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朋友

7号房间里，安静地听不见呼吸。

        池小鱼靠在床头，伸出手指握紧又松开，喃喃道：“真的，揍回去了”

        他在房间内眺望一圈，还是有种不真切的感觉，现在看来，这里好像也没有那么不堪。

        大约发呆了十分钟，门内外都没有任何声响，他拿起床尾的裤子穿上，接着用棉被将自己盖住，朝门外喊了声。

        “故从渊，进来下。”

        等了会儿，门外没人应答，他补充了句：“是我邀请你进来的。“

        密码锁响了四声，吱呀一声，门开了，故从渊靠在门框，还是那副没个正型的样子，用拖鞋挠着小腿，连囚服都穿不好，肩膀被裸露在外一大块。

        故从渊仰着头望向天花板，似乎不想跟他的视线对上，说道：“还没穿好衣服？想偷懒？”

        话里的语气没有调侃，没有责怪，十分平淡，像是为了说这句话而说，说白了就是为了掩饰情绪。

        池小鱼朝墙角挪了一点，腾出床边的座位，答非所问：“我想跟你聊聊。”

        房间里沉默了一会儿，故从渊仍靠着门框没动，笑着问道：“现在不怕我看光了？”

        池小鱼愣了下，突然噗嗤一笑，拍打着床板喘不过气，断断续续吐出一句话：“还以为你多坚定呢，居然也会犹豫？”

        故从渊没接话，轻轻合上门，走到床边坐下，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等笑声停止，池小鱼舒了口气往床上一趟，问了句：“为什么要帮我换衣服？”

        “因为你出汗了，粘着睡觉不难受吗？”

        池小鱼侧头与之对视，两人凝视对方的眼睛又沉默了会儿。

        半晌过后，池小鱼叹了声气，说道：“除了回b区，你还想干什么？”

        故从渊侧过脸，手撑着床板让双脚悬空，小腿在半空晃悠，缓缓说道：“想去s区看看。”

        池小鱼侧起身用手掌托起下巴，安静倾听没有打断。

        故从渊继续说：“其实我的实力，在b区就是个最底层，虽然b区跟其他区不一样，但我不想烂在那里，我知道，我天赋不够，不论是体术还是超能力，都不够。”

        说到这儿，故从渊叹了声气，回过头说道：“但我还是想去s区看看，听帆哥说，那里能看到外面的天，我想看。”

        池小鱼垂眼点头，这句话他信，也说中了他心里的想法。

        只剩下短短六年的寿命，已经经不起丝毫浪费，即便被困在这所监狱，d区也好b区也好，都还有向上爬的余地，只要没够到顶，那么努力攀爬就还有意义。

        许久，池小鱼抿了下嘴，小声说了句：“或许，我们能成为朋友。”

        他承认了，故从渊就是自带魔力，就算知道这人不能信，但还是会忍不住一步步地想要靠近。

        被抛弃也好，被捅刀子也好，甚至说同情心泛滥也好，又或者，是他现在有了说出这句话的底气，反正，他在这一刻唯一的想法，就是想帮故从渊一把。

        故从渊脸上有些纠结，轻轻抿着嘴没开口，池小鱼看不懂这种表情，侧脸说道：“你又犹豫了。”

        故从渊笑了下，朝他伸出手掌：“我们已经是朋友了。”

        “嗯。”池小鱼也伸出手，两只手掌紧紧相握，掌心的温暖互相交汇，又互相反馈。

        故从渊突然问了句：“你呢，最想干嘛？”

        这个问题让池小鱼愣住了，从开始到现在，他的想法一直在变，从想要越狱，到想要登顶，好笑的是，这些想法都跟故从渊脱不了干系。

        但与其说是想法，不如说是目标，而故从渊现在问的，肯定不是这些人生大道理。

        半晌过后，池小鱼的瞳孔发散，陷入了沉思，喃喃说道。

        “我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冬天的太阳夏天的雪，山顶的极光、海底的鱼，稻田里的风、沙漠里的雨，烟火气的小镇、喧闹的酒吧街“

        池小鱼笑着摇了下头：“18年来，我的生活里只有钢琴和学习，没见过的东西太多了”

        在他愣神的时候，故从渊在他额头上弹了下：“饭点要过了，下午还要工作。”

        池小鱼揉着额头白了眼，一把掀开棉被，套上衣服踩着拖鞋，都没去洗漱径直走到门口，回头道：“走呗。”

        两人来到大厅，这里的囚犯少得可怜，应该是吃完饭赶着上班去了，中央休息区的一张桌子上，沐辰一脸萎靡地刨饭，连跟身旁的秦可打招呼都没力气。

        走到打饭窗口，窗户虽然已经被关上，但杨帆还在里面，正倚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用念力收拾着餐具。

        故从渊狗狗祟祟凑到窗户，在上面轻叩两声，小声喊道：“帆哥，还有吃的吗？”

        轰的一声，窗户被打开，两份餐盘飞了出来，上面的食物堆成了小山，还在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谢了，帆哥。”故从渊端过餐盘，回头一脸神气地挑了下眉。

        池小鱼没说话，接过餐盘后心里有些复杂，他知道故从渊与杨帆走得近，却没想过有这么近。

        这所监狱太大了，从故从渊嘴里得知，管理食物发放的人员只有杨帆一人，所以每个区的饭点都不同，杨帆一天要跑几个来回。

        眼下，杨帆没去给其他区送饭，居然是为了等故从渊，这让池小鱼都想记住杨帆的抽烟喜好，想着探亲的时候叫他爸运进来两车。

        两人正要走，身后的窗户被敲响，杨帆趴在窗口推了下眼镜，平静地说道：“下次早点。”

        故从渊点头哈腰，笑着答应：“好勒！”

        离开打饭口，两人来到休息区，坐到了沐辰对面，秦可嘴皮子刚动，池小鱼率先开口，问了句：“程晓呢？”

        秦可呆滞了一瞬，用手肘碰了下沐辰的肩膀。

        沐辰抬起死鱼眼，有气无力地说：“谁知道呢，应该还在挑粪吧。”

        ？？？

        池小鱼有些懵，下意识朝故从渊看去。

        故从渊嘴里塞着一大块肉，含糊说道：“就是种菜。”

        池小鱼咽了口唾沫，朝餐盘里看了下，总觉得难以下咽，他伸出手在半空中打量，有些不能接受，摸了十多年琴键的手指，有天要去挑粪

        他支支吾吾地问了句：“我也要去吗？”

        “这题我会！”秦可高举手臂大喊一声，撑着桌面伸长脑袋，解释道：“工作有很多种，主要是看有没有老手带你，一般新人的话，只能干些脏累活，比如疏通马桶，垃圾分类，清理化粪池”

        池小鱼连忙打断：“我还没吃饭呢”

        刚说完，沐辰猛地转过头，撑着桌角吐了出来，看来他今天的工种也不简单

        秦可嘿嘿一笑，继续补刀：“吐吧吐吧，吐完还不是你自己收拾。”

        池小鱼脸色有些难看，手里的筷子都差点没拿稳。

        他现在算是知道囚犯抱团的原因了，多半好的工作都被这些大佬以及手下给霸占了，这样一想，外围囚犯哪是在泥潭里挣扎，根本是在粪坑里喘气。

        池小鱼眉头一皱，凑到故从渊身边嗅了下好像没闻到不好的味道，反而有一种微弱又熟悉的香味。

        故从渊将他的脑袋推开，嫌弃地说道：“看不起谁呢？我像是去挑粪的人吗？”

        秦可突然插话：“肯定不像，渊渊最厉害了，我的工作都是他帮忙找的呢。”

        池小鱼白了眼，懒得跟他们说话，自顾自走到大厅边角，拿着拖把与垃圾桶走到沐辰身旁，帮他收拾掉残局。

        既然故从渊这么有能力，帮沐辰找份工作肯定不是难事，至于为什么没帮忙，大概又是因为程晓的原因。

        虽然两人现在算是朋友了，但池小鱼仍然不能赞同，故从渊看人下菜碟的做法。

        收拾干净后，沐辰用袖口擦了下嘴，略带歉意地说：“谢了啊，刚才帮程晓挑了几桶，那味道一下子反上来了。”

        “没事，先吃饭吧”池小鱼强忍恶心，瞪了故从渊一眼。

        饭桌上，故从渊又开始不安分，漫不经心地提了嘴：“今天帆哥跟我说，有间四人寝空出来了。”

        池小鱼的脸色刚缓下来，故从渊继续开口，对秦可说了句：“过来一起住吗？”

        秦可欣然答应：“那我要跟小鱼睡一个床！”

        沐辰一下子来了兴趣，瞪大了眼睛：“还能男女同寝？”

        没人回答他的问题，饭桌上一阵沉默，也不知怎么的，三人不约而同地将视线投到池小鱼身上。

        池小鱼埋头盯着餐盘，攥紧筷子用嘴巴换了几口气。

        没等他开口，故从渊笑着说道：”当然可以，你，秦可，程晓，加上我刚好凑够四个人。“

        原本紧张的气氛，因为这句话降到了冰点，沐辰脑子有些转不过弯，这句话明显是回答他的，但故从渊却是看着池小鱼说出来的，这让他分不清这个“你”字，到底是在说谁。

        池小鱼手指一松，筷子砸落在桌面，他侧头与故从渊对视，一字一顿地说：“他不会。”

        其他两人识趣儿地闭上嘴，故从渊面色平静，问道：“试试？”

        池小鱼深吸口气没有回答，也不敢去细想，面前的餐盘里，食物还是堆叠如山，他撑着桌面站起身，朝沐辰笑了下：“程晓在哪工作？我去找他。”

        沐辰看了眼他的餐盘，又看了眼他的表情，干笑一声后也放下筷子：“走吧，我带你去。”

        两人刚走出一段距离，故从渊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一会儿去寝室找我，给你安排个好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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