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苏云飞本以为顾宁会给出一个“欲练此功，必先那啥”等以此为前提条件才能练成的理由，可对方的回答实在没半分新意。

        “天赋。”

        天赋？苏云飞当然不会认为自己拥有这种天赋，那得亏了她继承原身的记忆和身体，否则根本没机会半路接手学三十六式。可到底能否学至大成她心里还是没底。

        顾宁感叹一句，“你天赋很好啊，学的时机也正好。像我这样，你就是把三十六式拱手相送，也是学不来的。”

        苏云飞抓住了关键，“为何？”

        这时，一名年轻男子走进院内，走到顾宁身旁打算附耳说话，却被顾宁抬手阻止。因为他知道，在苏云飞面前哪怕再微小的声音，都逃不过她的耳朵。

        于是道：“你直接说吧。”

        那人偷偷瞥了一眼苏云飞，才隐晦道：“人已经带来，被安排在西厢房，属下来请楼主下一步指示。”

        顾宁略一沉吟，道：“给他找个大夫，别死了才好。”

        那人道了声“是”。

        苏云飞猜测可能是观音楼内务，自己不便多问，又觉得这样枯坐着实在无趣，等那名下属离开后，她自己也站起身。

        身后一名侍女上前扶她，道：“姑娘想去哪里，由奴婢带路。”

        由于眼睛失明，对苏云飞来说走到哪里都无甚区别，干脆道：“我回房了，你不用跟着我。”

        小侍女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苏云飞如正常人一般走回自己的房间。若非之前亲眼瞧见苏云飞摸索着走路，眼下谁又敢相信眼前这位女子是个盲人。

        她跟着顾宁也有些时日了，见过不少奇人异事，对于苏云飞这样只走过一次的路，便能过目不忘的本领感到吃惊。要知道，对于正常人来说这或许没什么，但是对一个已经失明，且没有方向感的盲人来说简直难如登天。

        苏云飞回到房中盘坐床榻默默运转心法，经过一夜，闭塞的经脉已经恢复通畅，她调动丹田内力缓缓运功，这一坐便到了晚间。

        赶路的这些天顾宁一直给她下药，苏云飞起先以为药是下在饭菜中，便绝了一整天的食物。顾宁看出她的意图，索性大大方方告诉她说，他只在第一天对她下了药，药效可维持四五天。苏云飞当时听了就十分气结，一连吃了两大碗米饭。

        这座别院看似幽静没多少人，实则周围遍布十几名高手，苏云飞摸得一清二楚，否则也不会安安静静待着，而是逃跑了。

        苏云飞大部分时间用于入定练功，有时甚至打坐一夜，第二日仍神清气爽没有半分困倦，全然到了忘我之境。

        五六日忽忽而过，这日时值正午，苏云飞刚从房间里出来就听见凌兆在前厅和顾宁说话，足下微顿。

        凌兆比想象中来得稍迟。

        顾宁道：“查来查去，皓月宗和碧心山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凌叔叔几番试探答案昭然若揭，为何迟迟不动手？”

        凌兆冷冷道：“这血海深仇若我一人报了岂不可惜。”

        一阵长久的缄默，顾宁才斟酌开口道：“此去乐山镇，凌叔叔可想把……楚叔叔的坟迁回上清门？”

        苏云飞呼吸一滞，站了半晌未听到答案，她拿不准这两人是否在做戏给自己看。正准备抬脚走，忽听凌兆道：“对了，我们把云飞接过来，这几天那宋元有没有找过来？”

        顾宁道：“没有。”

        苏云飞心道这哪里是皆，分明是绑架。

        凌兆听闻重重哼了一声，骂道：“那小子油头粉面我瞧着就不顺眼，没想到竟然这么蠢，这么多天还没追上来，云飞以后若真跟着他那还得了？日后定不能让他们再见面了。”

        等凌兆的这几日苏云飞忙着练功，差点忘了宋元和江枫的事，不知道他有没有杀了江枫。

        厅内，顾宁装作没听见，默默喝茶，生怕凌兆的火烧到自己身上。

        凌兆挑眉看他，道：“听说你和宋元挺熟，这人心性如何？”

        “呃，”顾宁道，“我对他也不是很了解……”

        凌兆道：“那最好。趁云飞现在对他还没情根深种，先换个人让她喜欢着，总不能便宜那些来路不明的外人。”

        顾宁眼珠一转，“凌叔叔是想从上清门内挑选一些出众的子弟？”

        凌兆皱眉“唔”了一声，对他说，“我门内虽有不少人才，但我觉得都不合适。”

        顾宁被他直勾勾的眼神瞧的眉毛一抽。

        “顾宁啊，我想了想，你是观音楼的楼主，为人稳重，年龄比云飞大六七岁，也还算过得去，你二人若能在一起我便十分放心，你意下如何？”

        偷听墙角的苏云飞心中蓦地一突，这个凌兆为看着严苛板正，没想到还会乱点鸳鸯。她又气又恼，暗自跺了一脚转身回房。

        这边，顾宁道：“您别捉弄我。”

        凌兆目光一沉，“怎么，你瞧不上云飞？她条件可不比你差，日后我是她最大的靠山，又会三十六式，相貌好、人品好、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你都未必找着。”

        凌兆说完一眨不眨地盯着顾宁，脸上的表情大有‘你敢拒绝试试’的威胁意味。

        晚间，屈服于凌兆虎威的顾宁敲响了苏云飞的房门。

        苏云飞盘坐在床榻上，隔着门问道：“什么事？”

        顾宁靠在门框上，“凌叔叔来了，让我叫你一块吃饭，云姑娘可否愿意赏光。”

        苏云飞下床开门，忍不住问道：“他可是来给我治眼睛的？”

        “是的。”

        苏云飞表现得十分平淡，随着顾宁去往前厅。行到一半走在前面的顾宁突然跳了一下，苏云飞估摸差不多有半丈远，于是停在原地问：“你干嘛？”

        顾宁看了看好端端被洒满沙子一截路，又抬头瞄了一眼站在前厅门口往这边看的凌兆，悻悻地回到苏云飞身边，道：“院子要重新修葺，前面有一小段路被下人倒了脚面深的沙子，要不我带你过去？”

        “不用。”苏云飞纵身一跃，直接跳了过去。

        进到餐厅，苏云飞直奔以往的座位，旁边的小侍女连忙引着她换了个位置，本来她和顾宁平日都是面对面坐着，现在成了并排坐，她心里虽有疑惑却并未问出。

        对面的凌兆率先开口道：“这几日住得可还习惯？”

        苏云飞道：“顾公子十分照顾我。”

        凌兆看着面前这对金童玉女，对自己的决定越发满意，点点头道：“甚好。来，先吃饭，今晚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便教你如何治疗眼睛。”

        教？不是应该他给我治么？

        凌兆看出她的疑惑，罕见地露出笑意，道：“顾宁，还不快给阿云布菜。”

        苏云飞有点摸不着凌兆的心思，压下疑惑道：“怎好劳烦顾公子，还是让小青给我布菜吧。”小青是这几日贴身照顾她的侍女。

        顾宁道：“还是我来吧。”说着夹了一筷子的菜放进她的碗中。

        苏云飞不好拒绝，拿起筷子把碗中的菜夹进了嘴里，最终还是没沉住气问道：“有宋元的消息吗？皓月宗的江枫死了么？”

        凌兆顿时拉下脸，道：“你还想那个臭小子干什么，他早就撇下你独自跑了，这会儿估计人还不知道在哪吃喝享受呢。”

        “什么意思？”苏云飞皱眉。

        见气氛马上就要往不可收拾的方向发展，顾宁忙打圆场道：“宋兄回京匆忙，让我代他转告你一声。至于那个江枫，他倒是没死，但却受了极其重的伤，前两天我还听说他偷了碧心山庄的烈火丹，被沈庄主关起来了。”

        “你见过他？”

        这个“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顾宁道：“那倒没有，他是通过我门中弟子传信给我的，估计是很重要的事，来不及见你。”

        骤闻此苏云飞事心中十分诧异，不相信宋元竟见都不见自己一面就走了。转念她又想这也许是凌兆和顾宁欺骗自己的把戏，如此心情舒展许多。

        凌兆哼了一声，“什么来不及，我看他就是不负责，没担当。”

        苏云飞将信将疑，“碧心山庄和皓月宗素来交好，那江枫偷了碧心山庄的烈火丹，沈庄主把他抓起来，岂不是要和皓月宗撕破脸？”

        顾宁笑了一下，“江枫早已是皓月宗的弃子，而且现在的碧心山庄和皓月宗没你想象得那么交好了。”

        苏云飞想也不想便问：“为何？”

        顾宁率先看向了凌兆，见他没有制止的意思，才道：“你知道我们这些年是怎么找你们一家三口的么？”

        苏云飞眼中疑惑更甚，摇了摇头。

        “当年你爹带着你娘离开上清门，确实隐居起来，那山谷偏僻难找，再加他二人足不出户，有段时间我观音楼也难以寻到。直到数年后，我门中一位师兄家中传信来说老母病重，他禀报要回家一趟，那时我年纪小玩心重，便央求门主让我也去，他耐不住我叨扰，便同意了。”

        听到这段话，苏云飞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我那师兄的老家正是那处山谷十里外唯一的小镇，我一个人把那所小镇摸了个透，有一日去替师兄抓药，正巧在路上远远的瞧见你爹牵着你的手从药铺里出来。起初我是不敢认的，后来我日日守在那药店的外头，终于过了七八日你爹又带着你来镇子上了，我真真切切看清他的脸，这才确定。”

        顾宁看了一眼苏云飞，道：“我并未打草惊蛇，而是率先回了观音楼找门主，门主得知后便带着我赶到了上清门，那时候老门主已是弥留之际，骤闻此事竟也回光返照了几分，我们都以为他想把你爹找回来接替掌门，谁知他老人家却说‘万事不可强求，他既对当初之事心怀愧疚，那便成全他吧’，后来便把掌门之位传给了凌叔叔。”

        苏云飞注意到他话里的关键，忙问：“当初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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