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番外 · 眄与眴

　　或许感知到了某些异动，室外几名除妖师立刻追加口中咒力，以致缎带的力道又是一紧，便彻底封死大岳丸的一切动作。

　　从手到脚，颈肩胸腹，连口齿耳鼻以及挥舞的发丝都毫不放过，就只剩眼眶周边的有限区域还未及锁住。

　　除妖师抱着复兴家族的妄念而来，也深知大岳丸的强悍实力，他们早就做出你死我活的觉悟，全力以赴，配合默契，坚决不留出哪怕丝毫的机会。

　　身陷急难，大岳丸又何尝不想冲破桎梏。

　　可他眼下束手束脚，所有部位都无法离体而去，更别说与之并肩作战。

　　必须承认，此术着实强的恐怖，若是寻常小妖不幸中招，必定会遭到当场秒杀。

　　如果时间重来，或许该强迫自己戒酒吧……

　　一股懊恼与恨意油然而生，他正打算爆发妖力强行挣脱，却忽见缎带表面开始现出淙淙微光，似乎力量正由体内被迅速抽离。

　　虽未见过此术，但他已本能的猜到，对方的目标正是他体内庞大的能量。

　　回望漫长的一生，大岳丸从不认为自己是多么高尚正直的妖怪。

　　但是，也绝不会允许自身力量被他人拿去为非作歹。

　　可现已无力反抗，能想到的对策也只剩一个。

　　自我封印，利用生命将自身力量化作虚无，进而使除妖师的计划彻底破灭，一种宁为玉碎的战术，也就是自杀的代名词。

　　不过这样一来，势必会牵连所有身体部位，虽然他们也挣脱无望。

　　毕竟一体同心，大家纷纷感受到了大岳丸的这份犹豫。

　　以至片刻之隔，大岳丸的脑中便收到由四肢百骇集体反馈而来的一股强烈意志。

　　只要能和主人在一起，不管死在一起，还是烂在一起，都绝对没有任何遗憾！……

　　对于大岳丸，时间已然不多，若双眼也被封住，他就只能任人宰割，连自杀的余力都不复存在。

　　于是，眼眶弯折出欣慰的弧度，他就直接启动了自我封印。

　　能量倒流，肌肤硬化，以胸口为起点，一股浑浊的黑色开始遍及体表，完全遮断与外界的一切关联，以致缎带上的缕缕微光也立刻熄灭。

　　当这股黑色袭颈而上，正要同舞动的缎带争相覆住双眼时，大岳丸却倾尽最后的力量，将两颗从未独立过的眼球，强行挤出那双欣慰的眼眶。

　　眴，和眄，在脱离主体后，将永远失去力量供给，存活下去的几率并不算高。

　　但希望这种东西，有还是总比没有的好……

　　本已做好随主共同赴死的准备，最后却猝不及防的落上地面。

　　意识到情况后，两颗眼球猛一转身，可属于大岳丸的生命已经不在，只留下一副巨大的封印遗骸，仿佛一尊漆黑的人形木雕。

　　“叽叽！”……“叽叽！”

　　先后两道声音，貌似不同的质感，却饱含完全相同的激愤。

　　两人正要喊出主人的名字，却发现由于力量缺失，致其语言机能已完全蜕化为简单的叫声。

　　唯一所剩的交流方式，就是从主人体内共同继承而来的意识感应。

　　而且，两人还未能走出情绪，此时却不得不面对另一波危机。

　　缎带上的妖力抽取终止后，几名除妖师立刻猜到了什么。

　　他们忽然破门而入，满脸的气急败坏，借着月色寻视一圈，最后盯住大岳丸的身骸，随后便是一通腿脚伺候。

　　“该死的妖怪，居然给我自杀了！”

　　“乖乖就范不就行了，活该你死成这幅样子！”

　　几人一边将大岳丸踹的乌烟瘴气，一边对其恶语相向。

　　“叽叽！”……“叽叽！”……“叽叽！”……“叽叽！”

　　眴和眄实在不忍视之，连续以尖锐的叫声表示抗议。

　　不料当即迎来回身一脚，两人就砰的撞上坚硬的墙面。

　　“叽叽叽……”

　　“叽叽叽……”

　　两人无手无脚，只能以弹跳和滚动苦苦相依。

　　然而这番惨状，就更是提起对方嗜虐的兴趣。

　　“哦？是这家伙的眼球吗？活蹦乱跳的呢！”当中一人满脸奸笑的逼近过来：“那就带回去慢慢玩，也好出了我这口恶气！”

　　“稍等。”一名同伙伸手按住此人的肩膀：“这家伙的每个部位都有独特能力，不要贸然靠近的好。”

　　侧头瞅了瞅按在肩上的手，又转向眼前正把眄死死护在身后的眴，这人突然哼的一笑：“既然如此……就在这里解决掉他们吧！”

　　说完，几人便纷纷搭上弓箭，并一同指向无助的两颗眼球，势欲不留一丝后患。

　　不过，眴和眄的战斗力虽然不高，却并不代表没有任何杀手锏。

　　反而事实上，两人的能力在主人众多部位中，也拥有高度的不可替代性，是大岳丸屡战屡胜的前提要素。

　　眴的能力，名为“目凝”，可为主人同时瞄准视野内的多个目标，并根据环境协助身体选定出最佳化的攻击路径，精确度百分之百，数量上限单次五百。

　　眄的能力，叫做“目缠”，只要能看清对方瞳孔，就能全方位的扰乱其视觉，尤在速度、距离、方向、平衡等感知方面效果显著。

　　只可惜的是，能力固然独特，却不具备直接攻击性。

　　况且失去主人的力量供给后，两人的也坚持不了多久。

　　无论如何周旋，都注定要被全灭。

　　正是认清这一点，眴才不得不为了眄而另寻出路。

　　窗户表面有个缺口，估计两拳大小，正好能塞下眄的身体。

　　趁着除妖师还未出手，眴忽然就滚离眄的身前，以拉开足够的冲刺距离。

　　以目凝之力瞄准窗上的缺口，又即刻拟定出最佳路径。

　　眴猛然往回一跳一落，就轻巧撞上眄的身体，利用相互之间的弹性，便顺利将眄从缺口中央送到室外。

　　“叽叽叽叽叽！”

　　得以逃离的眄，正嘶声呼喊着眴的名字。

　　责备过，赌气过，拒绝过，僵持过……多次受过她冷眼的眴，却一直把她的生死放在第一顺位！

　　无论如何，一定要帮到眴！

　　眄借着动势调转身形，企图以“目缠”扰乱敌人的视觉，也好为眴争取一线希望。

　　可是刚一回身，由那道缺口烙进她目光中的，却是一支箭矢从眴的正面穿刺而过的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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