼻中的空气全是血腥味，手上浸满温热的血液。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呢，大好的年华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挡刀，除了能换来几滴感动的眼泪，还能有什么。

        宋元见她情绪不高，问道：“怎么了？”

        苏云飞摇了摇头，“那江枫好歹也是皓月宗大弟子，你当真能杀了他？”

        “怎么，你不信我？”

        苏云飞没搭腔。

        车厢里安静了片刻，宋元突然出声道：“五招，五招之内我定取他性命。”

        苏云飞道：“那你怎么搞定沈仪初和他的跟班？难得我们落单，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应该不会轻易放过。”

        宋元微微皱眉，“这倒是个问题。”

        前面不远处马车中又传来沈玉婉和江枫的谈话，怕那俩人憋什么坏水，自己也好有个防备，所以苏云飞不动声色地听了一会儿，发现他们倒没有密谋待会儿对自己不利的事，而是闲聊着。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又过了一会儿，不知怎么那边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别人察觉不到的声音落在她耳朵里简直犹如3d环绕，渐渐的苏云飞脸有些热，于是赶紧运功。

        昨天晚上她然福至心灵，竟学会如何控制自己听力的远近。

        这样一来，她耳边便清净了。只是，这样做也存在弊端，缩短听力距离也就相当于对周遭发生的一切事物无法察觉，倘若遇到危险，就无法提前做出防备。

        苏云飞道：“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冒险，待会儿我们见机行事，我可以帮得上忙。”

        “不行。你眼睛看不见，如果受伤得不偿失。”说完宋元攸地一笑，眼中寒光一闪而逝，“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你放心，这些人我还不放在眼里。”

        刚说完，马车停了下来，盛元酒楼到了，两人的话就此打住。宋元率先撩开窗帘，转身抓住苏云飞的手一同走下马车。

        大堂内跑出来一名伙计，将四人引向二楼所在的一处包间。能让小二如此殷勤接待的，必是这里的常客。

        进入房内，宋元首先看见坐在椅子上吊儿郎当的沈仪初，其次是站在他身后十分狗腿的王赟。

        沈仪初意味不明地扫了一眼宋元和苏云飞，皮笑肉不笑道：“坐。”

        众人各自落座，小二赶紧上菜，上完菜后带上包间的门。偌大的房间五六个人大眼瞪小眼，不发一言，气氛略显尴尬。

        沈玉婉率先招呼众人吃饭，亲自夹了道菜放进苏云飞面前的碗碟中，道：“表妹，这道酱牛肉可是盛元楼的招牌菜，你快尝尝。”

        苏云飞到了声谢，伸出手去摸筷子，却摸到了一只手，手感温暖干燥皮肤细腻。

        宋元抓着她道：“急什么。”说着从怀里掏出两双筷子，把其中一双塞到她的手中。

        “用这个。”

        触手生凉，苏云飞道：“这是……”

        宋元还未答，旁边的沈玉婉脸色有些不好，“柯公子难道觉得我们会加害表妹不成？”

        沈仪初则更是直截了当，扔下筷子道：“柯景然，你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要是不想吃，还跟着来做什么。”

        说完还不忘祸水东引，“我表妹跟着你，迟早被你给害了。”

        宋元听完也不动怒，仍自顾自认真地把每道菜挑挑拣拣往苏云飞的碗里送，“非也，柯某常年行走江湖，见惯了暗算，所以在外面吃饭总是会备上一两双银筷子，久而久之就习惯了，所以并非是有意针对你们，还望理解。”

        沈仪初无话反驳，冷冷哼了一声。

        一旁的江枫开口劝道：“都是自己人，不要伤了和气。而且我和仪初都是走惯了江湖的，对于一些暗算手段也知道，柯兄如此谨慎也是情有可原，情有可原。”

        这江枫生得还算不错，在外人面前言行举止称得上文质彬彬，若是对他不了解的人，必会被他的外表骗了。幸好苏云飞早已看透他虚伪的另一面，一听他说话，脑海中就不断飘过‘衣冠禽兽’四个大字。

        她面上却嗫嚅道：“表哥表姐你们千万不要介意，我和父亲被人追杀的那些年，也是担惊受怕惯了，用银筷子吃饭是父亲教我的，柯大哥是为了照顾我才这么说，他是为了我好。”

        沈玉婉表情松了松，笑道：“原来是这样，是我和仪初不对，我们自罚一杯给柯公子赔罪。”

        她自己斟满一杯酒，见沈仪初一动不动，出声提醒道：“仪初？”

        沈仪初臭着脸不情愿地喝了一杯，摆起了表哥的架子，阴阳怪气道：“表妹，江湖中人形形色色，很难分辨好坏，非亲非故别人待你好可不一定是真心的，说不定是想利用你。但我们是一家人，总归不会害你，你说是不是？”他还记恨着宋元觊觎烈火丹这事儿，但他也没忘沈静交代他的事，绝不能让苏云飞对他们产生敌意。

        至于柯景然便无所谓了，如果把他除了，事情就简单多了。

        听着沈仪初颠倒黑白，苏云飞道：“谢表哥关心，我自有分寸。”

        众人话匣子渐渐打开，碍于宋元和江枫在，沈玉婉和沈仪初也不好深入地聊天，一顿饭吃得还算圆满。

        苏云飞适时地提出去游湖泛舟，沈玉婉一听便欣然答应，悄悄和沈仪初使了个眼色，道：“此时湖上荷花盛开，泛舟极妙，我也正好可以单独和表妹说些体己话，到时候你们几个男人家就去替我们采莲蓬。”

        几人各怀心思走下楼梯。

        苏云飞忽听暗处有人压低声音说话。

        “他们走了，我们跟不跟上去？”

        只听到这一句，她觉得十分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还有他们说的跟上去，是跟谁？

        看到苏云飞有些走神，宋元问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没什么。”

        一行人该骑马的骑马，该乘车的乘车。等到了花亭湖，沈玉婉让随行小厮去租了条画舫，众人登上船往湖中心划去。

        苏云飞只能闻到空气中飘散的莲叶味。

        等船行到中央，她忽然拉住宋元的袖子，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道：“柯大哥，我听到了那里有只小狗在汪汪叫。”正是他们商量好作案地点的林子，

        宋元会意，假意道：“这么远，你听错了吧。就算是内力极其深厚的人，这么远距离也不可能听得到。”

        苏云飞不依不饶，表情急切，“我就是听到了，你快去，它可能受伤了，一动不动的。”

        她此番难得撒娇的模样，煞是可爱，看得宋元心中软成一滩，面上却故作为难，“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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