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无垠屠离

美人垂泪，最是惹人爱怜。更何况屠离把许泱泱放在心尖尖上，这颗泪更是把他的心都坠碎了。

        他当即揽住许泱泱，轻声为她拭泪：“怎么了泱泱，是不是在青玄宗过得不开心？今次我就带你回去。”

        他又觉得定然是沈宁素日里做的太过分，对许泱泱的提问倒是毫无所觉，身心都已经被她的眼泪牵引，安抚许泱泱的同时，不免抬头瞪了沈宁一眼。

        “你放心，咱们回城之后，决计不会再有人欺负你。到时你学了我的术法，你可以再欺负回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沈宁深吸一口气，算了，无所谓，没关系。

        但看许泱泱的表现，倒是很耐人寻味，好似她入门习艺多年，却从不知道自己的师尊，修习的是无情道。

        许泱泱依偎在屠离的怀里，口中仍在喃喃：“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呢？”

        沈宁有些不明白。师尊修习无情道，对做弟子的来说又有什么打紧。更何况谢泽性格温润，待人接物一向谦和有礼，对门下弟子都是一视同仁，许泱泱也算是得他倾囊相授，诸多照拂了。

        何须如此失魂落魄？

        谢泽修习无情道，到底对许泱泱来说，有什么影响？

        沈宁头一回觉得自己的小脑袋瓜不甚灵活，还差一点点拨。

        但这番狼狈神色，好似哪里见过。有点像往昔那些被谢泽推拒的师姐们

        她又想起适才看过的那话本子。许泱泱、许央央。

        难不成，不会吧！

        她恍惚感觉已经看见戒律院白师叔咆哮的面庞：“大胆孽徒，竟敢以下犯上，对师尊生出此等龌龊心思！”

        自古以来师兄妹或是师姐弟之间暗生情愫，结为道侣之事最是稀松平常，但师徒之间简直闻所未闻。许是因为如此，话本子里杜撰这些情节是为吸引读者，更为畅销。但现实之中礼法道义，宗门律条，皆是不许此事发生。

        师傅领进门，传道授业解惑，尊师重道，古来有之。

        岂不曾听闻，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吗？

        自己定然是想岔了。

        不然便是谢泽未修无情道，她生出这点心思，又将谢泽置于何地？

        看她如此柔弱无依，晾她也没那么大的胆子。

        许泱泱见沈宁并未开口驳斥屠离的话，便知道屠离所言十有八九都是真的。她的泪水更加止不住的滑落，让屠离越拭越多。

        屠离手足无措，只得轻声诱哄：“无事了泱泱，不怕不怕。”

        许泱泱在记忆里仔细检索谢泽日常的言行举止，师尊是如何的温柔体贴，关心她的饮食起居。他永远都是微笑着看着她，眼神之中略带宠溺，让自己沉醉其中无法自拔。

        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举起落星，谢泽轻柔的将双手覆在她的手背上，教她如何劈刺横转，指引她在他的手下使出一套套优美绝伦的剑法。她的脊背轻轻贴靠在谢泽起伏的胸膛上，相触时的温暖流淌到她的四肢百骸，让她手指微微颤栗。

        这是她最快乐的时光。

        她又回想起承昱殿那张楠木书桌上，在那许多澄纸积压堆叠之下的画卷。她永远也忘不了除了画卷上娇憨动人的少女外，谢泽还在下首题了一句小诗。

        “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完。”

        这样的人，怎么能说是修无情道呢？

        不要紧，都不要紧。

        许泱泱淌泪的眼眸闭起，雪白的腮边犹自带了些许泪痕，但唇角已经微微勾起，心境已然大不相同。

        十年百年，乃至千年万年之后，师尊身边也只有我一个人。只有我才是他心中最独一无二的存在。

        从前他拿我当替身，但现如今我还不是比沈宁更为重要？假以时日他终究会明白，我对他而言到底是不是仅仅是个弟子。

        师尊心中偏向我，沈宁也无法同我争锋。

        我虽本为替身，但现在已经成功替代正主。

        思及此处，她不由得抬起头来想要看看沈宁的表情，眉目流转之间也略微带了一点得意。

        屠离见她转忧为喜，以为是自己的安慰起了作用，见许泱泱面上神色，多半已经答应同他回去，内心更是十分自满。

        他把许泱泱从怀中扶起，虚虚揽着她的双肩，对她情真意切：“泱泱，秘境再过一会就要关闭了，等我取了最后一物，咱们就出这扶余山，跟我回家去。”

        屠离薄唇勾起，笑的情思荡漾：“你放心，我绝不负你。”

        他二人所思所想完全不在同一频道上，许泱泱闻言方知屠离会错了意，慌忙站起：“屠大哥，你误会了，我我还是要留在青玄宗的。”

        话虽如此，到底还怕失去了屠离的依仗，她双手轻轻抓住了屠离的衣袖：“剑修一道很好，我也略有所成，还是待得我学成下山，有缘再见吧。”

        屠离只觉她勤勉好学，不愿半路荒废剑道转学旁的术法。学成下山再见之时，不就是跟他回无垠城的时候？

        屠离对此也很是满意，他从袖中掏出一个莹白小巧的瓷瓶塞到许泱泱手上，对她说：“既是如此，我就等着你。此物便留给你，用法我方才已对你说过了。”

        沈宁对着这一出才子佳人的戏码看的十分眼疼，抽空朝天翻了个白眼，百无聊赖的环顾四周。

        这一看不要紧，她本推算绿雾蔓延而至尚需两三个时辰，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雾气聚拢速度已经加快，不知不觉已经逐渐向这片湖泊包围。

        屠离和许泱泱尚在你侬我侬之时，四野里已经逐渐发出了一些人声。

        许泱泱急忙脱离屠离身旁，疾走几步，反而站到了沈宁身侧。

        屠离还未有所反应，从沈宁下来的那座高山之上，就有一个身着黑衣，头戴兜帽，面覆黑巾的男人，从高大的柏树枝桠上跃下来，站到了屠离身后。

        这人的装扮之严实，显得与这草木青翠的秘境格格不入。他刚刚耳语几句，屠离的满面春意就转变成了肃杀冷凝。

        屠离难以置信，这一直随侍在旁护卫他的单左使，从入秘境之后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现，就带来了这样一个意想不到的消息。

        “适才收到曲长老传音，尊主在城中遇刺，情况危急，急需少主回去主持大局。”

        屠离将信将疑，但是单左使在城中担任要职，绝不可能拿此事开玩笑，他已信了十分，却实在是想不到以他父王的修行，谁又能在城中诸多修士护卫之下伤到他呢。

        “再等片刻，待取了重雪莲，立刻回去。”

        “少主不可，曲长老言明无论此时在做什么，需得立即放下手中事务，启程回去。”

        屠离有些不耐烦，他们掩盖身份从逐鹿原出来，进这扶余山秘境，为的就是赤睚丹和重雪莲。他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守在这儿等待，此时即将唾手可得，就非要即刻回去。

        曲老头是不是有些过分啊？趁他父王受伤，拿着鸡毛当令箭，竟然命令起他来了。

        他心中再不舒服，也不敢驳斥单阳和曲白的意思。无垠城中阶级地位尊卑有别，他虽然贵为少主，但长老与左右使者地位在他之上，只有魔尊才能凌驾在所有人的头上。

        在他继任之前，这些长辈们都是立在他前头的。

        他忍住不满，向单阳点了点头。这湖泊另侧，也急速奔来了一伙人，领头的正是沈宁在空中楼阁所见的那个胖子。

        胖子面色惊惶，远远没有沈宁之前所见的镇定自如，他一见到屠离便躬身下拜，口中称罪。

        但他毕竟顾念着屠离身旁还站着两个青玄宗的女弟子，以为是少主身处这秘境之中仍不忘猎艳，又怕暴露身份，并没有真正的跪拜下去，弯腰之后便已起身。

        “公子恕罪，我没有得手。”

        屠离的面色已经很不好看，在这一会的时间里，他已经听到了一个坏消息，隐隐有些要发怒的前兆了，若不是顾念着许泱泱还在这里，恐怕就要抑制不住怒气。

        他沉声问：“可是被姓陈的？”

        胖子虽不喜陈玄，却也老实应答：“不，我等与他一同探秘，入了楼阁之后也寻得秘宝所在，只不过”

        胖子额头汗如雨下，一滴滴划过他的眼眶，带了些刺意，他也顾不得擦拭，在屠离要杀人的眼神中继续汇报：“只不过打开锦盒之后，其内空空如也。不知是秘宝根本不在这秘境之内，还是有人捷足先登。”

        屠离已经是气极，想不到千里迢迢进来一趟，竟然空手而归。曲阳见此，只得替他开口道：“不必再说，家中出了大事，速速归去。”

        屠离只来得及回头对许泱泱挥了挥手，一行人就冲入身后的绿雾之中，化作数道光柱冲天而起了。

        许泱泱看得云里雾里，沈宁却十分明白。

        除了陈玄和方知浔之外，无人知晓她也曾在空中楼阁出现过。陈玄也未曾瞧见她的面容，只是知道一个女修士捡走了羊脂玉如意，胖子更是什么都不知道。

        适才这胖子言语之间，以为只有他们一行人能听懂。沈宁却已经明白，胖子和陈玄最后在楼阁之中找到了赤睚丹存放之处，只是赤睚丹已经消失。

        胖子和他的手下都能在楼阁之中全身而退，看来方知浔也应无事。

        她放下了心，问许泱泱：“你和此人，是如何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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