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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山雨欲来


  夜幕降临,沉沉罩于皇城上空,今夜微星淡月,层云翻滚,毫无秋日舒爽之气。

  天色不好,太渊皇城却越发显出璀璨华美来,满宫都飘满彩带宫灯,所有的树上都绑了锦绸,每隔三步便是一盆怒放的皇菊,上悬一色深红的宫盏,晕红的光芒照得花色更形艳丽,五色迷离炫花人眼。

  乾安宫殿前水亭上,玉带浮桥,碧波生漪,满池里飘着红莲灯,亭顶上悬着夜明珠,案几上干鲜果品水陆珍馐多已齐备,只等酉时皇帝上完香便就席。

  诸皇子此时都已到了乾安宫,在侧殿等候陛下驾到,彼此之间谈笑风生,和乐融融,一派天家敦睦景象。

  齐王寻意斜斜倚着靠椅,拈起只葡萄慢慢的吃,一边吃一边斜眼看看琉璃瓶里的沙漏。

  此时,申时方过。

  离乾安宫有段距离的西六宫,相比正殿显得冷清许多,老皇妃嫔不多,宫阙很多空置,黑沉沉的不起灯火,虽然也应景的做了装饰,总透着几分陈黯凄清,风将檐下挂着的彩灯吹得飘摇,那点红色光晕浸润在暗夜里,看起来凄艳如血。

  却有一对黑影,匆匆往信宫方向前行,看服饰是一对太监宫女。

  那两人行色匆匆,常常在侍卫队伍经过时,闪躲进各处角落,两人身形轻巧,一路过来倒没惊动什么。

  行到宣德殿前时,两人停住了脚步。

  前方,过了前朝老太妃居住的宣德殿,就是冷宫信宫,过了信宫永巷,就是皇城西门,俗称“死门”,因为幽禁而死的妃嫔,以及犯事被打死的宫中婢仆,死后的尸首都从这个门拖出去,传说永巷长年不见日光,阴风惨惨,所以很少有人经过这里。

  然而,今天却不同了。

  宣德殿和信宫之间的宫墙前,兵戈如林,铁甲生光,一队队侍卫如黑蛇般盘踞在窄巷之间,川流不息的来回巡视,看守得密不透风,连只老鼠都钻不过去。

  两人对望一眼,都在对方眼睛里看见忧虑之色。

  信宫宫墙就在前方,可这短短数十米距离,如今却成天堑,连飞渡都不可能。

  云痕焦心的抬起头,望了望层云密布的天色,南方十月尚有夏意,风雨欲来的时辰,连风都刮得低沉压抑,那样潮湿的风打在脸上,似乎紧攥住就能攥出水来。

  还有三刻钟,便是皇室家宴。

  云痕脸色铁青,死死盯着前方,那些侍卫们奔流不息的脚步,在他眼底渐渐幻化,一些深潜于记忆里的画面,渡过多年岁月,渡过忘川,再次奔来眼前。

  ……也是杂乱的腿,晃过他高仰的视角,那些匆匆的腿,在他眼前踏出漠然的脚步,他喘息着,伸出手,试图抓住可以依靠的东西,却被不知谁的靴子踩住,他疼痛的仰起头,那靴子却,缓缓,一碾。

  又或是那夜的乱葬岗,夜枭从林端树梢上飞过,羽翼擦着瑟瑟的树叶,发出细碎如鬼泣的SHEN吟,他趴在潮湿的地上,看见雪亮的铁铲,被翻出的带血的泥土溅飞落在他脸上,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不清,看不清那坑里的……

  云痕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

  那些沉在岁月深处的梦魇,何时才能寻到最后的救赎?

  一点星火在眼底飞旋,如烈焰炸开,云痕突然紧了紧腰间的剑,一步便要跨出,却突然被人拉住。

  回首,云痕盯着拉住他的孟扶摇,冷冷甩开她的手,他目光里星火旋转跳跃,似乎随时都将飞越而出。

  孟扶摇也被他突如其来的森冷锋利目色惊得一怔,她见云痕好像有单挑的冲动,赶紧拉住他,好心不想他送死,他干啥还这么愤怒?

  扁扁嘴,孟扶摇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和他吵架,只是快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转过身去。

  云痕目中闪过疑惑之色,但看见孟扶摇的笃定神情,还是依言而行。

  孟扶摇退后一步,悄悄从身边一株花树上削下一截树枝,握在手中,仔细削了削,做成某长圆状物事,掂在掌中看了看,随即很猥琐的揣在袖中。

  天色暗淡,可也遮不住她脸上忽然闪过的一抹可疑的薄红。

  那东西握在掌心,圆而粗而长,糙糙的磨着手指,孟扶摇的脸色阵阵发烫,扯着嘴角,无奈的一笑。

  靠,真是一时冲动搅入浑水,老娘这辈子的清誉,就葬送在这见鬼的太渊皇宫里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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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二刻。

  明烛高烧的乾安殿内。

  齐寻意正在大谈淮左第一杂耍班“武家班”的高超技艺,口沫横飞,滔滔不绝。

  他微笑着对皇太子伸手一引,皇太子很配合的凑过头去,齐寻意低低道,“太子,那班子里有位娟娟姑娘,还是个黄花,腰肢如绵姿容无双,着实销魂,销魂……”

  皇太子“哦?”了一声,也轻声道,“既然是黄花,三弟又怎么知道她‘腰肢如绵’的?莫不是……”

  兄弟俩对望一眼,俱都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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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二刻,乾安殿值戍房。

  禁卫铁副统领正准备出门巡查,门帘一掀,他的顶头上司,都尉燕烈进了门。

  “老夫和你一起去。”

  两人把臂前行,忽见前方有纤长影子倒映,铁统领一抬头,裴家郡主巧笑倩兮,临风而立。

  铁统领立即上前参见“偶遇”的郡主,裴郡主微笑虚扶。

  虚扶的手上突然多了一把剑,剑光一闪,便插入铁统领心窝。

  铁统领下意识想反击,他身边的燕侯爷微笑着,突然伸臂,衣袖一卷已将铁统领歪斜的身子夹在腋下,铁统领的头颅,在他腋下不甘挣扎,蹭得他满身鲜血。

  燕烈微笑如故,微笑着,手臂一扭。

  铁统领的头颅,立即诡异的歪到了一边,颈骨折断的嘎吱声响,被森冷的夜色掩盖。

  将尸首往地上一扔,裴瑗和燕烈,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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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二刻,宫城三重门。

  夜风如铁,蹄声踏碎深红宫门前惨白的月色,太渊皇城三重宫门前卫士如标枪挺立,淡淡的黑影交错于地面,一动不动。

  却有快马惊破夜的寂静,泼风般驰来,马上人锦袍佩剑,从者如云,是掌管宫值戍卫的燕家父子。

  “陛下口谕,长宁、广安、长信三重宫门紧急换防!”

  兵戈映射寒光,铁甲相碰铿然声响,天边层云飞动,一重重如鱼鳞般堆积,压上一角皇城。

  燕烈高踞马上,冷眼等待换防,长信门戍卫小队长是铁苍漠亲信,犹豫着伸手要铁统领手令。

  燕烈森然一笑,道,“有!”

  劈手一个头颅砸过来,生生将那队长头颅也砸碎,鲜血混合脑浆缓缓流过地面的纹路,画出一幅狰狞的杀戮图。

  滚落的人头血污天街,瞬间被训练有素的亲兵擦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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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申时二刻,京郊大营。

  京军统领方明河召集诸将,宣读齐王手令,称太子谋逆,京军速速进宫护驾勤王,他麾下俾将五人,有三人立即轰然听令开拔军队,两人提出了异议。

  方明河平静倾听了对方关于京军无圣旨不可妄动的意见,平静的点了点头,然后,挥了挥手。

  数十柄长矛突然刺入牛皮主帐之内,将那两员将领穿出十七八个洞。

  鲜血标射,一道道射上帐篷,交错飞舞,方明河背后太渊舆图一片血染,那位置,恰恰正在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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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时辰,燕京某处隐秘的别业。

  碧纱窗里珠帘玉幌,明珠荧荧,映出雍容男子修长背影。

  “杀三十一个人。”他竖起手指,微笑优雅,“人,不是杀得多才有效果,只有杀得精准,杀得必要,才是真正的杀。”

  “去吧。”他轻抬掌心,隐约间白色印记一闪,瞬间被宽大的衣袖覆盖,“这是我送给齐寻意的第一件礼物。”

  话音方落,黑影自室内如烟般射出,射向偌大燕京的各处角落——他们去的地方,他们要杀的人,也许不起眼,也许看起来无关紧要,却将真正影响关键局势,使燕京城在事件爆发后,政令不畅,信息阻碍,第一时间陷入瘫痪状态。

  那三十一人的名单,由飘逸潇洒的字迹写在洒金墨笺上。

  燕京府府尹、部分拥有私募家兵的王公贵族、兵站和驿站的驿丞、烽火台的看守卫兵、皇城专司向外发布消息命令文书署的值班小官……

  这些人的死,将会使整个燕京一旦出事,无人可调,无信可发。

  躬身读着名单的男子眼中露出敬佩之色,却仍有些犹疑,“禁卫军还掌握在皇太子手中,这些年他私下扩充,人数已超编制,有八万之众,您看……”

  “他来不及的,”男子笑意微微,“除非他能逃掉齐寻意的杀手,并在戌时前赶到大营。”

  一阵沉默,谁都知道,不可能。

  “其实我倒不介意他们打起来,太渊这些年不太老实,该用鲜血洗洗脑子了。”男子立于疏梅淡月的屏风前,衣袖轻飏乌发散飞,笑容若优昙花开,语气间却有些淡淡寂寞,如居四海之巅,俯视天下,再无对手。

  “可惜,齐寻意不会给齐太子一点机会,此刻燕京上下,应该没有谁能够翻转齐太子败亡的颓势了……”

  他负手立起,眼光深邃而渺远,似是透过黑暗,看见某些早已注定的结局。

  微笑重复:

  “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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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孟扶摇用树枝削的那是什么玩意,请自己猜,俺不好意思写明,至于用处,会有用的。

  2、宫变用的分镜头写法,给亲们解释下:两大阵营,齐寻意对上皇太子,齐寻意手下裴燕两家,燕家负责换防三重宫门的值卫,裴家属下方明河率五万京军从京郊进城逼宫,另外,某位同学还在暗中相助,而这些事,都是在申时二刻同时进行的。

  皇太子这边:八万驻扎城内的禁卫军,守在信宫的云家和东宫侍卫,目前还蒙在鼓里,还在等着看暗藏杀机的杂耍。

  如果还有不明白的,告诉我,我看是不是干脆搞个持续更新的全文大纲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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