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车厢内一片沉寂，黎峥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云飞。

        苏云飞受不了这样的气氛，撩开窗帘看向窗外。她也想通了，被骗就被骗吧，权当黎峥给自己上了一课，以后行走江湖必定不会再重蹈覆辙。

        马车行出一段路，面无表情的苏云飞突然冷笑一声。

        黎峥狐疑开口，道：“你……笑什么？”

        苏云飞看皇宫近在眼前，放下帘子坐正道：“后面马车里的秦郡主在咒骂我呢，她身边的那个小丫头正给她出主意如何算计我。”

        黎峥微微皱眉，“待会儿你跟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要去。”

        苏云飞正色道：“我知道你是怕我在宴会中给你添麻烦。不过这次你大可放心，我不找事，我找人。”

        黎峥眼神微变，问：“找谁？”

        马车在皇宫门口停了片刻，然后继续行驶。后面秦邈邈絮叨的声音消失。

        当今圣上有口谕，除却亲王黎峥其他所有百官进入皇宫都要步行。

        苏云飞透过窗帘看着外面高高的宫墙，意味深长地说：“你很快就会知道。”

        他们在一处大殿前停下，苏云飞和黎峥走下马车，看见许多的太监宫婢拿着物什匆忙进出。

        黎峥道：“他们还在布置，我们先去偏殿休息，待会儿再过来。”

        苏云飞点点头，一言不发随着黎峥走进偏殿，里面已经有许多官员在等候，他们见了黎峥连忙上前见礼叩拜。

        这样的宴席，只有级别较高官员才有资格参加，而能有资格携女眷的除了黎峥，估计也再无他人。

        苏云飞第一眼就看见了程肖齐和程父，程肖齐在人群中悄悄冲她眨了眨眼，苏云飞报以一笑。

        黎峥说了声‘免礼’，便走到最里面的上位坐下，苏云飞站在他身后，不动声色打量周围官员。

        他们三三俩俩交头接耳，议论的皆是今晚如何应对昌平使者的言论。苏云飞发现了尉显之，这个糟老头整个人像霜打的茄子，已不复往日风采，看来被那毒药折磨不轻。

        她目光在人群中游走，忽然对上一道凌厉的目光，只一瞬那双眼的主人便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苏云飞打量那人，五十上下年纪，虎背熊腰像个练家子，于是想了想自己最近的罪过什么人，细细观他外貌发现和武长楠略有相似。

        这人莫不是武长楠的老子？苏云飞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武长楠犯下大错，今天估计是不会来触霉头了。

        就在此时，一抹倩丽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秦邈邈一身粉色宫装踏进殿内。一路走来，左一个叔叔又有一个伯伯的叫个不停，她径直走到黎峥面前见礼，把一声‘殿下’叫得百转千回。

        最后，秦邈邈才看向苏云飞，柔柔道：“云妹妹，好久不见。”

        苏云飞淡淡回，“秦郡主，好久不见。”

        黎峥旁边的位置不是什么都能坐的，秦邈邈退后几步，找了个下首的位置坐下。

        她目光转向苏云飞，道：“妹妹为何不过来坐？”

        苏云飞答：“殿下说我不可以离开他半步，我若过去坐，可就在半步之外了，不妥不妥。”

        秦邈邈知苏云飞针对自己，于是掩嘴咳嗽一声，藏在袖中的手暗暗握紧。

        过了一会儿，外面天色暗淡，有宫婢前来报说昌平使者已到，请所有人移步罗华殿内。

        黎峥起身转头看了一眼苏云飞，示意她跟上，然后起身往外走，众官紧随其后随后。

        落在最末的秦邈邈帕子都快搅碎了，她身边的侍女安慰道：“郡主切莫在意，待会儿让她出丑就是。”

        苏云飞本以为昌平国风俗装束与炎陵不同，可进入罗华殿才发现两国之间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她略微一扫，特定的使者席位上坐了六个人，两名老者，两名中年人，两名年轻人。

        她和黎峥坐在了离龙椅最近的位置，旁边还有一个空位，不知是留给谁的，秦邈邈则坐在了他们的身后。皇帝还没有出场，众官员相继落座，苏云飞察觉空气中隐隐有股火药味儿。

        大抵是仇敌见面分外眼红吧。她瞥了一眼黎峥，倒是从容得紧。

        苏云飞从怀中掏出账簿递给他，道：“给。”

        黎峥怔了一下，伸手接下账簿道：“我以为——”

        “你以为我定要为难一番才肯把账簿给你？”苏云飞勾了勾嘴角，混不在意，冲对面扬了扬下巴，“当日将你打败的人可在其中？”

        “不在。”黎峥转头看她，道，“莫非，你是想和那人比武，所以才来的？”

        苏云飞摇头，“我只是有些好奇，什么样的人能将你打败，什么样的主子能养出这样的悍将。”

        黎峥闻言，表情微微沉郁。

        一名公公从侧门走进，高喊，“陛下到——”

        殿内，昌平使者鞠躬不跪，黎峥作为亲王特许不跪，其余众人全跪倒一片，齐声呼喊：“陛下万岁。”

        苏云飞垂头敛目站在黎峥身后，也没跪下。

        她听到一个稳健的脚步声走入殿内，然后坐在了龙椅上。

        皇帝并没有立刻说起身，而是威严地扫视了一圈，目光在黎峥身后停留了几秒，才开口道：“众卿平身。”

        众人呼谢陛下，纷纷起身退到自己的位置，苏云飞同黎峥入座，抬头看向炎陵这位年轻的陛下。一身明晃晃的龙袍，眉清目朗，自有一股不怒而威的气势。如果说黎峥是一盆凉水，那他就是一盆加过热的温水，他比黎峥多了一丝温度。

        昌平众使者仍站在大殿的中央，只见其中一个中年男子从身后年轻人手中拿过一个匣子，道：“陛下，这是我国君主命下官赠与贵国的礼物。”

        黎清示意那公公接下，问道：“不知是何礼物？”

        中年男子道：“数年前，我国君主出使炎陵，曾出过一道题，为了应景，此番特意为那道题配了一幅画。”

        黎清道：“哦？打开看看。”

        公公从匣子里拿出卷轴，将画缓缓打开递到黎清面前，黎清目光专注，看得有些许出神。

        在座众人不由好奇，接伸长脖子等待窥探一二。

        良久，黎清收回目光道：“贵国陛下此画大有深意，让众爱卿都瞻仰瞻仰吧。”

        那公公领命，拿着画首先走到黎峥面前。

        而苏云飞在公公拿着画转身的那一刻呼吸便已凝滞，尽管早有准备，但她还是颇为激动。目光紧紧锁住画上的景象，一头老虎站在草地上，略微低头嗅一朵花。

        还能是何意，又能是何意。

        待公公拿着画像走一圈，回到黎清身边收起。黎清道：“诸位使节风尘赶来，快请上座。”

        昌平六位使臣坐回到自己的位置。

        苏云飞听见大臣们小声议论，“哼，他这不是明摆着讽刺我炎陵无人能对出来么！我看，就算我们对得好，他也不会承认我们说对就是了。”

        有人点头附和，“没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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